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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打撲克

  區政府辦公室設在西廂房,室內陳設極為簡陋,四張辦公桌分兩組靠在左右牆壁,兩兩對拚在一起。


  牆壁上掛了一些報表、電話簿、記錄冊,還有一把算盤。


  和辦公桌配套的不是單人圓藤椅,而是一根長木板凳。


  除了辦公桌和長條板凳,牆角還立了個文件櫃。


  文件櫃上麵擺了部手搖式電話。


  文件櫃對麵放了張舊式木架子床。


  看來這是辦公室兼值班室。


  西廂房共四個房間。


  除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外,其餘三個都上了鎖。


  楊木青邊看邊猜想那三間房也許是區幹部的寢室。


  楊木青他們被安置到東廂房。


  東廂房也是四個房間,全用作寢室了。


  每間室內都用木條、木板搭起一排長而寬,可睡幾十人的地鋪,上麵鋪有厚厚的稻草。


  楊木青他們把所有行李都堆放在地鋪上,然後三三兩兩地走出區政府,去小鎮觀光。


  小鎮小巧玲瓏,各機關單位設置完整。


  街心鋪著幹幹淨淨、平平展展的青石板路,可並排通行兩部卡車,還給行人留出了過路的餘地。


  街上大都是舊社會遺留下來的木房。


  楊木青他們抵達太晚,沒看到小鎮上最繁華的情景。


  楊木青他們這群男女老少在小鎮上招搖過市,惹來了不少當地人的眼光和竊竊私語。


  他們走進一家國營飯店吃晚飯。


  飯店整潔,服務員熱情、友善。


  飲食雖簡單,隻有稀飯、饅頭、蔬菜,但清香可口。


  楊木青又一次吃到了家鄉飯,見到了故鄉人,感到格外親切。


  吃完飯,他們去散步。


  小鎮周圍全是丘陵,長滿了叢林、小草和野花。


  這些大自然的景物沒受到人為摧殘,自由自在地生長著。


  從一棵白梅樹下經過時,楊木青掉了隊,站在樹下久久凝望;


  情不自禁地吟誦陸遊的《卜算子.詠梅》:“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忽然,他身後傳來一個脆生生又略帶沙啞的聲音:“楊技術,多才多藝的詩人,又在雅興大發?”


  回頭一看,隻見一位漂亮女人正笑容可掬地朝他走來。


  從她的稱呼聽出她是他們工作隊的。


  他覺得有點麵熟,但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可以確定的是,不是這次同行的時候見過麵。


  他一邊在記憶裏搜索,一邊打量她。


  隻見她大約三十來歲左右;身材合度、體態輕盈,烏黑頭發燙過,帶點彎鉤;一雙水汪汪的丹鳳眼飛波流媚。


  楊木青自認不是庸俗的市儈,而是清高的知識分子,尤其是在漂亮的女人麵前要顯得高冷。


  於是他淡淡地說:“我們轉去吧,這兒冷得很!”


  這個地方的風也是奇異的,果然,楊木青的話音剛落,一陣刺骨的寒風就象撒歡似的隨著夜幕一起來臨。


  狂風很任性,夾著沙土和灰塵拚命呼嘯。


  傾刻間,樹木也發了狂,隨風搖擺。


  楊木青的腮幫、耳朵和鼻尖被吹得冰冷、刺骨、火辣辣的,他跟著隊伍奔回區政府。


  大家擁進正殿,冷得手抄手、人擠人、男男女女抱團取暖。


  這時,從西側走出一個身材槐梧、農村幹部打扮的中年漢子,他抱了一大捆木柴,不聲不響地把它們丟在地上,彎腰生火。


  他把碗口粗的樹棒用斧頭劈成兩半,不時地往火裏投。


  末了,他索性把身上穿的四個包包的藍製服一脫,隻穿件粗麻布背心,揮起斧頭劈向那些柏樹疙瘩。


  他那粗筋暴脹的軀體活象一座鐵塔。


  劈了不到十分鍾,那些樹疙瘩都變成了一截截的木柴。


  他一捆一捆地抱在火堆旁,添足了柴火。


  在他粗壯大手的勤勞下,火越來越旺,殿堂裏的氣溫越來越高,楊木青他們沒再冷得直哆嗦了。


  忙完這一切,他坐在丁隊長身旁,掏出事先搓好了的葉子煙,“吧嗒吧嗒”地抽起來。


  丁隊長給大家做了介紹:“老李同誌是這個鄉的蠶桑技術輔導員。也是這個鄉唯一的老蠶桑輔導員。”


  老李說了幾句客套話,就叫大家隨他一道去收拾床鋪。


  新來一個地方,擠在這幾十人睡一堆的地鋪上,心事重重的楊木青實難入眠,隻好坐起來給妻子寫信。


  “楊隊長,你來!我給你說句話!”


  見又是剛才在梅樹前相遇的那個丹鳳眼在衝著他喊,楊木青莫明其妙地看著她,問:“你喊哪個?”


  “我喊你!”


  “同誌莫亂喊,我不是隊長!你找隊長麽?”


  “不,我找你!是王支書和丁隊長要我來喊你。”


  “有啥事?”


  “去了就曉得了。”


  楊木青慢條斯理地把還沒寫完的信紙收起來。


  “哎呀,快點好不好?”


  她一把抓住楊木青的手,拖起就走。


  邊走邊說:“看你這書呆子,手都冷僵了,還忘不了你的雅平妹。”


  說完,她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楊木青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屋裏不少人都用怪異的表情看著他。


  有人說:“快去嘛,小楊,劉巧玲今夜要辦招待,請頭頭們吃花生。”


  “請不請我?巧玲。”有人問。


  “請你喝西北風!”劉巧玲把丹鳳眼朝那人一斜,緊接著發出一陣“咯咯咯”的笑聲。


  這笑聲在寒風中飄蕩,顯得是那麽的風騷,聽得楊木青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楊木青被劉巧玲拖到隔壁寢室,才知道丁隊長、王支書和劉巧玲想打撲克,三缺一,捉他去湊個角。


  他們四人脫了鞋子盤腿坐在劉巧玲的床上打起撲克來。


  打撲克是楊木青不喜歡玩的遊戲,但他這次玩這個違心玩意時,竟玩得那麽樂不思蜀。


  打完撲克後,楊木青回到自己鋪上躺下,在黑夜裏胡思亂想。


  忽然,他想起那次他去組織科接受邵癩子的召見時,邵癩子身邊有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女子,那女子還多了一句嘴,說楊木青本來就是生技科的人。


  楊木青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劉巧玲就是那個女人!難怪總覺得那麽麵熟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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