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太熱情了
見女工們嘰嘰喳喳，楊木青紅著臉說：“好嘛，我幫你們拿藥。肚子痛的，我去拿紅藥；腦殼痛的，等我拿白藥來。至於假嘛……”他伸出右手擺了擺，“本人愛莫能助，哪有幫忙請病假的！”
“看人說話！”
“楊老師看人說話！”
……
“你們這些女子就是不懂板眼！”說話尖酸刻薄的付碧瓊大聲嚷起來，“你們啷門不撐降落傘嘛？走起路來又不像別個水上飄。楊老師啷門要幫你們請假嘛？”
“你……少說空話！”楊木青趕緊掉頭，快步走到13台去了。
“嘻嘻，你們把這個氣慘了，那個可不會依較。”
“怕啥，又沒指名道姓。”
……
這些竊竊私語，楊木青聽在耳裏，急在心裏，表麵鎮定，心卻撲撲亂跳，懊悔極了：“鬼叫你去說幾句幫劉雲華請假，簡直是做了件傻事！錦雲要聽到這些流言蜚語多不好！”
那一整天，楊木青都悶悶不樂。
楊木青的身子本來十分單薄，這天氣時冷時熱，他已有點感冒，經過這一氣一急，再加上當夜胡思亂想一夜未眠，他病倒了。
清晨五點該起床上班時他起不了床，隻覺得頭昏腦脹眼皮沉，周身火辣辣的。
清早交接班，台裏不見楊木青身影，最細心的蘇雅平想：“莫不是睡著了？”
她叫聯手遲下班幾分鍾，急步奔向楊木青的寢室。
發現他病了，蘇雅平立即找到車間席主任幫楊木青請了假；又急忙跑進她寢室把溫水瓶裝滿開水提給他；還幫他打來了稀飯。
楊木青吃不下，蘇雅平把碗擱在桌上又去把張醫生叫來開了藥。
忙完這一切，蘇雅平才去上班。
蘇雅平埋怨孫明淑她們：“都是你們幾個把楊老師氣病了！”
接著，她嚴肅地說：“開玩笑莫開深沉了，人家本來就有病！”
“得了得了，看你怪心痛的！”付碧瓊邊說邊擠眉弄眼，引來一片哄笑聲。
“付碧瓊，你這嚼舌頭的！總不分個場合、對象，啥子話都說得出來！”蘇雅平羞得滿臉通紅。
劉雲華病休了一天就上班了，她來到車位上，發現人們看她的眼神和表情不同往常，有譏笑、鄙視、嫉妒。
她感到驚訝，邊添緒邊想：“莫不是我昨天剛燙的運動式發型惹人討厭？大家都曉得我是廠籃球隊的呀！難道不理解？這些人簡直太滑稽了！真是少見多怪！”
正當劉雲華板著麵孔、翹起小嘴在心裏暗罵時，一個高大肥胖的女人走到她車位劃落絲符號。
她斜視了一眼，見是女技術員張玲玲，便奇怪地問：“張老師，楊木青呢？”
“他病了。”張玲玲笑著劃了落絲符號又往挨車的位置走去。
“他病了，病得如何？也許不嚴重吧？”劉雲華心裏這樣想，沒問任何人。
她想了一陣子，經過一番糾結後，看了看手表，已經10點鍾了，便把車一關，去了趟廁所。
接著快步走到醫院門診，沒看到楊木青，又趕緊往住院部臨時病房去瞅了一眼，也沒看到他，於是轉身朝楊木青的寢室跑去。
劉雲華推開門，見楊木青睡在床上捂著被子發汗，寢室裏沒有別的人。
她立在床邊輕聲問：“楊老師哪裏不好？”
“有點小感冒。”他翻身欲起來，“頭有點昏。睡一會就好了。你啷門才休息一天就上班了？”
“病好了嘛。”
看到楊木青艱難地撐起身子靠在枕頭上半躺半臥、呼吸急促，她著急地說：“哎呀，你躺下來要不要得？看你，肯定發高燒了！眼睛都紅了，臉也好紅！”
她伸出手掌在楊木青額頭上摸了摸：“呀，起碼也有四十度！吃藥莫得？”
“剛才吃了藥。”
“喝水不？想吃點啥？”
“不，謝謝。”
“你好好休息，我下了班來看你！”
劉雲華極快地奔回車間。
好不容易等到吃中飯的時間，哨子剛一響，劉雲華就立馬停車，飛快跑到食堂舀了二兩稀飯裝進飯盒；又去廠門口買了五斤廣柑和一瓶白糖裝在布袋裏。
左手端飯盒，右手提布袋，三步並著兩步趕到楊木青的寢室。
她把白糖拌在稀飯裏端給楊木青吃。
接著把一個廣柑洗幹淨放在盅盅裏叫他飯後吃。
做完這些，她在床邊坐下，看了看手表又馬上站起來：“哎呀，快開車了！”
話剛出口，人影已閃到了門外。
劉雲華的關心讓楊木青感到溫暖。
她今天來了兩次，雖然言語不多，但每次離開時都嫣然一笑，溫情脈脈地睇了他一眼。
劉雲華秋波流媚的樣子深深地印在楊木青的腦海裏，他那天每每稍有點清醒時，就仿佛看到劉雲華正站在門口朝他拋媚眼。
那以後，劉雲華和劉錦雲就輪換著在他腦海裏浮現。
想到相貌端莊、舉止閑雅的劉錦雲，楊木青萬分感慨：“她秀而不媚，是那樣的誠摯、善良，多好的女子喲！唉，啷門不像劉雲華這樣生活在一起嘛？如果能在一起，那就太好了！”
楊木青病休了兩天就上了班。
他來到13、14台，工人對他格外親切、友好，連說話尖酸刻薄的付碧瓊也沒再說閑言雜語了。
大家之所以轉變了態度，是因為把他氣病了的這兩天台裏生產有點亂套、冷清多了、死氣沉沉的。
大家發現了他這個技術員的重要性；再加上台裏黨團員過生活會時，黨小組長蘇雅平給大家打了招呼。
沒過兩天，楊木青與宣傳科幹事王誌梁寫的廠史《二十年前罷工鬥爭》在地區雜誌上發表了，他們得了30元稿費，楊木青分到15元，他買了幾斤水果糖請客。
劉雲華特別高興，對楊木青更熱情了。
看到他雖然身子單薄，工作忙，晚上還要趕寫文章，但清瘦的樣子風采十足，她既喜歡又心疼。
有一天，她對他說：“楊老師，你那麽多錢，生活啷門不開好點？”
“吃胃病灶夥食不是很好了麽？”
朱鳳廠給身體不好的職工單獨開小灶，每餐都有雞鴨魚肉，稱為“胃病灶”。
劉雲華沒話找話說：“你喜不喜歡吃鹽菜？”
“喜歡。”
從那以後，劉雲華每周回趟家就要帶點泡大蒜來，一到吃中飯這餐就叫楊木青來吃。
為了掩人耳目，劉雲華也請台裏別的女工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