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起哄

  楊木青來到13、14台以後，依靠班組骨幹“四大長”“五大員”，把工作開展得有聲有色。


  他獎罰分明、辦事公正、關心工人的疾苦。遇到女工肚子痛，停車休息，他起初以為人家不出勁，露出不高興的臉色，工人不得不強忍著開車。


  事後，蘇雅平給他說：“女娃兒是有特殊情況的，別個不好給你說，二天你隻要看到別個吃紅藥就是……”


  說到這裏，她臉紅了，說不下去了。


  楊木青並不傻，他聽懂了蘇雅平的意思。


  那以後隻要看到有工人停車坐在繭桶上，表情痛苦，這人不是平常調皮的那類，他就說：“好好休息一陣，你吃不吃藥？我去給你拿。”


  見病人不開腔，就知道要吃藥，於是他又問：“吃白藥還是紅藥？”


  白藥治感冒，紅藥治痛經。


  生病的人看到他那樣誠懇而又內行，難免不“撲哧”一笑，然後告訴他要紅藥或白藥，他就去拿藥，還要把開水端來給病人吃藥。


  夏天，車間熱狠了，他提起水壺接起茶，一個車位接一個車位地送茶；甚至有人要買冰糕，他也得跑腿。


  繅絲這活路技術性強、隨機性大，繅絲女工常說：“我們幹的這一行呀，三天學得會，一輩子做不好。”


  雖說不能保證一輩子都做好，但隻要平時認真、特別留意，做出的產品質量，好的把握就大些；稍馬虎一點就要出紕漏。


  尤其是做寶塔形配繭很考技術，再能幹、再夯實的人，也不敢說她不做劣等勻度。


  事有湊巧，孫明淑就做過一周的劣等勻度。一個自尊心極強的姑娘哪還需人說呢，早就把眼睛哭得象桃子似的了。


  黨小組長蘇雅平主動安慰她，楊木青也主動幫助她。


  為了發現問題出在哪裏，楊木青花去三個半天時間在孫明淑車位上觀察，終於找到了問題。


  他發現孫明淑為了練習動作的輕快，急於參加操作比賽，沒有根據窩子裏繭子的厚薄程度去選繭，摸到啥就添啥，繅出來的絲無法達標。


  楊木青從理論和實際兩方麵教孫明淑，這樣，她做出來的絲很快提高到六A級這個高品位了。


  不久，孫明淑當上了繅絲操作能手，高興極了，從此打心眼裏尊敬這位年輕的技術管理員。


  13台順順當當的，而14台呢，生產老是不及13台，得紅旗的機會少，台裏的黨小組長、生產組長、工會組長紛紛給楊木青提意見，提得最起勁的是工會組長劉雲華。


  劉雲華個頭較高，長相一般，五官擺得勻稱，單眼皮，眼睛又大又亮，皮膚黝黑，櫻桃小嘴，鼻子有點翹，每說一句話，那鼻翼一閃一閃的，一看就是個比較潑辣的姑娘。


  那天上午，楊木青轉台走過她身旁時，她說：“楊老師，我想問你一句話。”


  楊木青踩上踏腳板挨她站著，一邊添緒一邊說：“你說嘛。”


  “我們這台的哪個把你得罪得那麽凶？”


  “啊？”他感到莫明其妙，“莫得那回事！”


  “啷門老同13台的人耍得那麽熟？有偏心！對我們管得少，所以我們生產不好！”


  “其實我沒二樣心，隻是……”他想了一下，“隻是對你們放心一些。”


  說完，覺得這話不誠懇，又改口說：“好，我二天注意就是了！”


  從此，楊木青差不多天天都要去劉雲華的車位幫她添一陣。他們漸漸熟起來。


  一次，劉雲華的胃病發作了，她在車位上疼得滿頭是汗，但不停車休息，堅持生產。


  痛了三天，她帶病工作了三天。


  楊木青深受感動，也勸了她三天。


  第四天，她來例假了。


  胃痛加痛經讓劉雲華實在扛不住了，交接班後她跑到車間保健室去請假。


  請病假全憑測量的體溫為準，要發高燒才請得到病假，胃病和痛經是考不起溫度的。


  值班的張醫生是個青年男人，劉雲華害羞，不肯向張醫生直說。


  她請不脫假，就靠在保健室的長排椅子上痛苦呻吟。


  開車正常後，一不見劉雲華上班，二不見另派臨工來，楊木青知道她病倒了，急忙到宿舍找，隨後找到了保健室。


  他看見劉雲華正坐在靠椅上按著腰杆呻吟，麵色臘黃、緊鎖雙眉、嘴唇發烏、表情痛苦，怪可憐的樣子，知道她沒請到假，就走到張醫生麵前說：“張醫生，這個工人的病確實惱火！已經兩天沒吃飯了。能不能準兩天假？”


  “溫度不高喲！”張醫生慢條斯理地說，“你啷門曉得她的病惱火嘛？”


  “這……”他的臉火辣辣的，“我是她的技術員，我知道她帶病堅持三天了。這個工人是很聽話的。裝不來病。”


  “這麽嘛……”張醫生看了看楊木青，略加思考後說，“開她一周假。”


  “不，張醫生，我不要一周假！”沒等楊木青說話，劉雲華搶口說，“吃點藥，休息一會就會好的！”


  “暫時開到假條，好了上班就是了。”楊木青既是勸說劉雲華，又是回答張醫生。


  見張醫生給劉雲華開了一周假，楊木青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第二天，楊木青接班不久，照例發號帶、劃落絲符號。


  做完這些，他開始巡查。


  轉到孫明淑跟前時，她把他喊住說：“楊老師，我頭痛得很！”


  “吃點藥嘛。休息一陣再做。”他停住腳，關切地說，“要啥藥，我去給你拿。”


  “我堅持不住了，要請假。”


  “真的呀？”楊木青信以為真，“我給你張病假條，去找醫生看看。”


  “我們這些人，莫人幫忙，再惱火，醫生也不批假的。”


  楊木青恍然大悟，知道孫明淑話中有話，假裝不知，敷衍道：“你去看張醫生啷門說，我就來！”


  “我也不好！楊老師，你也幫我去說說嘛。孫妹，看楊老師多關心人喲！”鄰車位的付碧瓊也來湊熱鬧。


  “楊老師，我也肚子痛，幫我請個假嘛。”孫明淑對麵車位上的小於也笑著說。


  那段車位的幾個姑娘七嘴八舌，亂起哄，都要楊木青幫忙請病假。


  他急忙說：“這又不是鬧著玩的！玩笑了、玩笑了。哪有這樣多的同誌一齊病了。”


  他想走開，女工卻纏住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