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好消息
此時，林素素身上揣了一封信，這封信是從省城鐵道部學院寄給楊木青的，她剛才去收發室翻信發現了它。
自從他倆相識以來，她從沒聽見楊木青提這個學校名字。從信封上印的喜鵲鬧梅圖案和娟秀字跡來分析，她猜這一定是個女學生寫的信。
漫無邊際的猜測讓她的心怦怦亂跳：“怪不得他在我麵前耍了這麽久的強性子，莫不是他另有……既然是這麽回事，那我又何必藕斷絲連呢？他雖然文化水平高，但是一腳踏兩隻船的人是不值得留念的。”
這樣想來，林素素的心情反倒平靜了。
來到楊木青寢室門口，林素素拍打了頭上和身上的雪花，輕輕敲了兩下門，喊聲還沒出口，門就開了。
剛才敲門聲響起時，楊木青正一個人在寢室裏看書。他放下書本，打開門，見林素素站在門口，頗感意外，趕緊彬彬有禮地接待了她，笑嘻嘻地說：“請坐，素素。”
他打開一個糖果盒，叫林素素吃奶糖和牛奶餅幹；又泡了一杯熱茶，加了一勺白糖在茶裏。他仿佛忘了他倆鬧別扭的事。
林素素沒理會楊木青，一進屋就露出驚訝表情，用明亮眼睛東看西看：“好久沒來，這屋裏變樣了噻！”
楊木青感到莫明其妙，他覺得這屋裏隻是牆上多了一幅西湖風景畫，其他並沒任何變化。他納悶地問：“你今天瘋了？”
話一出口，他有點後悔，感覺輕佻了，立即換上莊重口吻，補充道：“尊敬的林素素同誌！”
楊木青故意用“尊敬”和“同誌”，想試探林素素的反應。他們以往碰到一塊總要打趣幾句，完全打破了師生界限，可現在情況不同了，楊木青的自尊心不允許他主動向林素素求和。
林素素笑而不語，剝了一顆奶糖含在口裏，走近書桌，坐在凳子上，湊近壓在一塊玻璃板下麵的照片看了看。
玻璃下有三張照片，一張是楊木青的畢業照，一張是他三姨林瑞瓊的畢業照，還有一張是林素素的一寸照。照片上的林素素像個農村姑娘。
林素素看完照片又翻了翻桌上的幾本書；在桌麵上沒發現破綻，又拉開抽屜東翻西找。她找到楊木青的一個筆記本，一頁頁地細看起來。
楊木青一直站在林素素旁邊，象小學生站在老師麵前一樣，耐心地接受林素素的檢查。
看完日記，沒查出蛛絲馬跡，林素素放心了，也感到累了，從棉襖口袋掏出信說：“你的信！鐵道部衛生學校寄來的！”
“哦，原來如此！”楊木青頓時明白林素素亂翻抽屜的原因了。
楊木青拆開信，眼睛象閃電般地在字裏行間跳躍，觸及一遍又從頭看起。看第二遍時，他的視線象螞蟻一樣慢慢地爬過每字每句；邊看，嘴角邊露微笑。
“.……最近，省醫院的王遠華給我說，你的眼睛是可以配一隻的。木青，你請假把手續辦好，快來吧！詳細情況，你來後再商量……”
李國君寫的這段文字讓楊木青高興得跳起來，拍手大笑：“哈哈，太好了，哈哈，素素太好了！我的林妹妹快來看，我的好妹妹.……”他興奮得忘乎所以，伸手拉林素素。
“莫那麽臉厚！莫拉拉扯扯的！啥子事這麽歡喜嘛？我看看！”林素素掙脫他的手，一把奪過信看起來。
看完信，她知道是楊木青的同學約他去省醫院配治眼睛，也歡喜極了：“木青你應該趕快去！莫得啥困難吧？請不請得脫假？錢夠不夠？”
“問題不大！”楊木青蠻有把握地說，緊接著，他自豪地說，“如果配成功了，我談戀愛再也不會吃啥苦頭了！讓那些隻重衣冠不重賢、隻圖表麵不重才、驕傲的公主去驕傲吧！”他用眼角刮了她一眼。
林素素笑了笑，說：“得趕緊走！這是個好機會！”她抬腕看了看手表，“四點一刻了！四點半要學習，我先走了。晚上再過來。”
聽林素素這樣說，楊木青知道她的心還在他身上，歡歡喜喜把她送出了門，一個人關在屋裏，又把李國君的信細看了幾遍。這個好消息給了他從沒有過的幸福時刻。
國慶前一周，楊木青持廠部介紹信，帶了幾百塊錢去省醫院配治眼睛。
廠領導非常關心他，批了半個月病假給他。
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
天氣寒冷，楊木青穿了件毛領棉大衣，一套灰色卡幾尼幹部裝，一條凡布褲，一雙豬肝色黃皮鞋，頭戴一頂黃呢帽，身掛一個學生用的書包。看上去既像學生又象個小幹部。包裏裝了兩斤燈影牛肉幹和一斤花生米。這些果城土特產是給李國君和王遠華捎去的。
沒有果城直達成都的車，要坐長途客車到什邡再換火車。
經過一天的顛簸，晚上八點鍾，楊木青到了什邡。大霧中，楊木青跟著下車的旅客跑呀跑。他不認得路，始終記得李國君的話：“下汽車以後就得買火車票。跟著旅客走準沒問題。”
他跟隨別人走進人聲鼎沸的售票大廳，擠進人山人海排了幾個小時的隊，好不容易買到了當晚去成都的火車票。
折騰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七點多鍾，楊木青總算平安地到達了成都。他走出火車站，叫一輛三輪車把他拉往省人民醫院。
坐在三輪車上，一路看一路聽。他從沒見過這麽寬敞的柏油馬路；這麽高的大廈；這麽多的車輛；這麽多的樹木……省城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是稀奇，令他目不暇接、心曠神怡。
省醫院門診部設在一個大廳裏，有幾排椅子，每排椅子最上首處都橫放一張桌子，桌前坐一個戴白帽、口罩，穿白大褂的醫生。
楊木青進走大廳，老遠就看到了個子高高，紮根麻花辮的王遠華。
見她忙得不可開交，楊木青沒跟她打招呼就在門口站住了。他打算先出去，等中午再來找她。他轉身走出門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