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人命大於天
獨孤容姿不曉得該如何說,她抬眸盯著夏真軒,「此人間,愈靠近權力的位置就愈如同泥潭,只須觸碰到了,既是你手無寸鐵也會輕易地被人碾在足下,成為墊腳的石塊。」
好一會子的緘默,夏真軒只覺得面頰還在隱隱作疼,但此種疼並沒有心中的震撼大,他想到了權勢的力量下為之犧牲的姬無凌,搖搖頭,他苦澀一笑。
「容姿小姐,我懂了。」他斂起了多餘的表情,正色道:「那我,該如何做?」
獨孤容姿瞧的出他情緒的波動,乃至是攥緊的雙拳,「回去歇一歇罷,康家暫時不會弄清晰的,這幾日不要出府,這些事都交與我即是。」
夏真軒無奈地應了,扭身過後卻又是一聲長嘆,作為醫者他所追所求皆是人命大於天,可在權勢的力量下他的堅持顯得那般渺小,那般微不足道。
「小姐,我方才聽聞康夫人跟夏醫傅在門外起了爭執,不過夏醫傅沒有開口說啥,康夫人好像非常惱火,還動了掌。」婉貞憂慮地盯著遠遠而去的夏真軒。
獨孤容姿垂首,她心底無奈多過任何一種情緒,前一生,像康氏一樣的棋子她利用過非常多,無一不是為給姬無贏鋪路,她彷彿可以瞧見那個曾經自己親身堆砌的泥潭,吞噬著他人的性命,不留一絲空隙。
「小姐?」婉貞下意念地撫住了獨孤容姿。
「沒事,我沒事的。」獨孤容姿抬眸,臉前已然沒了夏真軒的身形,但是那類透不過氣的感覺還在心中醞釀。
這皆是自個欠下的債。
心中一直不安,最終她去了母親的排位前,親身拭了案桌,又從新燃了一炷香,這個房中每日皆是揆姑姑親身打理,獨孤容姿拭案桌的絲帕拭完了皆是乾乾淨淨。
跪在麻墊上,獨孤容姿終究覺得心中寧靜了一些,彷彿母親還在冥冥之中庇佑著她。
「小姐在裡邊?」揆姑姑望了眼守在游廊下的婉貞。
婉貞點點頭,「小姐剛進入沒多長時間,姑姑,咋了?月帑不是都照例發下去了么?」
揆姑姑蹙了蹙眉,「倒也不是啥大事,即是接秀書院那兒傳來的消息,說是洛氏仿似動了胎氣,但她不願讓醫傅近身,世琴小姐也趕過去了,我有些不安心,畢竟明日即是除夕,要祭祖的日子倘若出了岔子倒也不好看。」
木門吱呀一聲響亮,揆姑姑抬眸就瞧見了獨孤容姿已然神態祥跟地立在那兒了。
獨孤容姿反手關上了木門,輕輕問道:「是洛氏那兒出完事?」
揆姑姑點點頭,「並非大事,僅是那洛氏在鬧騰罷了,世琴小姐已然趕過去了。」
「既如此,就去瞧瞧罷。」獨孤容姿壓下了近來紛亂的心思,她不單單是要盯著朝政的,這個獨孤家亦是她要替母親支撐住的。
接秀書院內,獨孤世琴急得直跺腳,並非她想不出辦法,而是那西老媽子那兒的葯都用完了,而她著實是拿不出錢了,這幾日三王爺的身影都沒令她見著,更不要說是幫她了!
「別過來!我的孩子好生的!你不要過來!」洛氏的指甲好一會子未剪了,一把就嵌進了那小丫頭的掌腕,霎時就流出了血痕。
「啊!」那小丫頭是陪著獨孤世琴過來的,壓根就不曉得洛氏的神智恍惚,她擺脫不得又不敢推開洛氏,只可以高聲喊叫。
啪得一聲,獨孤世琴徑直走了過去,什麼也沒說就一巴掌打得那丫頭住了口。
「你算個啥東西,還敢大喊大叫,這接秀書院亦是你撒野的位置?」獨孤世琴惡狠狠的目光讓那個丫頭都忘卻了掌腕上的痛疼,她戰戰兢兢地立在那兒,連洛氏放開了她的掌都沒有察覺到。
「滾!」獨孤世琴一吼那小丫頭就連滾帶爬地跑出。
「母親,你不要鬧了,我這就去想法子給你買葯,你再睡片刻,就睡片刻還不好?」獨孤世琴伸手要去撫她。
「別過來!」洛氏如同瞧見了惡鬼一樣推開了獨孤世琴。
「哎唷……」獨孤世琴撞在床頭的柱子上。
「容姿小姐到了!都別惶!」幾個老媽子丫頭總算是覺得心中有了主心骨,都不約而同地遮住心口鬆了一大口氣。
獨孤世琴卻是黑了臉,她最不願讓獨孤容姿見到的即是自個過得不好時,她立刻從地爬了起,把鬢髻跟裙尾都理順了,方才疾步走出。
「姿姐姐今日來這兒幹嘛?莫非是來瞧我姨娘?」獨孤世琴冷冷一哼。「明日除夕,我們母親倆不去礙著你們一家團聚,可好?姿姐姐可是滿意了?」
沒有理睬獨孤世琴夾槍帶棒的一番話,獨孤容姿輕輕問道:「聽聞洛氏身子抱恙還不願讓醫傅瞧,明兒即是除夕了,莫非她還想著帶病之身衝撞了先祖之靈?」
這麼大一頂帽子壓下來,獨孤世琴被堵的啞口無言,她漲紅了臉,「你……」
獨孤容姿卻是沒有再理睬她,望了眼邊上信得過的老媽子,她問道:「洛氏的情況畢竟如何?」
那老媽子忌諱地看了眼獨孤世琴,隨即還是恭恭順順地回道:「洛姨娘今日說肚子痛,可有不願讓奴才瞧一瞧,最終喊了醫傅來還打罵趕走了醫傅……」
獨孤世琴瞠了她一眼,朗聲道:「我姨娘沒有病,自然用不著看醫傅,也用不著你假慈悲,你走罷!」
獨孤容姿睹了她一眼,獨孤世琴的敵意跟仇恨就如同面對著深仇大恨者,獨孤容姿涼涼一笑,只怕前一生她一直以來的偽善面容下皆是這副嘴臉罷?
「你非常得意么?」獨孤世琴盯著獨孤容姿那副風輕雲淡的笑紋就心間一陣壓抑。
獨孤容姿沒有理睬她,「洛氏是這獨孤府後宅的女人,眼下獨孤府的后宅中饋之權由我掌管,過問洛氏並非我願不樂意,而是我的職責所在,來人,把門打開!」
「我瞧誰敢開門?!」獨孤世琴用身子擋住了木門,面上的惡意讓幾個丫頭都嚇得不敢向前了。
「你在怕什麼?」獨孤容姿走近了一步,明顯感覺到了獨孤世琴眸底的恐懼。
倏然那木門從裡邊旁人碰撞著,獨孤世琴一時不慎就癱坐在地,鬢髻都跌散了,一枝釵飾是金但簪身是銅的銀釵掉落下來,她窘迫地撿起那銀釵,胡亂地要往衣衫里塞,可卻扎到了自己。
獨孤容姿的目光卻未有停留在獨孤世琴的身上,她略有些錯愕地望向了憔悴地如同變了個模樣的洛氏。
最令人不敢相信的是洛氏有些獃滯的目光。
洛氏本是要往外沖的,可瞧見了獨孤容姿就如同被抽光了力氣一樣,她連連倒退。
獨孤世琴顧不得扔不扔臉,她剎那間爬了起要去拉住洛氏,可洛氏重重地關上了門,獨孤世琴整張臉都撞在木門上。
「哎唷……」獨孤世琴捂緊了鼻子還是止不住滴落的鼻血。
獨孤容姿只可以是命令人把獨孤世琴撫去邊上處理傷口。
獨孤世琴今日亦是頭昏腦漲,彼時遮住鼻子更為覺得難堪不已,她瞠了眼獨孤容姿,「我們的事用不著你管!」
想到方才瞧見的洛氏,獨孤容姿再一回回憶起了前一生自己嫁人前瞧見的那個洛氏,她光鮮照人,一身冕服立在自個的父親邊上,儼然獨孤府女主人的姿態,可眼下她卻如同個憔悴不堪的邋遢婦人。
「走罷。」獨孤容姿也不知該覺得她可恨還是可憐,總之她的路是完全被封死啦,瞧她這個樣子,孩子可不可以保得住還是個問題,這麼大的月份然而方才看上去那小腹卻比在宗祠那次瞧見的還要平……
婉貞也不想這兒的糟心事壞了自家小姐的心情,趕忙撫著獨孤容姿出了接秀書院。
「容姿小姐。」
沒料到門外竟然立著夏氏。
獨孤容姿點點頭,「夏姨娘怎的有空來了?」今日駿哥兒有些著涼,夏氏忙得腳不黏地,夜裡還去過水木苑,便為去求退燒的良方。
夏氏望了眸中邊,隨即開口說:「方才去長春館聽揆姑姑講了接秀書院的事,好賴往常也皆是一個牌面上的身份,我也該來瞧瞧她,她做了再多的錯事,那孩子皆是無辜的,我來送一些衣物,只盼著這孩子能好生的,往後抱去了別的女人邊上能好生長大,萬萬不要隨了他的生母。」
獨孤容姿見她掌中拿著的包袱,想到她是初為人母,輕輕笑道:「夏姨娘有心了。」
「容姿小姐不怪我多管閑事便好。」夏姨娘仍舊是有些訕然的,她曉得容姿小姐跟洛氏想來不對付,洛氏還對夫人做過那樣的事,她可是害死夫人的元兇啊!
可她照顧自個的孩子,也曉得孩子皆是白紙一張,你對著他笑他就會回以一個笑紋,孩子不管怎麼說皆是無辜的。
「你去罷……」獨孤容姿滯了滯,「僅是洛氏就不必見了,她病得厲害,你過了病氣過去反而對駿哥兒不好,這東西你託人交與她即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