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離她遠點
握著許沉涼的手，直到她睡著了，吳小葉才憂心忡忡地帶上病房門，走了出來。
靠在走廊上，她愁得直嘆氣。
許沉涼消失了兩天，還被綁架了，弄得一身傷回來，還失明了……
在這個緊要關頭，偏偏公司出了這樣的事！
一口氣沒嘆完，她口袋裡的手機嗡嗡震動個不停。
她看了一眼，更加愁眉苦臉地接起來：「喂，您好。」
「吳秘書啊，我可一點都不好！你們許氏怎麼回事，啊？說好的銷售渠道開放呢，拖了這都多久了，晚一秒上架流失的都是真金白銀啊！」
吳小葉煩得臉都皺起來了，語氣卻還保持著淡定、矜持，平靜得像是在空曠的辦公室，而不是自家總裁的病房門外一般：「聶先生，我知道您很著急，但是市場倏忽之間便能千變，這個您也是知道的，希望您能理解我們的難處。」
「你這……哎，好吧，我再等一天！你們的籌備資金一定要到位啊，這已經是看在你們許氏的面子上了！」
應付著掛掉了電話，吳小葉蹲了下來，環住自己的膝蓋，感覺很無助。
這無助並不是因為公司的事情不好應付，而是她不知道她身後的病房裡，沉涼到底經歷過什麼，她現在這種狀態，還能處理公司的事情嗎？
她真不敢把這麼大的亂子告訴沉涼。
可是，許氏是沉涼父母留給她的寶物，除了她，沒有任何人能替許氏做決定，吳小葉也不敢瞞她！
頭疼……
「噔、噔」的腳步聲傳來，吳小葉抬頭一看，光潔的地面上反映出一雙皮鞋，還有落拓的黑色西裝褲，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現，身上裹挾著肅穆冷凝的氣息。
吳小葉趕緊站了起來：「凡少。沉涼剛剛醒過，現在又睡著了。」
許薄凡淡淡地點了個頭，推開病房門，動作很輕。
他推開門以後，吳小葉才發現，許沉涼哪有在睡，她已經下了床，扶著床沿正站在窗邊，面朝窗外，留給他們的，是一個瘦削清冷的背影。
看著這幅畫面，吳小葉頓時有些說不清的心慌，她趕緊沖了進去攬住許沉涼的肩，柔聲說：「沉涼，你睡得這麼淺啊，是我吵醒你了嗎？」
許沉涼搖搖頭，嘴角有絲若有若無的上揚。
她哪裡睡得著，只是，隨著視力的缺失，她似乎也丟失了一部分什麼，整個人變得有些寂寂，躺在那裡，無聲無息，只叫旁人以為她真的已經熟睡了。
吳小葉要把她扶回床上去，一隻有力的大手伸過來，托住了許沉涼。
許沉涼整個人猛地僵住，像是有一隻蜘蛛爬到了她的身上。
過了大概五秒鐘，她才緩緩地僵硬地挪開步子，轉了個方向，低聲地說：「薄凡？」
許薄凡冷凝的臉，眼眸微動，終於出聲，喉嚨乾澀：「嗯，你身上傷還沒好，先躺著靜養。」
許沉涼沒有反駁，摸索到了被褥，將自己塞進被子里。
看著她的動作，許薄凡的眉漸漸皺得很緊。
許沉涼不知在想什麼，一臉在發獃的模樣，無神地盯著前方，好半晌，似乎才發現了此時不對勁的沉默，揚起一個蒼白的笑容，對著空氣說：「怎麼了？對了小葉，我在醫院真的住得好無聊啊，醫生有沒有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吳小葉緊緊地咬住唇，她不敢說話，她怕自己一說話，就泄露了哭泣的聲音。
許薄凡無聲地移動到許沉涼的面前，可是許沉涼的目光透過他，投向了別處，他在她眼前，她卻沒有任何在意。
一陣難以言喻的心慌攥緊了許薄凡的心臟，他忍著喉嚨口那種螞蟻攀爬一般的戰慄，啞著嗓子說：「你的眼睛……」
「她看不見了。」吳小葉終於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截斷了許薄凡的話。
許薄凡狠狠震住。
他鼻息粗重，似乎在隱忍著極大的痛苦，好半晌，才深沉地說：「我會讓那群惡棍學會後悔的！」
許沉涼沒有說話。
可她心裡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因為給她帶來最大折磨的，並不是那群人，她根本不在意那群流氓。
她心裡有更大的疑惑，她緩緩地問：「我那天開出去的車，被人動過手腳。一直失控，所以才開到了荒郊野外。不過，我估計車已經完全燒毀了，薄凡你有沒有問過警方，還能找到證據嗎？」
許薄凡搖了搖頭。
昨天一整晚，他都在追查這件事，但是正如許沉涼所說，她的車已經完全燒毀，沒有任何監控錄像，也找不到任何指紋線索。
他沒有說話，許沉涼就猜到了答案了，她臉色黯淡了幾分，深吸一口氣強打精神，語氣輕快地問許薄凡：「你剛剛去哪兒了？小葉說你有急事，如果你忙的話就不要在這裡了，我挺好的，就是等淤血散了，就沒事了。」
「我剛剛，是去了莫笑那裡。」
許薄凡沉沉地說。
許沉涼愣住，她的臉上表情變得十分複雜，似乎想哭，又似乎想努力地微笑，但最後終於變得沒有一絲表情。
許薄凡抿抿唇，繼續說道：「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別太難過。方姨今天凌晨去世了。」
什麼？
方姨，去世了？
不，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突然在這個秘密出現的時候，發生這麼多變故！
許薄凡皺著眉，問道：「醫院說，方姨發病的前一天，你去找過她，這之後她的情緒一直很激動，到了當天傍晚便引起病發，最後沒能留住……許沉涼，你跟她說了什麼？」
許沉涼訥訥地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她去找方姨，她是要去問……要去問，自己的父親是不是清白的。
自己和莫笑，究竟是什麼關係！
可是她沒有得到答案，後來，她差點被人製造車禍害死，而方姨，是真的去世了。
許沉涼心裡劇痛，她幾乎都感覺到自己的口腔里漫起了血腥氣，可是她嘴裡並沒有受傷。
「方姨最後有沒有說什麼？」
有沒有怪她？
許薄凡斂了眉：「沒有，她走得太急，一直在搶救，最後是在手術台上離開的。」
許沉涼揪住自己的胸口。
那裡沉悶得透不過氣。
「我，我沒有找她說什麼特別的。這件事你怎麼想？」
許沉涼的臉上顯出一分希冀，她很怕，自己被認為是殺人兇手。
雖然她的心中滿是愧疚，更多的是自責，可正是因為這份自責將她壓得喘不過氣，所以她需要從自己信任的口中聽到安慰，聽到他說，我不怪你！
「我怎麼想不重要，但是莫笑，她現在很偏激，認為是你害死了她的母親，你最近最好避免和她接觸……」
「哦，所以你是為莫笑伸張正義來了？」許沉涼深深地吸了口氣，「你放心，我該面對的，絕對不會逃避！」
「我……」許薄凡難得地只說了一個字，後面的話就像被哽在了喉嚨里。
許沉涼精緻甜美的臉蛋被傷痕和昨日的折磨變得很蒼白憔悴，而她臉上那個強撐的笑容也因為這樣變得更加脆弱，許薄凡忽然有一種很強烈的心悸，好似他現在如果不抓緊她，許沉涼會就這樣離開，消失，破碎！
他上前一步，長腿幾乎帶起了一陣風，手臂霸道地將許沉涼圈進自己懷中，下巴抵著她的頭髮，輕輕張口，似乎要說些什麼來安撫。
可他懷中的許沉涼在猛地僵硬之後，便控制不住地尖叫起來。
她幾乎是不顧一切地推拒著許薄凡的胸膛，她臉上的表情，似乎那不是她曾經無比眷戀的歸宿，也不是她曾經在夜裡安心地枕過無數遍的臂膀，而是能吃人的野獸。
許薄凡慌了，他下意識地鬆開手，驚懼地看著許沉涼掙扎。
吳小葉衝上去把他拉開，心口撕扯般的疼痛，眼淚流得更凶了，她小心翼翼地蹲在許沉涼的床邊，安撫：「沉涼你放心，我們好好守著你吶，你不要害怕……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們暫時不碰觸到你，好嗎？你好好休息，我們就在門口。」
許沉涼沒有說話，她迅速地將自己整個裹進了被子里，再也不肯鑽出來。
吳小葉掩著滿是淚痕的臉，小聲地請求許薄凡和她一起到病房門外來說話。
「沉涼她……我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她的衣服全部被，扯破了。身上到處都是那些傷，你應該也看到。我不知道她經歷過什麼，我到現在都不敢問。我碰到她的時候，她都有些抵觸，你是男人，她肯定更加接受不了……所以凡少，我求求你，這段時間你不要離她太近，也不要再和她說那些沉重的話題，好嗎？我害怕沉涼再被刺激到！」
吳小葉狠狠地擦去臉上的眼淚，話語苦澀。
許薄凡沉默了，攥緊拳，站在那裡，周身裹著令人震顫的怒意。他品著吳小葉話里的意思和猜測，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好像自己的心被放在油鍋里炸，炸成了碎裂的幾瓣，焦灼得讓他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