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她的責任

  許沉涼頭也不回地上樓,沒有回卧室,而是去了影音室,挑了一部歐美的老片子放了起來。


  環聲音響調到最大,許沉涼摟著毯子,坐在壁爐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電影。


  這部老片有四個小時,她倒要看看,莫笑能不能演得比這還久。


  她很想專心地看電影,可門外不停地有人敲門,敲得很響,很執著。


  許沉涼終於不耐煩,打開門,許薄凡一臉怒容地站在門外。


  「你到底打算怎樣?」


  「我說了,她要我看戲,我就看著咯,配合她還不好么。」許沉涼冷冷地說。


  「你覺得她全都是演的?」


  「不然呢?」


  「萬一不是呢!」


  許薄凡大吼出聲。


  許沉涼眼底微微晃蕩,盪出了幾分瑣碎的冷光,又如同星沉大海,消失殆盡。


  許薄凡對莫笑多包容啊,就算莫笑偷他的錢,再怎麼坑害他,他還是願意相信莫笑是個純真善美的人。


  而她,許薄凡對她的評價,從來就只有惡毒,下賤。


  你要相信她,就去相信她好了,再也不關我的事了。


  許沉涼心中淡淡地滑過這句話。


  她輕輕地開口:「不是的話,那就剛好給你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了。」


  說完,房門被輕輕帶上,許薄凡因她的話微頓,接著惱怒地大吼:「萬一她不是裝的,出了什麼事你會後悔的!」


  但,應對他的只有門板,和隔絕了一切噪音的電影背景聲。


  那之後,許薄凡再怎麼敲門,許沉涼再也沒有開過。


  電影繼續放著,蒼白的劇情和對白,吸引不來唯一的觀眾,許沉涼站在窗邊,一直看著,看冰冷的冬雨瓢潑而下,澆在莫笑的身上,不知道多久,也許半個小時?也或許一個小時?許宅的大門終於被人打開,身姿英俊的男人撐著黑傘跑了出去,擋在單薄的女人上方,接著,男人和女人在雨幕中對視,許薄凡伸出手將莫笑扶起,莫笑一個趔趄倒在了許薄凡的懷中,就保持著這個姿勢,許薄凡和莫笑相攜離開,上了一部車,消失了蹤影。


  許沉涼默默地看著,直到他們走了,眼神還沒有轉移方向。


  口中漫起一股血腥味,原來是她無意將唇咬破了。


  不知何時,天色已漸漸亮起,冬雨平歇,樹梢上落著不諳世事的水珠,在天真地閃亮著,天亮之後,平靜得似乎昨晚混亂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許沉涼簡單地吃了一點早餐,來到公司上班。小葉看見她,驚訝地問:「沉涼,你氣色怎麼這麼差?」


  許沉涼摸了摸自己的臉:「有嗎?呵呵……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


  「哦,那你要好好注意休息啊!」


  許沉涼點點頭,匆忙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原來,不管她再怎麼偽裝,還是掩飾不去內心的傷疤。


  大概十點左右,許沉涼接到了許薄凡的電話。


  她頓了頓,接起來,聲音平靜地說:「喂。」


  「莫笑已經在醫院安頓好了,要住院一段時間,你現在在哪?」


  怎麼,要找她麻煩?


  許沉涼扯扯嘴角:「我在公司,有事嗎?」


  漫不經心的語調,終於把許薄凡的火焰完全點著。


  「你知道昨晚的後果是什麼嗎!你……」


  「什麼?」怎麼不說了?

  許薄凡的喘息粗重至極,終究沒有再說什麼,啪的一聲掛掉了電話。


  許沉涼心頭滑過一絲疑惑。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又撥了個電話過去,問:「許薄凡,你說清楚,到底怎麼了?」


  許薄凡卻沉默著,很久很久,最終說:「你別管了,我來處理。」


  說完,又掛了電話。


  許沉涼不信邪,當即就開車去了醫院,摘下墨鏡上樓,看見許薄凡倚在病房門外,正皺著眉。


  許沉涼眯起眼,越過他想要推開病房門,卻冷不防手被許薄凡抓住。


  「你現在最好不要進去,免得她情緒激動。」


  許沉涼眼神閃爍,甩開許薄凡的手:「好,我不進去打擾她,那你能不能把話說完,不要我跑到這裡來問?」


  她真的很討厭許薄凡說話說一半,瞞著她!

  她再也受不了被欺騙的感覺了。


  許薄凡兩隻手抓住她的手臂,將她禁錮在懷裡:「你冷靜一點!我說了這件事我來處理,你現在回去,嗯?」


  許沉涼受不了地掙扎出來,有些崩潰地喊道:「你至於這樣嗎,我難道真的會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讓我接觸一下莫笑都不行,她的事就是你的事是吧,那好,我不管了!」


  說完,許沉涼轉身離開走廊,許薄凡在她身後試圖抓她,最後皺了皺兩道濃眉,作罷。


  許沉涼拐過一個轉彎,往後看了看,見許薄凡沒有追上來,於是摁開電梯,看了看走向標示,去了七樓。


  那是住院部的醫生大辦公室。


  她敲敲門,禮貌地說了句:「您好,打擾了。」


  這會兒醫生們正圍在一起休息,看見相貌妍麗的女子帶笑走進來,也頗為覺得神清氣爽,禮貌地回禮道:「你好,有什麼事嗎?」


  「我想請問哪一位是3028病床莫笑患者的負責醫生?」


  「啊,是我,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只是現在患者情緒比較激動,不願意透露具體病情,我可以向您了解一下嗎?送她來這裡的是許薄凡許先生,那是我丈夫。」


  兩個女人,一個男人,還牽扯到了夫妻關係,在場醫生表情瞬間變得微妙,頻頻打量起許沉涼來,許沉涼麵色平靜,任由他們猜測。


  反正,他們猜來猜去,最難堪的不過是事實。


  「是這樣的,許夫人,我們檢查的結果是莫小姐她身體沒有其它什麼問題,只不過……她最近正巧在經期,加之淋雨受寒,導致落下了宮寒的毛病,以後可能都無法生育……」


  一道驚雷轟然劈在許沉涼頭頂。


  莫笑無法生育?她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是她害的……


  許沉涼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醫生的辦公室,回到莫笑病房的那一層樓。


  走廊里空蕩無人,隔著一扇透明的病房門,許薄凡正彎腰坐在莫笑的床邊,莫笑握著他的手,在和他絮絮地說話。


  這一刻,許沉涼心裡複雜極了。


  她還是很嫉妒,可同時,又是那麼的愧疚。


  巨大的糾結痛苦快要把她淹沒,快要把她的內臟壓碎一般的痛,許沉涼再也受不住,靠在門邊的牆上,漸漸滑坐下來。


  許薄凡打開門時,就看見許沉涼環抱著膝蓋坐在角落的場景。


  只看一眼,他便猜到,許沉涼已經知道了。


  他怒氣陡生,叱問道:「你不是說了你不會管這件事了嗎?你怎麼又去問了。」


  許沉涼從手臂間幽幽地抬起頭,喃喃說:「我說不管就能不管嗎?它與我有關,我就逃不開責任。」


  許沉涼眼神破碎,眼眶通紅卻沒有淚。


  她的喉嚨快要焦灼得燃燒起來了,病房裡面這個女人,是她此生最嫉恨的,可現在,她又虧欠於她。


  許沉涼的喉頭滾動了幾下,低聲地說:「薄凡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虧欠別人。」


  許薄凡閉了閉眼。


  他早猜到的,如果許沉涼知道了真相,一定會像現在這般,折磨自己。


  「你要補償她?你如何補償。」


  「我……她想要什麼?公司,還是股票,還是房子?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無條件地補償。」許沉涼有些語無倫次地說。


  她當然知道莫笑最想要什麼,但是,她怎麼可能把許薄凡讓出去?

  果然啊,她終究還是自私的。


  許薄凡想到剛剛病房裡莫笑跟他說的話,怎麼也輕鬆不起來。


  他上前一步,對許沉涼說:「有件事,我不能再瞞你了。你知道莫笑一直以來為什麼針對你嗎?其實是因為,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她其實是許念城的私生女!」


  許沉涼冷了很久,才像聽到天方夜譚一般,抬起頭來茫然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莫笑告訴我,她不是沒有爸爸,其實她的爸爸就是你的父親許念城,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這件事,方姨也瞞了她很久,直到有一次,她上學路上被人欺負說是沒有爸爸的孩子,方姨才不忍心地將真相告訴了她,就是為了讓她知道自己是有父親的。可是她沒有想到,有還不如沒有,因為許念城,對她根本就不管不問,對方姨更是……」


  「呵呵,薄凡,你在說什麼?這根本不可能,你在說什麼笑話呢!」許沉涼瞪圓了雙眼,牽起嘴角笑著,可她通紅的眼眶,還有因為震驚而微微顫抖的手,都不斷地透露著她的恐懼。


  許薄凡看著,心底忽然生出些不忍。


  他靠近一步,伸手將許沉涼摟過來,按在自己寬闊的胸前,他低醇的聲音透過胸膛傳來:「這是上一輩的事,與你無關,你不要放在心上。」


  靠在他的懷裡,這彷彿是全世界她唯一能擁有的港灣,許沉涼揪緊了許薄凡的衣角,整個人忍不住抽泣起來:「可是,可是如果莫笑說的是真的,那怎麼辦呢……」


  她的聲音中帶上了哽咽,許薄凡閉了閉眼,大掌順著許沉涼的長發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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