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是真心嗎
莫笑曾經問過許沉涼，為什麼她沒有父親。
許沉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的好友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心裡早已潛藏著怨恨。
因為她的父親，每天就晃在她的眼前，可他沒有抱過她、沒有寵過她，他只是把許沉涼疼寵在掌心上，而對於自己，根本連正眼都沒有瞧過。
我為什麼沒有父親？那是因為，你把他搶走了！
莫笑收起面上的猙獰，在一幢民宅前站了一會兒，終於推開門走進去。
民宅很老舊，光線偏暗，又因為是一樓所以比較潮濕，瀰漫著一種很不好聞的氣味。
生鏽的鐵門被推開，吱呀一聲，屋裡的人聽到動靜，趕緊出來看，看到是莫笑，驚惶的表情才淡了下去，卻又轉成了一種局促：「笑笑，你過來了啊……吃午飯了嗎？媽去給你做點。」
莫笑擰著眉，沒有回答，嫌棄地看著周圍的環境，說：「早說了讓你換個地方住，又不是沒錢，幹嘛非得住在這種地方！臭死了！」
她纖細的眉毛立起，平常在眾人眼前顯得溫婉可人的長相，現在看起來有幾分刻薄。
就像是豫劇里掐著水蛇腰、穿著青衣的小娘子，雖然美，卻一臉惡相。
方星望似乎有些畏懼於她的惡相，畏畏縮縮的，小聲說：「那，我住你那兒去？」
母親和女兒住在同一個城區，搬到一起住也是天經地義的。
莫笑卻陡然沉默了。
她頓了會兒，輕描淡寫地說：「我是讓你另外找地方住，不是讓你跟我一起住。我那裡時常有來往的客人，你住在那邊不方便。」
什麼客人會讓母親連住在那裡都不行？
方星望捏著衣擺，揉搓了會兒，卻沒有問出口。
終究是她虧欠了女兒，沒有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她怪罪自己，不願意和自己住在一起，也無可厚非。
方星望嘆了口氣，轉身收拾東西，一邊說：「開玩笑的，其實這裡住著也挺好的，我都習慣了。笑笑，你想吃點什麼？紅燒肉？糖醋排骨？媽去市場給你買。」
莫笑擺擺手：「沒時間吃你那個，媽，我來是想囑咐你一聲，許沉涼要是再來找你，你不要再給她房卡了！我把公寓的鑰匙卡放一份在你這裡，是備不時之需的，你怎麼能誰來問你要你都給！」
莫笑怒氣沖沖，一想到上一次許沉涼突然跑進來壞了她的好事她就生氣。
方星望囁嚅著說：「可是，你們不是好朋友嗎？我心想著她要是找你有什麼事情呢？」
莫笑不耐煩至極地打斷方星望的辯解，尖著嗓子怒道：「你別再一口一個好朋友的了，幼不幼稚，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長大了誰還跟你是朋友。許沉涼是我的仇人，許家是我們家的仇人！」
「好了好了，不說了……」方星望忙不迭地哄著女兒，說了好一會兒軟話，莫笑卻還是不甘心。
她威脅地強調：「下一次再有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進到我的公寓里去，你就別想保管我的鑰匙卡了，到時候你也找不到我！」
方星望頓時噤聲。
在女兒面前，她總是少說少錯。
眼看自己的警告效果達到了，莫笑的怒氣總算平息了一點。
她輕描淡寫地說：「媽，這次我不會收手了，我要把許家的一切都搶過來。當初，許念城既然狠心拋棄你，拋棄我，多年來從未將我領進過許家正門，那他死後，我一定要把他寶貝的許沉涼趕出許家。」
「你，你說什麼？」方星望瞪大了眼睛，她是一個柔弱的婦人，即便是聽到了令她震驚無比的消息，她的聲音也大不起來，只是呼吸急促，「你這是什麼意思，發生什麼了？」
方星望緊張地抓著莫笑的衣擺，一臉驚慌可憐的樣子，莫笑低頭看著自己的母親，覺得有點悲哀。
母親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她什麼都不懂，幾十年前丟了清白，甚至生下了冤家的女兒，卻也不敢聲張，甚至在那人的眼前留了下來，甘願做一個普通的園丁，料理花草。
她只顧著一日三餐、普普通通的生活，對外面的事情一概不了解，根本不知道，現在的世界是須臾之間就可以變換的。
莫笑想著，在她眼中，她的母親是如此的見識淺短、卑微可憐，而在那些有錢有權的人眼中，比如傅茯苓，難道不是也這樣看待她自己的？
只有有了錢和地位，才能被別人看得起。
所以，自從她小時候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就決定了，一定要活成人上人，不能像母親一樣，活活把自己給折騰摧殘。
彷彿堅定了什麼信念，莫笑拉開方星望的手，說：「媽，這次你別再攔我。你放心，要達到我的目的，我自有辦法。」
方星望囁嚅著雙唇，想說些什麼卻最終沒說出來，她深深地望著莫笑，眼中有著複雜的情緒。
她最後只是重複說：「媽只想要你過得開心。人不用太有錢，可是，一定要開心！」
莫笑冷切，嗤之以鼻：「媽，窮人是沒有地位的，有了錢，自然就會開心了。」
莫笑不想在這逼仄的小房子里久留，她很快站了起來離開，方星望站在門口送她，看了她的背影很久很久。
離開小巷的時候，莫笑回頭看見母親的背影，終於還是有那麼一點心酸。
為了把自己包裝成人上人，她迴避過去，拒絕和身為花匠的母親一起生活，她和母親，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好好說過話了。
不過很快，她又振作精神，挺了挺胸膛，步伐重新快起來。
人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難免心狠！
……
「許沉涼今晚回來吃飯么？」
許薄凡路過客廳，停下步子問了句梅嬸。
梅嬸趕緊答道：「小姐說和吳小姐有約了，不回來。」
許薄凡眉心微擰，點點頭，徑自上樓。
處理公事到一半，他還是忍不住心浮氣躁，打開了一旁的筆記本，十指輕敲，搜索著避孕藥對身體的壞處。
正瀏覽著網頁，桌面上的手機輕輕震動了起來，看到是莫笑的來電，許薄凡下意識地頓了一下。
但也就猶豫一秒，他講電話接起，低沉好聽的聲音在跟莫笑說話時，自帶一種類似溫柔的效果：「喂，笑笑。」
莫笑輕柔地說：「薄凡，我今天.……回去看我媽了。」
許薄凡的心思頓時被吸引，他知道莫笑的過去，也知道她的身世，更心疼莫笑和母親之間的隔閡，所以，聽到她主動去探望母親，許薄凡有些意外。
「多去看看媽媽也好，無論如何，她對你總是真心的。」
許薄凡勸著。
莫笑沒有直面這個問題，嬌聲說：「是嗎，那你對我呢，也是真心的嗎？」
「當然是。」許薄凡毫不猶豫地回答。
莫笑似乎興緻高昂了些，撒著嬌說：「薄凡，只有你會心疼我了，許念城當初糟蹋了我媽，這麼些年更是對我們不聞不問，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我要許沉涼付出代價，我要讓她失去一切！薄凡，這麼多年來許家都是你在扶持操勞，那個許沉涼做過什麼？你為什麼還手下留情，到了現在還不對許家出手？」
許薄凡抿抿唇，說：「我有我的考量。」
「真的？」莫笑又是高興又是懷疑地說，「你一定是還在布局，對不對？你總不可能是真的愛上了許沉涼，不願意動許家了吧！」
許薄凡下巴微綳，幾秒后的沉默才說：「怎麼可能。」
莫笑卻還是不放心，纏著許薄凡嚶嚶細語了好一會兒，又說：「人家還沒有吃晚飯，你過來陪我嘛。」
許薄凡有些猶豫。
許沉涼之前的警告竟在此時劃過腦海，但很快又被他甩開。
他要做什麼，是自己的決定，憑什麼聽許沉涼的。
搞得好像他真會被那一紙合約禁錮了似的。
許薄凡淡淡地說：「我還有事，今晚不能過去了。」
「啊～不嘛，你要是不來，我就不吃了，你就等著看我胃病發作吧！」
「.……」
對於唯一在家的主人到了飯點，又換好外衣出門，梅嬸很是不解，忍不住追著許薄凡的步子走了幾步，問：「凡少，晚飯不在家吃啦？」
許薄凡頓住步子，擺擺手：「不吃了，晚點回來。」
梅嬸訥訥點頭。
許沉涼和吳小葉挽著手從甜品店出來，兩人吃得飽飽的，在月光下溜達著散步。
吳小葉有個毛病，吃撐了腦子就轉不清楚，竟再一次大咧咧插手起頂頭上司的感情生活：「沉涼我和你說，男人算什麼，姐妹大過天，別再想著那些不高興的事啦，我們吃吃喝喝多自在！」
許沉涼被她這一段順口溜逗得哈哈大笑，感覺包包裏手機震了震，一邊笑著一邊拿出來看，陌生號碼發來的語音簡訊，她也沒多想，點開了。
「那你對我呢，也是真心的嗎？」
「當然是。」
女人柔媚的聲音和男人沉穩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響起，電話里，女人隨之而來的滿足的笑聲在夜空中回蕩，而與此相應的，是許沉涼臉上漸漸沉落下去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