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投誠
杜家發生的一切，杜若玖自是不知，亦是懶得去理會。
古樓二層的雅間之中，自是一派熱鬧，短短的時間內，杜若玖便是已經收穫了一大堆的「見面禮」。
幸而周鶴亭吩咐褚衛，直接將這些東西處理了，不然，饒是杜若玖，面對這一大堆的禮品，亦是要頭疼些許。
「小玖，你到時候，可一定要來我西南，那邊好山好水，藥材漫山遍野皆是，你肯定會喜歡的。」
許老爺子笑呵呵地說道。
此處諸多大人物，雖說是退下來了，家裡亦是諸多事宜，「杏林集」一結束，便須返回。
這許老爺子，無法在都城多待，便是要回到西南去。
唯有抓緊了時間，力圖將杜若玖邀請了過去。
杜若玖本不欲答應，然則聽許老爺子言及西南盛產藥材之時，心中一動，自是微微一笑，頷首道：
「那便請許爺爺多加照顧。」
這麼一聽，許老爺子頓時笑開了花，下巴微微抬起，便是回首瞥了眾老一眼，那隱含著挑釁的神情，便是讓眾老氣急。
「說到這個，東南亞那片的奇花異草也不少么，小玖，你看你何時來看看，我在東南亞一塊，還是有幾分薄面的。」
勢力遍布東南亞的何老爺子不甘落後，亦是隨之開口道。
眾老望著這兩人，於心中連連暗罵不要臉。
便是於此時，又是一個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道：
「你們要將我家的小玖拐到哪裡去啊。」
眾老一看，頓時樂了，原來開口的正是杜家主家的杜老太爺，一頓飯的功夫下來，這杜老太爺，已然將杜若玖當做是自己的親孫女了。
杜老太爺年事較高，十分沉穩，便是不疾不徐地行至杜若玖的面前，便是和顏悅色地說道：
「小玖，你放心，你家裡的那檔子事，完全有我老頭子撐腰，更何況，他們本來便是名不正言不順。」
杜若玖自是知曉杜老太爺話里的意思，自是微微一笑，道：「那就謝謝老太爺了。」
這個杜老太爺滿意地頷首，轉向周鶴亭之時，便又是笑著說道：
「鶴亭，你看，既然小玖是你的徒弟，我們也不是外人，你什麼時候，便帶上小玖，一同到我那裡去，我也好給她好好辦一場拜師宴不是？」
眾老一聽，頓時暗罵老狐狸。
這杜老太爺，到底是活了那麼長的歲數，姜還是老的辣。
在場的眾人為什麼都爭先恐後地討好周鶴亭，想要跟他打好關係。
那除了在坐的眾老錢財地位，什麼都不缺，只是年齡大了，誰沒個病痛的，榮華富貴也得有命享不是，他們可是惜命得很。
便是他們身體康健，那他們家裡人或多或少都有人患病。
周鶴亭的醫術，那是舉世罕見的，如此這般，眾老怎不上趕著抱大腿。
而更要命的，卻是周鶴亭的背景，他本事憑藉醫術，便是有人上趕著討好了，可人家不只是這些。
周鶴亭的父親，才是至關重要的，那可是地中海的大人物啊。
兩項要命的因素結合之下，眾老那還有脾氣，饒是他們平日里呼風喚雨，遇見周鶴亭，皆是唯有討好的份。
而現在，那杜老太爺白白撿了個便宜，實在是讓眾老不由得不氣。
這杜老太爺若是替杜若玖舉行拜師宴，那便是告知所有人，他杜氏主家，跟周鶴亭有關係，那往後還有誰敢得罪他們了？
面對杜老太爺的話，周鶴亭只是淡淡說道：「拜師宴便免了，我一向不看重這些形式。」
聽周鶴亭如此說，杜老太爺雖是有些失望，不過，面上神情卻是不變，笑著說道：
「鶴亭不愧是閑雲野鶴一般的人物，不過你放心，小玖是我們杜家的子孫，我自是不會讓她受委屈。」
周鶴亭方才微微頷首。
眾老於一旁，眼睜睜地望著杜老太爺跟周鶴亭面前表現，此時便是再也按捺不住，便是紛紛道：
「鶴亭你放心，我們絕不會讓小玖受委屈。」
滿屋子的大人物，便是異口同聲地保證道。
這普天之下，恐怕唯有杜若玖有這種待遇了。
周鶴亭亦是頷首，說道：「我不日便要離開都城。」
聞言，眾老頓時一驚，連忙開口挽留，道：
「鶴亭，你好不容易才回來一趟，怎地不多留一陣子。」
聽得周鶴亭腰離開都城，杜若玖亦是微微一愣，便是望向周鶴亭。
周鶴亭一擺手，說道：
「我來都城參加『杏林集』的消息不是秘密，恐怕再待下去，會有更多人找過來。」
聽得周鶴亭這麼一說，眾老便是恍然。
杜若玖亦是瞭然。
確實，周鶴亭的名氣，超乎想象。
更何況，能來找他的，無一不是聲名赫赫的大人物，拒絕起來，亦是麻煩事一樁。
亦是這個原因，周鶴亭才選擇一個到那不出名的小鎮上，過著隱居的生活。
「你們若是實在有哪裡不舒服，可以讓小玖看看，她的醫術，不在我之下。」
周鶴亭看著面帶憂色的眾老，開口道。
原本還擔心周鶴亭離開，便無人看病的眾老聞言，頓時便是一驚。
周鶴亭的醫術，已是舉世罕見，現在能夠讓他說出一句「不在他之下」的評論來，那杜若玖的醫術，是何等不凡。
如此，眾老再望向杜若玖的目光，便又是更深一層。
原本他們是看在周鶴亭的面上，方才對杜若玖和顏悅色。
可若是人家有真本事，那便又是不同了的。
眾老心中自是萬般思量。
周鶴亭如此交代，便是側首望向杜若玖，囑咐道：「我要趕回小鎮，你若是得閑，便替他們看看。」
語氣輕描淡寫。
不過，眾老自是聽懂了那未說出口的潛台詞。
若是得閑，自是在警告眾老，輕易不要打擾了杜若玖。
眾老眸光便又是閃爍數下。
如此看來，周鶴亭對這徒弟，倒真是愛護有加。
隨後，周鶴亭便是轉過身來，倏地臉一板，沖著其中一個老者呵斥道：
「你是怎麼回事？！不是讓你不要多吃肥膩之物！」
那被呵斥的老者一愣，頓時目光閃爍，面上便是浮現出心虛的神情來。
杜若玖側首一看，便是那開門的朱老。
只見他吶吶地說道：
「鶴亭你開的葯實在太過管用，我吃了一陣子，便是身體大好，還以為沒事了，一時沒忍住……」
聞言，周鶴亭便是冷哼了一聲，道：
「你若是自己不注意，便是再有用的葯也救不了你。」
面對周鶴亭的呵斥，那朱老唯有陪著笑臉，連聲保證絕不再犯，態度異常誠懇，年紀一大把，倒是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小孩。
見此情景，杜若玖不免嘴角微微勾起。
須知，周鶴亭最是討厭那些不聽醫囑的病人了，要麼便不要尋他救治，若是被他抓到病人不聽話的行為，輕則一通痛罵，再嚴重些，便直接不治了。
是以，那朱老便是被訓了個灰頭土臉，直面眾老幸災樂禍的目光。
時間已然不早，眾老年事已高，自是要回去按時休息。
眾人遂往下了那古樓的樓梯。
皓月當空，那璀璨華美的宮燈，便是懸於半空，連綿至天際。
霞邊鎮那保存完好的亭台樓閣上，皆是掛滿了明亮的宮燈，一眼望去，便是燈火璀璨，宛如夢境。
夜幕深遠處的群山，又是朦朦朧朧，影影綽綽。
外邊一派喧嘩，較之白晝，竟是顯得愈加熱鬧了。
參與「杏林集」眾人，酒足飯飽之後，不舍離去，於那小鎮中逛了起來，亦是浮生美事一件。
以周鶴亭為首的眾人，見此情景，皆是心神為之一曠。
杜若玖亦是心境開闊，嘴角不免微微彎起一抹愉悅的弧度來。
行下最後一級台階，耳邊忽然便是傳來一聲恭敬的呼喚。
「若玖小姐。」
聲音清脆悅耳。
杜若玖微微頓住，自是側首望去。
唯見，一位女子身著藏藍色長裙，於燈火之下泛著光芒的麻花辮，便是長長地垂於腦後。
烏髮間的梅花頭飾，更是銀光一閃。
她笑意盈盈地望著杜若玖，不掩眼中的好奇，以及一抹恭敬。
杜若玖淡淡掃過一眼，便是憶起眼前這女子，同為「嘗百草」參賽者，名叫沈玉，來自西南雲山。
方才思及此處，便見那沈玉上前一步，微微彎腰，竟是行了一禮，道：
「若玖小姐，我是西南雲山的沈玉，在此向您表達我沈家的謝意。」
莊重如斯，杜若玖卻是稍一側身，輕盈避過，淡然出聲，道：
「我並沒有幫你什麼。」
那沈玉一愣，抬眼望著杜若玖，眼中閃過一抹焦急之色，連忙開口說道：
「若玖小姐，多虧了您，那可惡的衛長青才沒能打壓我沈家。」
賽事全程直播，那衛長青先前誇下海口，哪料到輸了比賽，丟臉丟到海外，匆匆離開，自是無那空閑找沈家麻煩了。
沈玉不知道的是，那衛長青輸了比賽，卻是接到了一通電話，說是衛家出了大事，責問他怎麼得罪了何家。
衛長青一聽，唯有急急趕回去了。
他倒是懷疑這件事同之前出現的何老爺子有關。
然則，事情不是出在都城，那古樓又有人看守，等閑見不到那何老爺子。
驚慌失措之下，衛長青唯有往回趕。
若是杜若玖知曉衛長青的做法，怕是要給出兩個字來評價了，這兩字便是「愚蠢」。
然而，莫說杜若玖無此閑情來評判不相干之人，便是知曉，她亦唯有嘲諷一笑便罷了。
聽了沈玉之言，杜若玖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說道：「與我無關。」
便是身體微微一側，卻是欲轉身而去。
沈玉一愣，面上大急之色，連忙出聲道：「您請稍等！」
說著，便是取出一張名片來，一咬牙，雙手遞於杜若玖，說道：
「我沈家不是不懂感恩之流，如果您有用得上我們的地方，可以隨時吩咐。」
竟然用上了「吩咐」一詞。
杜若玖腳步微頓，倒是將視線轉了回來，落於沈玉手中的名片上。
她眼眸微閃，唇角微微勾起，卻沒有伸手接過那張名片。
「你這是在投誠？」
沈玉聽見這較之那明月散發出的清輝，還要清冷的聲音，不由得微微抬眸。
對上那雙清澈如潭，彷彿洞察一切的眼眸，沈玉渾身一震，眼眸顫了顫，一時之間竟有些狼狽。
沈玉一咬牙，竟是承認道：「是，請您收下沈家的誠意。」
杜若玖神情莫測，淡然望向沈玉。
「你既要投誠，為何不直接找我師父？」
此言一出，那沈玉神情更是訝然，連忙抬眸望向杜若玖。
只是，在接觸後者視線的一剎那，便不自在地低垂了腦袋，那發間的梅花銀飾於瞬間熠熠生輝。
「這，周大師何等地位，我們沈家小門小戶，唯恐唐突了大師，若非若玖小姐對沈家有恩，實在無以為報，我也不敢輕易打擾。」
杜若玖聽了沈玉此言，一時無言語。
她便是瞧著那沈玉雙手執著那名片，於半空中停留甚久，此時微微顫抖了起來。
那名片樣式古樸，清風拂過，竟是有一陣葯香傳來，入鼻清芳，令人心曠。
掃過一眼，杜若玖唇角倏然微勾，素手伸出，青蔥玉指一拂而過，便是將那沈玉的名片收了過來。
「沈家選你當下一任家主，倒是有眼光。」
清冷的聲音拂過耳際，沈玉一愣，微微抬眼。
唯見杜若玖微一側身，如瀑長發，便是於那半空中拂過，光華一閃即逝，相較之下，那明月光輝竟是顯得暗淡了幾分。
清風將那如瀑長發輕輕揚起，便是隨之而來一陣幽蘭暗芳。
「小姐。」
忠厚的聲音於沈玉背後響起，使得她怔然回過神來。
至了此時，沈玉方才發現自己雙手還舉在半空，俏臉一紅，便是將手垂了下來。
「小姐，那女人也太傲慢，我們沈家可是掌西南雲山山頭的，不必如此討好她吧。」
忠厚的聲音再次不忿地響起。
沈玉往那杜若玖的方向望了一眼，將將望見後者那抹清麗的背影，眨眼間便消失於人群之中。
她方才回首，只見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人，不知何時立於她背後。
「忠叔，這個杜若玖不簡單，你別忘了，她的師父可是周鶴亭啊。」
「那我們直接去找周鶴亭不久可以了，何必找她。」
聽見忠叔此言，沈玉不免微微搖頭道：
「沈家早已經被周大師拒絕過了，且不說周大師，光是憑藉她認識許老爺子等大人物，便值得我沈家投誠了。」
頓了頓，她轉向杜若玖消失的方向，忽然怔怔說道：
「再說，你見過有誰在『嘗百草』大賽上得到過頂級特等的？」
沈玉的聲音有些發虛，在燈火通明的夜色中，竟然顯得有些空茫。
「你見過有誰，五感去其二，一連猜出十盒的？更別說最後一盒了。」
忠叔顯然是從未見過此等人物，不免眼睛微微瞪大，啞然無言，不由得跟著望向那人群的方向。
只是，那抹倩影，早已消失不見。
「所以說，她將是下一個周鶴亭？不，說不定能成為超越周鶴亭的存在……」
忠叔那渾厚的聲音，便是飄散於空中，人群依舊川流不息，除了沈玉，再無第二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