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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蕭氏集團大廈,三十二樓,總裁辦公室。


  光潔明亮的地板,黑色寬大的長桌,黑色的真皮沙發,牆上是幾副巨大的黑白色抽象畫,深藍色窗簾……


  夏迷諾一走進這間熟悉無比的辦公室中,立刻感覺到一種跟老爺子在時完全不一樣的風格。這等簡約卻給人莫名的清冷孤寒,莫非是房間冷氣開得太低了?

  “你果然很準時。”蕭寒的聲音從桌子後麵傳出來,寬大的皮椅一轉,他正麵看著她。


  “是,八點報到,一分不差。”夏迷諾穿著一身淺灰套裝,完全公式化地回答。


  蕭寒勾勾薄唇:“很好,看來老頭子真的將你訓練得不錯,懂得不浪費一分鍾時間。”


  “是,浪費可恥,尤其是浪費時間。”夏迷諾今天還特意戴了副平光眼鏡,不難看出這應該是她平時上班的行頭。她本想自己已經徹底脫離了這裏,哪知道不到一個月,竟然又回來了。窩著滿肚子火,偏要裝作冷靜到一切無動與衷的模樣,若非多年的訓練有素,她又豈能輕易做到?

  蕭寒微微眯起眼眸,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從桌上拿起一個文件盒突地抬手,“唰”地一聲文件夾飛至空中。夏迷諾連忙側身閃過,同時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


  “總裁,你這是在試探我的身手嗎?”她算不上什麽高手,但在蕭家混了多年,說不會一點功夫是假話。


  蕭寒冷笑:“反應夠敏捷,不錯。”


  夏迷諾的臉上不見什麽表情,她掂了掂手中盒子,皺皺眉,“空的?”


  “下午三點前,將在這棟大樓裏所有的相關工作資料及主管名單報上來,資料就裝在盒子裏。”他沉聲下令,頗有點挑戰的意味。


  夏迷諾懷疑他真是沒事找事,“總裁,請容許我提醒您,您要的資料隻需要一張小磁片就可以搞定,並不需要這樣大費周章……”


  她的話沒說完,被他豎著一根手指頭搖了搖截斷。


  “NO!我比較喜歡看已經歸類好的,一本本白紙黑則實實在在的材料。夏特助,你一直是老頭子最得力的助手,不會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吧?”蕭寒邊說邊輕睨著她。


  “OK!沒問題,下午三點是吧?一定準時送到總裁辦公室。”夏迷諾不願意再浪費時間與這等人磨蹭,她將文件盒抱至胸前,“如果總裁沒有其他吩咐,我先告退。”


  “等等。”蕭寒見她轉身,突然叫住。


  “什麽事?”


  “哦,一點個人愛好罷了。我不喜歡自己的女下屬打扮成一副老姑婆的樣子。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夏特助你應該有著一對美麗靈活的大眼,白皙柔嫩的肌膚,修長……”


  “總裁!”夏迷諾不得不轉身正麵回應這個對她品頭論足的家夥,“總裁,我喜歡怎樣打扮是我的事,隻要不影響工作效率就行。”


  “NO,NO!看老姑婆在麵前走來走去,那實在有礙眼觀,影響工作心情。我一直懷疑老頭子的品味,怎麽變得如此古怪了。”


  “老爺子比你更懂得欣賞什麽叫作內涵!總裁如果喜歡隨時看到美女,不如請個花瓶專門坐在總裁辦公室,隨時供你欣賞好了。”夏迷諾不客氣地說完,大步走出辦公室。


  剛出門口,又恨不得馬上咬掉自己的舌頭,為什麽見到這家夥,就是忍不住要動氣呢?她現在根本還摸不清他的脾氣,今天才第一天上班,萬一不小心得罪了他……


  蕭寒麵色陰沉地盯著緊閉的門,冷著臉把玩著手頭的打火機。過了會,他按下桌上的電話。


  半小時後,一名高瘦的精明男子走入總裁辦公室。


  “蕭先生。”


  “請坐。”


  “不知道有什麽可以為蕭先生效勞?”原來此人是淵城頗負盛名的私家偵探何一。


  蕭寒找來此人,自然是相信他的能力與信譽。於是,掏出一寶藍色的絨盒推到對方麵前。


  何一狐疑地打開絨盒,隻見一枚款式有些過時的水鑽別針靜靜躺在裏頭。


  “幫我查查,這枚別針的出處。”蕭寒簡單地表明。


  “沒問題,價格嘛……”何一瞄了他一眼,心下猜到這枚別針對寒氏總裁可能具有特別的意義。


  “一百萬。”蕭寒果斷地截斷他。


  “好,成交。三日後等我消息。”何一蓋上絨盒放進自己的包裏,起身,告辭。


  一百萬,買一枚別針的出處。不是蕭寒太有錢,而是他本來就是個極不把錢放在眼裏的人,何況這枚別針對他來說太特別了。


  別針本身沒什麽特別,而是它的出現太特別了。幾年前的一天,他收拾行李準備出差,卻發現自己的行李箱底躺著這東西。本是不起眼的,當他拿起它,卻引起了一種莫名的感覺。


  對於別針,他懷著越來越深的疑惑,也曾有找人查過,基本沒結果,大抵都說是中國製造,中國風格,可能出自淵城。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習慣將它藏在西裝內襯的口袋,不時拿出來看幾眼,放在手心研究。


  無數次,無論他如何想、如何查,都不知道這枚別針是屬於誰的?它是屬於少女才喜歡的款式,以他多年來對女人的口味,是絕對不可能跟什麽少女有關係的。更何況,會出現在它的行李箱底,絕非偶然。


  好似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讓他舍不得丟棄,直覺這枚別針關係著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一定要查清楚,所以回到淵城後不惜化重金請來最有名的私家偵探……


  蕭寒深深地靠進真皮大椅中,雙手交疊在膝頭。他從未想過自己要接手蕭氏集團,更沒想到會這麽快就接手,老頭子根本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不過,那個老謀深算的家夥似乎也挺可憐,蕭家除了他根本沒有其他的繼承人。


  繼承人——喔!從他滿十八歲那年起,蕭天雄最大的心願便是希望蕭家有下一代繼承人。偏偏他們蕭家的血統……神秘的蕭家血統是不能隨便找女人生兒子的……


  很遺憾,蕭天雄沒有等來那一天,就抱憾而終。


  夏迷諾的辦公室其實就在總裁室隔壁,她正坐在電腦前,看似平靜的麵容下是一顆不斷埋怨的心。她並非愛埋怨之人,但這蕭寒的言語作風實在讓人看得不爽,無奈受製於人,不得不忍氣吞聲。


  整棟大廈的資料要做出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還真耗費時間。打印機刷刷刷地滑出一張張文件,夏迷諾細心地一一分類整理開來。她是個做事細致的人,尤其第一次為蕭寒工作,不想那男人有任何挑剔之辭。


  本來以她的辦事效率,在上午就可以全部辦完,可是她很快就明白了蕭寒為什麽給自己定到下午三點鍾交差。那家夥不斷地派人告訴她,需要哪層樓哪部門的詳細資料,包括今年以來的業績、部門接下來的計劃等。


  每次她剛一做完,馬上又有人來交予新的任務,就像算準了時間一樣。


  “夏姐,總裁說他還要第二十八樓廣告部……”


  夏迷諾揉揉額心,不覺瞪了那秘書一眼,小秘書立刻聲音軟了下來:“不關我的事……是總裁他說急著要……”說完,巴不得逃也似的跑開。


  可惡!分明是故意在整她!

  “等等小李,你回去告訴總裁,還有什麽任務幹脆一次性說完,不要折騰你跑來跑去。”夏迷諾說。


  “喔……”小秘書尷尬地應喏,兩邊都是冷麵人,真是難為了她這個膽小的秘書。


  “算了。”夏迷諾吐出一口氣,手指按上辦公桌上的電話,“我被那家夥鬱悶得都忘記有電話這東西了。”


  小秘書驚恐地看她一眼,夏姐說的“那家夥”是板著一張酷臉不苟言笑的新總裁大人嗎?算了,反正夏姐性子冷淡慣了,棘手的事就交給她處理吧。


  夏迷諾按通電話。


  “總裁。”


  “夏特助。”蕭寒顯然很輕易認出了她的聲音,“文件整理好了嗎?”


  “總裁,請問還有什麽任務需要在三點前上交的?請總裁一起吩咐。”


  “還有……喔,你知道我也才剛接手蕭氏,有些事自然不是一下子就想到。這樣吧,反正我想到什麽了,就直接給你電話吧。”


  夏迷諾告訴自己不要探究他話裏的“故意”,冷靜道:“好的,我就等著總裁的隨時吩咐!”


  電話掛斷,她將電話足足瞪了一分鍾,才重新對著電腦移動鼠標。


  中午一看時間十一點半,夏迷諾匆匆趕去小夜新上學的地方,親自接他下午休課。母子倆一同吃了個午餐,聽小夜津津有味講起了第一天上學的趣事……


  趕回公司工作,在電話內線不定期響了八次之後,時鍾正好指向三點。


  夏迷諾抱著已裝得滿滿的資料文件盒敲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蕭寒打開她送來的文件,白花花的資料立刻在桌上散了一堆。他隨手拿起幾本翻了翻,又隨手甩在另一邊,輕挑著嘴角,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夏迷諾強忍著脾氣,靜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她辛辛苦苦分類整理好的資料,竟然在半分鍾內被他搞得毫無章法,就算一會他開口讓她重新再恢複原樣,她都不會再意外。


  關於蕭家太子有太多傳聞,但關於他的性格在短短三日之內,她已見識到多麵。


  冷酷,霸道,自私,專製,不尊重他人……全是讓人不敢苟同的!


  “給我傳令人事部,將策劃部經理革職,廣告部主管革職。”蕭寒大手一揚,抽出兩張資料,又指指旁邊,“這個銷售部經理,還有這個……”


  “總裁。”夏迷諾不可置信地盯著他隨意的動作,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了什麽。他是說“革職”嗎?隨意挑了幾張資料就要炒人家魷魚?這也太……太兒戲了!把人家的工作當什麽!

  一肚子火強忍著,她緊握著拳頭雙眼冒火提醒道:“總裁,你是在開玩笑嗎?”


  蕭寒瞄了她一眼,不滿意她仍是老姑婆一樣的行頭:“你怎麽還沒有換個裝扮?”


  “總裁,我是在問你,你剛剛說的‘革職’是隨口說說的吧?”夏迷諾覺得自己無法接受他的工作態度,跟他老爹完全是兩回事。


  “我像是開玩笑的嗎?”蕭寒將那幾張人事資料丟給她,“這幾個人,立刻讓人事部將他們撤職。”


  “總裁。”


  “夏特助,我不知道老頭子給你多大的權力,也不知道他有多聽你的話,總之我蕭寒不喜歡聽女人羅嗦,尤其是你這樣的女人。”蕭寒幾步走到她麵前,冷漠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記住自己的身份,快點去辦。”


  無理自大的家夥!夏迷諾挺直了腰杆,暗暗深呼吸了三次,平靜道:“總裁,身為總裁特助,請容我提醒您。剛才所說的這幾位,都是老爺子生前很器重的職員,如果您要……”


  “別忘記了現在誰才是總裁!”蕭寒加中了語氣,一張英俊的麵容晃到她的眼前,“馬上去做。”


  “總裁,請告知我這幾個人被解雇的理由,我好寫報告。”夏迷諾不認為自己可以改變這個男人,但她需要理由。


  “理由?你剛剛已經說了,他們是老頭子器重的人。現在這裏是我當家作主,我要用自己器重的員工。這就是理由。”


  夏迷諾聞言,抿了抿唇,不發一言走了出去。她不知道蕭寒到底為什麽這麽做?一上任就要搞得天下大亂一樣,他難道不知道蕭氏集團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嗎?此刻,她很明白一個道理——這個男人,若非必要,她絕對敬而遠之。


  蕭寒坐在辦公桌前,點燃了一支煙。深沉的眼眸充滿絕對的自信與霸氣,這裏已經唯他獨尊,就算是整個淵市的經濟,也是唯他獨尊,他有什麽不能做的?

  想他十八歲離家,為的就是不願意接手蕭家任何與黑道背景有關的事務,如今,再不想要的東西都必須接手,那麽就別怪他無情。他要將老頭子的所有自由處理,包括人、事與產業。而夏迷諾,這個女人之所以還能留下……原因真不少,至少在未破解她身上的謎之前,他不會放過她。


  一個人在美國打拚慣了,闖出屬於他的天地,現在他正以最快的速度將那邊的事業調轉過這裏。而那邊的親信,也將在最短的時間,回到他的身邊繼續輔佐。


  蕭寒,高大的身影被夕陽照出一抹孤寒的清影,落在地上。他一手插在西裝褲袋中,一手叼著支煙,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黑眸俯覽腳下的城市,渾身散發出一股難以掩飾的王者霸氣。


  隻是,這個連自己父親都沒放在眼裏、不受任何人左右的男人,真的可以如他所願,令所有人都聽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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