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失憶
出了客棧，小二指著那斜對面不過十來米的一處小院子說道：「就那裡，近著呢。」
靠近那小院子，就聽到裡面打掃的聲音。幾個婆子有的掃地，有的鋪床擦桌子。看上去已經忙得差不多了。
小小的院子，角落裡有著一小塊沒有鋪石磚的地方可以種花。客廳也不大，一張桌子，幾張椅子罷了。土布的門帘隔開了裡面的房間，可以從風揚起的門帘看到裡面一張床，一張嶄新的梳妝台。在院子的另一邊，有著一間小小的廚房。裡面的東西倒也齊全。
不知道為什麼，烏雲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她曾經在這裡生活過。
烏雲走進院子的時候，那掃地的婆子就忙嚷了起來：「喲，你就是夫人吧。長得真好看啊。我是那邊巷子賣菜的錢媽，你以後要買菜就找我啊。」
又一個婆子走了過來：「我是前面做衣服的包家媳婦。夫人要做新衣服，儘管去看看。我們那裡的布料也有從京城運來的呢。」
聽到外面的聲音，屋裡那整理著床的婆子也跑了出來。只是在看到烏雲的時候，她一聲驚叫，一雙驚慌的眼睛看著烏雲。
「你……你……你是人是鬼？」那婆子的聲音都在打顫著。
烏雲心中思索著她這句話的意思。她這麼問，明顯就是認識她。這樣邊陲小鎮，怎麼會有認識她的人呢？或者說她也只是將烏雲錯認為是趙月溪罷了。或者趙月溪曾經在這裡，而她就是趙月溪。
烏雲緩緩走了過去，輕聲說道：「大娘別害怕。我是人啊。你認識我嗎？」
那大娘看著烏雲走近了，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碰她的手臂。在確定她是人之後，淚水一下就落了下來：「這……這是怎麼了啊？我的老頭子啊……」
「喂喂！」那小二聽著她哭開了，就嚷道，「你要哭會你家哭去，別在這裡哭壞人家夫人進房子的好日子。」說著，又陪著笑臉，道，「夫人你看還行嗎？需要添什麼你儘管說。」
烏雲心中的疑惑全繞著那哭著的大娘，隨便說道：「不用了。就這樣吧。」
「那好了，我先回店了。你看這本來進房子就應該點個爆竹什麼的，可是現在國喪呢。」
「你們都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做就好。」烏雲也知道現在不能這麼做，沒有為難小二。而小二也高興得很，不用再買東西，那麼剩下的銀子可就多了啊。
幾個婆子和小二一起離開了，而那哭泣著的大娘卻還是坐在院子坎上，低低啜泣著。
烏雲緩緩吐了口氣，她也正好想跟這個大娘談談，也許她知道更多的事情。她也坐在了那坎子上，坐在大娘的身旁，低聲問道：「大娘，你認識我是嗎？我幾年前出了事，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你能跟我說說嗎？」
聽著她的話，那大娘突然一下抬起頭，抓住了她的手，急急地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出事的？在哪裡出事的？」
「我……大概是三年多前吧。在蒙古出事的。怎麼了？」
「三年多，我的老頭子……以前你就住在這個院子。有一天，突然說要我家老頭子帶你一起去軍營。本來以為去個一天一夜就能回來的。可是沒有想到，第三天的時候，我家馬車回來了，老頭子就死在車上了。嗚嗚……你也再也沒有出現。我還以為你也死了呢。」
是趙月溪！烏雲心中沉了下去。如果說當年的女人是趙月溪，那麼就和她出事失憶的時間是一致的。
烏雲緩緩吐了口氣，心中一團的亂。
好一會，那大娘才擦擦臉，站了起來：「夫人笑話了。都這麼多年的事情了。我就住在這隔壁，你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幫忙。我就先回去了。」
烏雲起身送了那大娘，才想著大娘說的話。都已經這麼多年的事情了。而趙月溪的曾經都已經消失，就連烏雲作為福晉的一切也已經消失。她的將來會是怎麼樣的？她不知道。不過現在，有了這麼一方小院子，她也滿足了。
帶著一點欣慰，烏雲站起身來，走向了房間。既然新的生活已經開始了，她就要好好照顧好自己，不能讓十四擔心。一切會一點點好起來的。
***
陽光下的小院子，牆角的小花壇中開著一種當地常見的紫色小花，很小很小的花。這樣的話，才經得起這邊陲小鎮的乾旱。
院子中架起了幾根竹竿，一名穿著一身土灰色衣裙的女子，挽著袖子，將衣服曬在了竹竿上。她滿意地看著自己洗好的衣服，朝著太陽一笑。
看吧，生活很簡單，一切會好起來的。
宮中的繁華她能好好偽裝著，而這裡的艱辛，她也一樣能讓自己快樂起來。烏雲拿著盆子走向了廚房，不多時就端著一碗面走了出來。在這裡簡單的日子，倒讓她開心了不少。沒有宮中的勾心鬥角，沒有一步步的算計。她可以坐在院子的坎子上，看著牆角的小花，吃著簡單的麵條。
這已經是烏雲來到這裡是第七天了。七天中她用十四留下的銀子買了衣服，兩個小小的桃木簪子，還有一些生活用品。現在街上的人都知道她住在這裡，這裡也沒有什麼惡霸來欺負她。
日子倒也過得不錯。
「夫人。」門外傳來了聲音，烏雲看了過去，就看到隔壁的大娘拿著兩個紅薯就走了進來，道，「這個是今天街頭的孩子們去地里刨到的。你嘗嘗吧。」
烏雲放下面，笑盈盈地接過紅薯：「大娘，你就叫我烏雲好了。別叫我夫人了。」
「怎麼行呢。那小二可是說，你家男人是軍爺呢。怎麼都沒見他來看看你呢？」
烏雲苦苦一笑，十四自從上次離開之後，就沒有再出現過了。也許他在忙，也許有很重要的事情，也許他在避嫌疑，不管怎麼樣在這裡是十四安排的，那麼她就好好在這裡等著他好了。
這時，一串馬蹄聲在大街上響起，那馬蹄聲還夾雜著盔甲的聲音，讓人有種壓迫的感覺。
大娘急急走出去看，而烏雲也跟了出去。如果是十四，他不應該那麼大張旗鼓的來，應該是出了什麼事吧。
站在院子門外，她們看到了二十幾名全身戎裝的士兵，他們都騎在馬上，又小鎮的老鎮長領著朝衙門走去。
「這是怎麼了？」同樣出來看熱鬧的路人問道。
烏雲和大娘擠在人群中，看著那些軍隊里來的人。那些人都一樣的盔甲，也不認識他們。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旁邊一名男子說道：「我聽說，是前方大將軍的軍隊準備在我們小鎮上駐守了。以後我們這裡就由軍隊管理了。」
「啊！那不是都要抓我們去當兵？」
「沒見識！人家才不要你這種病秧子呢。只是以後我們這裡鎮長就不管事了。軍政大權都在大將軍十四阿哥手裡。他以後就住自己這裡了。」
「那……那不是要打仗了？」
「哎喲，老哥，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以後我們這生意就更好做了。」
烏雲聽著他們的話，雖然也不太明白，但是十四會在這裡住，她卻聽得清清楚楚。只是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心中不免有些興奮和不安。
大娘滿臉的笑：「好啊，以後我就可以多賣點鞋墊給那些當兵的了。夫人啊，你家男人要回來這裡了。太好了。」
「啊！哦，真好。」烏雲也禁不住笑了起來。一切會好起來的，是嗎？
***
夜幕降臨了，軍營中篝火明亮。士兵都按照自己的隊伍圍坐在篝火旁。長矛整齊地架在一旁，空氣中散發著烤牛肉的味道。
十四一身戎裝，站在軍隊前，大聲說道：「違者斬！」
離軍隊遷入小鎮的日子雖然還有一段時間，但是軍隊的紀律絕對不能因為軍營靠近了小鎮就鬆懈。所以他制定了更嚴格的軍紀，沒有原因，沒有情面，斬！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士兵不去騷擾百姓，才能得到百姓的信任。
一番訓話之後，士兵們開始大口大口吃著飯，咬著肉。對於軍隊遷入小鎮，士兵們都表現得很激動。畢竟在這裡什麼也沒有，在那邊至少還能有更多的聯繫。
在伙頭房的角落中，一名穿著破爛衣服，灰頭土臉的女子，扒拉著碗中的白米飯。十四緩緩走向了她，估計著將她帶到烏雲面前的時候，她也不會認出這個女人了。清雅，當初那高貴美麗的大小姐，現在也不過和乞丐差不多了。
看到十四走了過來，清雅急急將飯塞入口中。然後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你幹什麼？」自從她來到這裡之後，十四隻在第一天的時候，告訴她，不想當軍妓，就道伙頭房去。除此之外，他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
這樣的男人算什麼男人，讓一個美麗的女子被磨成了這般模樣。
十四一個冷哼，即使如此，還是挫不了這個大小姐的銳氣嗎？烏雲在那小鎮上，他不希望她們還有任何的焦急。他冷冷說道：「等軍隊遷入小鎮的時候，你就可以離開了。在小鎮上，我可以給你一些銀子，讓你自己雇車子離開。回京城還是怎麼樣，都可以。反正你父親已經死了，你留在這裡也沒用。」
清雅緊緊咬著唇，抑制著不讓自己哭出來。用那壓抑著哭泣的聲音問道：「為什麼？為什麼當初你就不肯幫我？為什麼，就不肯要我？」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一個女人美麗的季節，她都賠了進去。是她太高估了自己，以為以自己的魅力一定可以讓十四為她利用。可是她賭輸了，賠了自己的一輩子。
如今的她，這般模樣，又還怎麼可能找到好人家呢？
十四一個冷笑，沒有回答她的話，轉身朝自己的大帳走去。徐老端著酒杯，靠了過來，一下攬住了他的肩膀：「你小子跟老夫說實話，你福晉是不是在那小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