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錯了嗎
「即便如此，你以為朕就真的半點沒有考慮過你？」皇帝怒瞪著禹百明，彷彿眼前想把這個不孝子直接掐死算了。
禹百明懶懶的直起腰身在椅子上，「是啊，考慮過我，所以從小就以最嚴苛的方式教導我，以最嚴厲的方式教訓我，父皇，你每次拿藤條打的我皮開肉綻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皇帝不說話，沉默著等待禹百明繼續往下說。
禹百明嘴角一扯，露出一個帶著幾分悲傷幾分狠勁兒的笑容。
「每到那個時候，我都在想，我當初怎麼沒跟著母妃一起去死？最起碼，母妃不會為了我好而鞭打我，不會為了我好而捨棄我。」
「你，你這樣想過？」皇帝綳直的身體像是被人一下子抽去了力氣，靠回到椅背上，他皺眉，困惑不解的想。
是什麼樣的事情，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是因為，在他心裡，始終是連妃放在第一位，而這個孩子，被他放在第二位嗎？
他，錯了嗎？
「不過，父皇以後大可以放心，我不會在拿自己的命去玩兒了，而能讓我想要保住性命的人，就是趙月溪」，禹百明話音一頓，起身走到皇帝的書桌前，對他說道：「即便是父皇不下這道聖旨，兒臣也是要明媒正娶的將趙月溪娶回皇子府的，至於到時候，父皇是要如何處理，那就是父皇的事兒了。」
「你威脅朕？」皇帝有些疲憊的靠坐在太師椅上，抬頭仰視著這些年來，自己親手培育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你就要和朕，和你的父皇，站在對立面了嗎？」
禹百明嘆了口氣，對皇帝說道：「父皇，我若是真的要和你對立，我只管明天就迎娶趙月溪回三皇子府就好了，何必來請旨賜婚？可是，如若父皇真的要逼我的話，我也只好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了。」
皇帝沉默了許久，那張臉上的臉色也鐵青了許久，一直到書房的燭火都開始暗了下去，他才開口說道：「先處理完蘇家的事情，這件事若你辦得好，再來和朕提賜婚的事情。」
「是，而陳遵旨。」禹百明對著皇帝行了禮，「那兒臣就先行告退了。」
皇帝沒說話，只是揮了揮手。
等到禹百明離開之後，皇帝翻開桌面上的奏摺，心不在焉的開始做御筆硃批。
良久，進來添燈油的小太監都來了兩次之後，皇帝把面前堆積如山的奏摺煩躁的往旁邊一推。
以趙月溪的身份，是斷然配不上羽兒的，那麼，等到蘇家的事情解決之後，他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
等到禹百明出了宮，回到丞相府的時候，早已是月上中天之時。
匆匆去趙月溪房裡看了一眼，確定她好好的在房間里睡覺之後，禹百明讓暗影去將羅安給喚到了後花園里。
「三皇子，找屬下有什麼事？」羅安知道禹百明是絕度不會大半夜找他來逛花園，於是到了之後，便直接開口問了。
禹百明負手立在池塘邊上，看著倒映在池塘水面的一汪銀月，考慮了一下，才對羅安說道：「今晚開始，派人潛入宮中，去監視我父皇，若他越過我直接聯繫御林軍，或者派人聯絡江湖人士，第一時間來告知我。」
羅安傻眼，這父子倆是要幹嘛？
於是，羅安不解的對禹百明問道：「三皇子這是何意？」
監視皇帝，雖然碧血門的人的確做得到，可是，總要弄清楚為什麼吧？
禹百明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對羅安說道：「我今天和父皇提起了我的婚事，而且，也明白說了，想請旨賜婚，至於賜婚的對象，自然是趙月溪。」
羅安心裡咯噔一聲，回道：「但是……」
禹百明看了他一眼，接著說下去，「但是趙月溪曾經嫁給我六弟，又被我六弟休棄回丞相府，父皇是不會輕易就答應下旨賜婚的。」
「那麼，監視皇帝是為了……」羅安越往後說，越覺得心寒，話到一半，又說不下去了。
「沒錯，我父皇這個人，我比旁人了解的更多，他絕不會輕易就允許別人打亂他的計劃，更何況是直接反抗」，禹百明面色不善的說道：「只是，他若是真的要動趙月溪的主意，我也只能先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羅安咽了咽口水，「三皇子，你該不會是打算，篡位吧？」
「篡位？」禹百明挑眉，臉上忽然帶上幾分笑意，對羅安問道：「是不是還得順便弒君？」
羅安雙眸一瞠，「三皇子在和屬下開玩笑？」
「廢話，我怎麼可能去弒君篡位！」禹百明沒好氣的瞪了羅安一眼，「你是不是和香兒在一起待太久了，腦子都退化了？」
「咳咳，是您說，做最壞的打算，屬下只是聯想，聯想。」羅安訕笑著跟禹百明解釋道。
「若是父皇一定要逼我，我也只能是不等他下旨，就直接將趙月溪娶回家，到時候，他再做什麼都晚了。」禹百明看了一眼皇宮的方向，繼續說道：「不過，若是走到那一步，他仍舊不肯放過趙月溪的話……」
「三皇子會如何？」羅安看著禹百明陰沉下去的臉色，不由自主的問道。
禹百明瞥了他一眼，露出一個難得燦爛的笑容，「到時候，我就帶著趙月溪離開萬重，至於我父皇，讓他隨便從我那些不爭氣的兄弟里挑個人繼承皇位就好了。」
禹百明這話說出口的時候，說的倒是輕鬆。
可是，聽到羅安耳朵里，卻是如同雷鳴炸響一般的驚詫。
這普天之下，有幾個人不想做人上之人，又有幾個不想坐一坐那金燦燦的龍椅，試試號令天下的滋味兒？
萬重的皇帝對於禹百明早就有了將皇位交給他的心思，這是羅安先前就知道的。
可是，這三皇子，卻能為了自己家的小主人，輕易的就放手捨棄這些旁人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三皇子，監視皇帝這件事，以後會由我親自來向您報告。」
羅安恭敬的對禹百明屈膝行禮，只為了禹百明對小主人的重視，就足夠作為他派人冒險入宮的理由了。
雖然答應了皇帝要扳倒蘇家，可是禹百明在明面上卻沒有任何動作。
當然，暗地裡的事情，就只能是，佛曰：不可說了。
時間從入冬之後，又看似相安無事的度過了半個月，開始籌備年貨，開開心心準備過年的平民百姓不會知道。
今年的新年，在那高台樓閣的宮中，在那蟠龍繞柱的金殿，將會註定是一場以血染紅的殘酷景緻。
初雪飄落，在地面積了薄薄的一層銀霜，趙月溪披著白狐大氅站在門邊，手裡抱著個懷爐，嘴裡低聲的念叨著。
「沒有暖氣的世界真是充滿了惡意」，說著，趙月溪忍不住又瑟縮了一下，走回屋子裡，也不管是不是大白天的了，就把自己塞進被窩裡待著，「嘶，現代人都被暖氣慣壞了！」
禹百明帶著甜湯來看趙月溪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在床榻上努力滾來滾去的一隻棉被球兒。
「趙月溪，你做什麼呢？」禹百明把甜湯放到桌子上，困惑的走到床榻邊上去問她。
棉被球兒拱了拱，趙月溪從棉被裡冒出來，把被子圍在脖子上，對禹百明說道：「取暖！」
禹百明嘴角一抽，眼裡含著幾分笑意，「不是給你拿了懷爐？還冷？」
趙月溪重重的點頭對他說道：「對，再這樣下去我就會凍成冰塊，然後你以後想要看我只能當成看冰雕了！」
「別亂說！」禹百明看了一眼屋子裡燃著的炭火，朝著屋外喊道：「再去找幾個暖爐來，快點兒！」
「是。」
有人領命去了，禹百明才把甜湯端過來，對趙月溪說道：「好了，先喝點甜湯，這個是熱的，喝了能暖和一些。」
趙月溪還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就等著禹百明一勺一勺的喂她喝，喝了幾口之後有些委屈的抱怨，「你就不怕冷。」
的確，即使第一場初雪都降了下來，禹百明還是和往常一樣，一身薄薄的長衫，玉樹臨風，半點不顯臃腫。
見趙月溪如此不滿意，禹百明只好耐著性子哄道：「我是因為有內力，你現在不能動用內力，自然會耐不住冷，等身體痊癒了就好了。」
見到禹百明眼中的心疼，趙月溪蔫蔫的不吭氣兒了，老老實實的裹著被子喝甜湯。
原本那個時候，把洗幽身上的銀針引一半到自己體內的時候，她是覺得沒什麼大事，反正是可以修養過來的。
誰知道，那次解決斐褐蕭山的時候，她主動去收拾掉那具「鋼鐵俠」，不知不覺間就耗費了過多的內力，以至於讓原本就脆弱的經脈有了輕微損傷。
原本這些都還不算大事，壞就壞在她後來莫名的昏睡半個月，按照禹百明後來告訴她的說法，她連身體機能都在逐漸衰退。
不要說靠著人類身體自我癒合的本能去等待傷勢自己轉好了，當時的傷勢只是在那昏迷的半個月里越來越嚴重而已。
而這一切，直接導致了一個結果，那就是她現在半點內力都不敢動用，就怕內力在經脈間運轉，會幹脆把自己給搞成個廢人。
「好了，你自己不是也說，等過了這個冬天，就可以恢復以前的健康程度了？」禹百明揉了揉趙月溪的頭髮，聽到外面有人搬了暖爐過來了，起身去告訴他們要怎麼放。
趙月溪最近因為虛弱的關係，比較嗜睡，睡醒了總是迷迷糊糊的，暖爐要靠近她的床榻，還不能擋路才行，不然她準會撞上暖爐然後和炭火親密接觸的。
暖爐的事兒才鼓搗完，禹百明正想著該去和趙丞相說一下蘇家的事情，一個小太監就在輕言的帶領下進了屋。
「奴才叩見三皇子，三皇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什麼事？」禹百明負手看著他，感覺是個陌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