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得到拯救
他是在向這個拒絕他的世界報復,讓所有拒絕他的人明白,那些人都該死……
「不,我沒錯!」斐褐蕭山抬起涕淚縱橫又染著血污的臉,那雙渾濁的眼裡是死不認輸的偏執,「我沒錯!你知道什麼?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會像我一樣的!你早晚也會像我一樣!」
趙月溪在原地靜默的站著,看著這個年邁的老人徹底的崩潰。
「哈哈哈哈哈!你也會像我一樣的!」斐褐蕭山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指著趙月溪狂笑的說道:「被當成妖怪,然後不是被燒死,就是被五馬分屍!哈哈哈哈哈哈!你逃不過的!」
「不,我已經得到拯救了。」趙月溪抬眸看著站在樓上的禹百明,唇邊浮現溫柔的笑意。
她已經得到拯救了。
無論上一世做過多少殺孽,無論上一世有過怎樣的不堪,這一世,她終於找到了能拯救她的人。
「拯救?」斐褐蕭山狂笑不止的看著趙月溪,淚水仿若止不住的從眼眶洶湧而出,「對,你以為你得到拯救了!可是你早晚會被背叛的!和我一樣!和我一樣!」
沒錯,就像是他一樣。
付出全盤的信任,等到的卻是被人當作踏腳石,踩著他登上皇位。
然後說他妖言惑眾,說他是妖孽降世,說他該被永遠的逐出那片土地!
趙月溪安靜的看著斐褐蕭山,此刻,這個人身上只剩下濃重到讓任何人都覺得悲傷的悲慟,那是,被踐踏了真心,揉碎了所有感情之後的悲慟。
「不,我得到了別人的真心相待,我和你不一樣。」趙月溪始終保持著冷靜,她搖頭,反駁著斐褐蕭山彷彿詛咒一樣的話語。
「真心?」斐褐蕭山瞪大了眼鏡看著趙月溪,好似在看一個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你的真心,什麼都不是!就算捧在手裡,別人都還嫌臟!」
彷彿又回到了數十年前的那一天。
眼看著那個人一臉諷刺的看著自己,看著自己被杖打,看著自己被打斷雙腿扔出皇宮。
然後,那句話,如影隨形的跟著自己這麼多年,如同永遠都不能擺脫的夢魘。
「你的真心,朕從來都沒想過要留著。」
一顆心被揉碎了,碾成渣滓,鋪在地上任人踐踏的感覺,他再也不要承受一次,他要讓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明白。
所有人都該死!都該死!
趙月溪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作繭自縛。」
然後,她抬起手,彈了一下身邊那具「鋼鐵俠」,「讓這一切都結束吧。」
「我沒錯!我沒錯……」
所有的瘋狂,都止於一瞬間。
「周峰。」趙月溪疲憊不堪的喊了一聲,也不等周峰有什麼回應,就徑自說道:「將這些都掩埋了,記住,挖三丈以上的深坑,只可深,不可淺,至於斐褐蕭山,就替他找一口棺木,葬了吧。」
趙月溪的身形彷彿支持不住般的虛晃了一下,禹百明立刻掠身到她身邊,抱住她的腰,低聲關切道:「趙月溪,怎麼樣了?」
抬頭看了一會兒,趙月溪好像很吃力才認出來眼前的人是誰,然後扯了扯嘴角,虛脫一般的說道:「我沒事,帶我回房間,休息一會就好。」
「好。」禹百明擔憂的皺著眉,趙月溪的情況差的出奇,剛剛斐褐蕭山的那些話……
才剛到房間,還沒等回到床榻上,趙月溪就已經掛在禹百明的懷裡睡著了,只是,即便是睡著了,眉目間也是一片沉鬱之色。
彷彿,即便是睡夢中,也難逃夢魘。
將趙月溪安置好之後,禹百明出去幫忙處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直到金雞啼鳴,破曉的第一道曙光灑落下來,他們才總算是把客棧給收拾好。
唯獨那尊「鋼鐵俠」,那個只聽趙月溪命令的傢伙,直挺挺的戳在那裡,既不攻擊他們,也不理會他們,根本就是把他們當空氣。
或者說,把自己當雕像。
一直到日上三竿的時候,趙月溪醒了過來,而她睜眼后的第一句話就是,「禹?」
正在門外和其他人商量事情的禹百明急急走到床榻邊上,看著趙月溪憔悴不堪的神色,擔心的問道:「趙月溪,你臉色很差,真的沒事嗎?」
趙月溪有些吃力的搖了搖頭,「沒事的,別擔心,只是累了而已。」
雖然她嘴上這麼說,可是,才說了這麼幾句話,她就已經累得直喘氣了。
這實在不是沒事的樣子!
禹百明有些焦急的坐在趙月溪的床榻邊上,握著她的手說道:「趙月溪,你自己就是大夫,知道身體不舒服絕對不能拖的,不是嗎?」
但是這一次,趙月溪不再對著他笑,也不再說沒事,而是以一種極端驚愕甚至帶著幾分恐懼的目光看和禹百明握著自己的手,兩眼瞪的大大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趙月溪這樣的反應,讓禹百明心裡也有點發毛,他不由低頭去看,可是,卻只見到自己手裡握著的趙月溪的手,於是便憂心的問道:「趙月溪,你怎麼了?」
「禹」,趙月溪咽了咽口水,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但是嗓音依舊是帶著一絲抖顫,「你,你是在,握著,我的手嗎?」
「當然啊,我明明就……」禹百明理所當然的回答卡在一半,他猛然頓住聲音,瞪著自己手裡的那隻柔若無骨的柔荑,再看向嘴唇發白的趙月溪,也跟著害怕起來,「趙月溪,你別嚇我。」
「我感覺不到。」趙月溪獃獃的看著那隻被禹百明握著的手,神色迷茫的問禹百明,「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你掌心的力道,也感覺不到你的溫度,什麼,什麼都感覺不到……」
禹百明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重重的攥了一下趙月溪的手,謹慎而懷抱希望的問著,「這樣呢?這樣能感覺到嗎?」
趙月溪的回答是沒有聲音的搖頭。
什麼都沒有。
沒有溫度,沒有知覺,沒有痛覺。
她看得出的,看得出禹百明已經很用力的攥住她的手了,可是,就是感覺不到!
「趙月溪,你別慌,可能只是太累了,沒事的!」禹百明放下趙月溪的手,這時候才發覺,他把趙月溪的手放到被子上的時候,那隻手是一點力度都沒有的服帖著被面的。
驚恐,如同蜘蛛吐出的銀絲,一道道,一層層的籠罩心神。
禹百明在嘴裡咬了一下舌尖,讓自己保持鎮定,以平穩的聲音對趙月溪說道:「趙月溪,聽我說,你只是累了,脫力了,我現在去找大夫來給你開藥,別著急,好嗎?」
趙月溪茫然的點著頭,好像已經完全不知道禹百明再說什麼,可是那些話又清楚的傳進腦子裡。
但是,就在禹百明要離開床榻出去讓周峰找大夫的時候,趙月溪忽然一臉恐慌的看著禹百明,「不要,不要走!禹,不要走!」
不要離開,不要拋下她一個人。
不要,不要!
禹百明一驚之後馬上坐回到窗邊,看著趙月溪緊跟著就安定了下來,他伸手去摸著趙月溪柔膩的臉頰,柔聲哄著,「好,我不走,不走,趙月溪別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一直?」趙月溪目光獃獃的看著他,機械性的重複著。
「嗯」,禹百明溫柔的看著她,肯定的點頭,「沒錯,一直。」
然後,趙月溪安心了。
然後,禹百明驚駭的看著趙月溪微笑著,閉上雙眼。
「趙月溪!」被這個畫面震驚的險些停了心跳的禹百明猛地抓住趙月溪的肩膀,拚命的搖晃著她,「趙月溪,醒一醒!趙月溪!」
禹百明夾雜著恐懼和驚慌的聲音驚動了門口的其他人,周峰和滿意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著禹百明瘋了似的搖晃著昏迷不醒的趙月溪。
「三皇子,小主人怎麼了?」
「趙月溪,別睡,醒醒啊!趙月溪!我說我會一直陪著你,你醒過來,醒過來看我陪著你好不好!」
從昨晚累積到現在的不安,讓禹百明已經無暇理會周峰等人的問題。
他心裡有一種該死的令人不安的預感。
如果,不把趙月溪叫醒的話,趙月溪就再也不會醒來了。
周峰趕到床榻邊上,發現趙月溪面帶微笑卻始終不曾情緒,再看到禹百明如痴似狂的咆哮,心裡彷彿吹過寒冬臘月的冷風,瞬間就涼了。
醒一醒,快醒過來,別睡了!
「誰,誰在叫我?」趙月溪揉著發疼的腦袋從床上坐了起來,側目去看,就見到許久不見的搭檔正一臉不耐的把裝備扔給她。
「快點,再睡來不及出任務了!」
「出任務?」趙月溪疑惑的看著這間房間的擺設。
巴洛克風格的卧室,奢華而富有情調,但是,這樣的裝飾只可能是……
二十一世紀。
「我怎麼會在這裡?」看著被搭檔扔到自己腿上的那些裝備,從小到不過手指長度的超袖珍匕首,到足以炸毀一棟別墅的微型膠囊炸彈,無所不有,也無不表示著……這裡是二十一世紀。
搭檔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皺眉問道:「你還沒睡醒?你不在這裡在哪裡?」
「我,我應該,應該在……」趙月溪困擾的用拳頭敲打著自己的腦袋,她應該在哪裡才對?
明明記得的,記得有個人接受她的……
是誰?
「你別自虐了!」搭檔看不過去的扯下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神詭異的摻雜了些許同情,「你回不去的。」
趙月溪猛然抬頭,沒放過那些很快就被收斂去的同情之色,她謹慎的問,「為什麼,說我回不去?」
回去。
她該回去哪裡?
「別問了」,搭檔轉過頭,不再看她,「你自己都不相信,又怎麼可能回去。」
相信?
相信什麼?
或者說,相信誰?
「你知道,我該怎麼回去,對不對?」趙月溪一把攥住搭檔的手腕,一字一頓的說道:「告訴我怎麼回去!」
搭檔注視了她很久,久到趙月溪都以為時間不再流動了,才嘆息著說道:「不,你不相信,就算是我說,你也不能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