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今夕猶在
趙月溪聽這話,心泉洶湧,眯眼審度他,心想:「原來他不是不解風情,而是真真正正的忠誠。如今說出來,怕也是無意之中。不過,我才不管他是有意無意,只要我的肚子里能出個苗兒,就一切都值了。」那斐褐蕭山醉的辨不清事實,一個勁的稱這個狐媚子為仙女,趙月溪也不與多說,一味的哼哼唧唧,扶著他走到一旁僻靜的草棚里……
見天色朦朧發亮,已有丫鬟稀稀落落來往做活,頓時心內冰涼,幸而斐褐蕭山沒有蘇醒之態,遂急忙溜回紅竹苑。似無人知曉,可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昨夜都幹了些什麼,懷裡的女人是誰,也未必分得清。
昨夜春風,今夕猶在。
那斐褐蕭山一大早發現自己衣衫不整的躺在草棚之下,以為是撞鬼了,都說了綉亭是老爺生前喜歡待的地方,自己昨晚在此飲酒,後來,迷迷糊糊地似乎看見一個仙女在眼前轉悠,後來的後來,就什麼都記不得了。惟覺得身上清爽許多,似被甘霖洗滌過,又看見旁邊地面凌亂的衣服,頓時心有所感,記憶彷彿一潭暗流,裡面遊動的是什麼東西,分辨不清。
禹萌坐等一夜,不曾叫人出去尋,正生悶氣,門「嚯啦」打開了,抬眼一瞧,正是斐褐蕭山顫巍巍進來了。
斐褐蕭山略微心虛,沉著臉,看了禹萌一眼,轉身坐在椅子上,頹累的把頭一仰。酒臭味兒撲鼻而來,禹萌斷定他喝酒去了,但昨晚聽綉藍說過:「姑爺在了綉亭一個人喝悶酒呢。」她即答了句:「不用管,自有一副牛脾氣,沒理就昂脖子灌黃湯,死了才好。」嘴裡狠毒,心中卻想,他頂多喝的醉醺醺就回來了,怎麼著也不曾想他居然夜不歸宿,留她獨守空房,這會子回來卻把屍一挺,難道都沒有什麼向自己交代嗎?漲了膽子了!
萌萌無聲無息,已站在他面前,冷冷的發聲:「你幹嘛去了?」
不曉得她在跟前,斐褐蕭山被唬一跳,抬頭開眼:「我……我喝醉了。」含含糊糊的解釋,喚起凶暴的斥責,他又道,「我也不想的,誰知喝著喝著就喝多了,在亭子里歪了一夜,這不……就趕回來了?」
萌萌滿腹狐疑,吸鼻子嗅嗅,啐道:「哪裡來的一股子騷味兒?混蛋,你借酒撒潑,外面找女人去了!」說著,怒火攻心,淚珠子打下來!
斐褐蕭山不知所以,胡亂解釋,萌萌控不住禹百明三妻四妾,總想這個斐褐蕭山該完完全全是自己的了,不料他也想在外面開葷,因此越發惱怒起來了,不聽他解釋,只左一口「女人」右一口「女人」的啐罵不絕。斐褐蕭山怒恨,忍無可忍,也罵起她來!
還是司馬蓉來了才把他們止住,聽斐褐蕭山又提起禹百明,很是生氣,斥道:「萌萌是你一心想娶得媳婦兒,如今成全了你,你別整天拎著個醋罐子,沒地兒灑就都倒在你老婆頭上!你當初不是追的那麼緊,我也犯不著把女兒後半輩子的幸福交到你這窮酸手裡!」說的斐褐蕭山好一陣不忿。
萌萌委屈:「我也沒對禹百明怎樣呀!自從跟你成了一家人,我就努力讓自己忘記他,可是同住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一點機會都不給我,作出禍來還推在我頭上,那裡是男子漢的所作所為!」哭完,拭淚跑走了。
那趙月溪很久沒與禹百明同房,昨夜春宵,斷然難忘。回到紅竹苑也不思吃喝,問墨玉道:「二太太有沒有過來?」
墨玉也不知她為什麼夜不歸宿,搖搖頭說:「大晚的天,不曾來的。二少奶奶,您昨晚精裝細扮的,怎麼胭脂也沒有了,袖子也破了呢?」墨玉打量她春風滿面,不妝自艷,非常驚奇,又見她前襟的扣子也掉了兩顆,更覺不對勁,忙問,「扣子也沒了?」
趙月溪掩飾無用,說道:「多聽少說,是做奴才的本分,你連這一點最基本的東西都不明白,有什麼資格當我的貼身丫鬟?」
墨玉忙低頭道:「奴婢不敢,奴婢錯了,請二少奶奶吃茶吧。」
趙月溪揮手:「不吃。」戀愛最激烈的時期,就是這樣不思飲食,好歹這兩天房事勤些,保證能栽培出個孩子就好了。因吩咐墨玉服侍寬衣,今兒休息好,晚上才有力氣。只是如今對斐褐蕭山的盼望比殷切等待禹百明時還慌慌的。
禹萌賭氣在老太太那邊住,老太太知道他們夫妻不和,甚為生氣,著人喚斐褐蕭山來給萌萌道歉,卻找不來個人影子,因此啐道:「才幾天,才欺負起我們家金枝玉葉來了?這以後時間長了,感情膩了,不得天天不著家,可害苦了你!」拍拍她的手,兩人垂淚,老太太因說,「今兒他再那麼樣對你,明兒就把他打發走,看他還敢不敢!」
萌萌哭道:「奶奶,都是為我原先跟禹百明有過露水姻緣,他如今才爆發算是好的了,就是走在街上,都有人對我指指點點,不苟言笑。」羞慚溢於言表,那件事老太太也一直是喉嚨里哽了個蒼蠅,可都是自家子女,又怎敢過於在意呢?聽她坦言無忌,便道:「年輕人都這樣,只是你們也忒荒唐了點,但舊事已做雲煙,還去計較有什麼意思呢?」
「奶奶不著意,是您心寬,偏有些小人,就是喜歡編派。外人怎麼說也都罷了,現如今斐褐蕭山到處玩,不理我,我吵他他就給我翻舊賬,可怎麼樣才好呢?」
「改天讓你玲兒妹妹給他講講禪宗大道,說不定能打開他的竅兒,轉了性來。」
萌萌自不願意求任何人,尤其那個玲兒,一副冰清玉潔的樣子,看了就忍不住聯想到自己的臟污,所以婉言謝絕。老太太執意那麼做,玲兒來了,恭恭敬敬請個安,也給萌萌問了好,萌萌為挽回一點自以為不在的面子,竟說:「聽得柳姑娘是佳音的人,現在佳音都被趕走了,柳姑娘還留在這兒做什麼,遭人白眼嗎?」
老太太聞言變色:「怎麼說的!你妹妹清清白白的,這兒是你的家,也是她的家,什麼時候你走了,她才走的。」玲兒蹙眉呆立,不解萌萌為何觸及往事,卻不由得思念起佳音來。
老太太對玲兒道:「你這個姐姐,從小到大都是這個樣子,你就當做沒有聽見,別跟她一般見識。」
玲兒淡然微笑,合手說了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禹萌早聽的不耐煩,揮手道:「行了行了行了,這些大道理,就還是留著自己修身養性吧,我可不需要。」玲兒盡了自己的心也就完了,起身就走。
昏昏然的薄暮又染上了玫瑰色,因萌萌想探探斐褐蕭山是否真的在外面有人,便不過問他,裝著賭氣在老太太那邊睡覺,暗暗的派了綉藍去跟蹤。果然,斐褐蕭山因昨夜似曾發生過的事魂不守舍,想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仙女,固然沒有飲酒,尋味的走到了綉亭附近,踱著碎步,若有所思,巴望著靈光乍現。
趙月溪自吃了碗大補的葯,讓墨玉給自己梳妝,墨玉無心道:「這麼晚了,二少奶奶打扮這麼漂亮去見誰呀?」
趙月溪臆想非非,笑的美艷,一隻手托著下巴,小指咬在唇里,活脫脫一個花痴的模樣,說:「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你說呢?」墨玉唬的張開小嘴兒,眨著眼,驚奇的:「二少奶奶不會是偷偷地跟六爺見面吧?」
趙月溪回過神,清嗓道:「我跟禹百明,談得上偷偷摸摸?就算在眾目睽睽之下趙月溪我我,也不為過!」墨玉更惶惑了:「莫非……莫非二少奶奶!」
「什麼什麼!趕緊弄你的,主子的事兒你少管啊!管好你自己得了。」趙月溪沒好氣的催。墨玉難為情的低下頭,給她擺弄頭髮,動作慢了許多。心下想:「替她謊稱懷孕,那是為了保命,即使急著懷孕,也絕不能跟野男人亂來呀!」想想,搖頭。
而正梳理好了的當兒,丫鬟卻報:「二太太來看少奶奶了。」急的個趙月溪直跺腳,咬牙道:「怎麼一整天不來,偏偏要緊時刻來擋我的路!」心內雖急,表面上仍得強顏歡笑,這裡邱氏已來到近前,她撫額後退,虛弱吟道:「紅兒給娘請安。今兒頭疼,外面又風大,所以沒能親看老太太、太太去,望體諒!」邱氏忙扶她坐下,關懷一番,遲遲不走,趙月溪急的冒汗,推說累了想休息,邱氏才遲疑說了:「你好容易懷了陸家的趙兒,不應該來叨擾你的。可這事兒,我跟老太太前思後想,覺得還是該支會你一聲,看你的意思如何。」
「蒙老太太錯愛,什麼事,你們決定就是了,何必經過我呢?我雖是陸家的人,終究是妾。」趙月溪顯得六神無主,亦哭亦笑,而邱氏要說的就是給禹百明娶妻之事,她大吃一驚,赫然起身,血色翻湧,轉目結舌:「我以為……我以為……」終究沒噴出口,還以為懷了陸家第一個子趙,大房無疑是自己的了,想不到又來這齣兒!
邱氏安慰幾句,說是老太太的意思,趙月溪勉強堆笑,悲急混雜,眼望月倚東山,星光會聚,涼風習習,邱氏才走,她立即跑去了綉亭。斐褐蕭山等候多時未有人跡,便當昨晚做了春夢而已,並沒有實際,便回房了。趙月溪左右不見夢中情人,便認為「心有靈犀」等不言而喻、不說自通的默契都是假的!兼之禹百明有可能很快娶大房,心頭越發沒個著落。
綉藍看嫌棄我只等了片刻便就回來,也馬上去告訴禹萌:「姑爺沒有跟別的女人見面呢?」
「那她到了綉亭幹什麼?」萌萌脫去外衫,露出豐胸白臂,一臉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