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殤極成魔
兩名天鳳士兵朝他襲來，他微微閉眸，手中長槍仍舊刺出，貫穿那兩人的胸膛。鮮血噴濺的那一刻，韓風的戰馬從後麵追來，他飛身而起用手中的劍刺向兀雲。
兀雲的目光驟然凝滯，他想躲，但是無法躲開！
劍在他身體裏傳來涼意，溫熱的鮮血從他身體裏噴湧流出！他緊緊咬牙，用盡全身力氣抽出了那兩名士兵身體裏的長槍，然後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了韓風的戰馬！
戰馬發出痛苦的嘶鳴，載著韓風朝戰火中狂奔而去！
世界仿佛在眼前搖晃，兀雲用力地捂住胸口，身體突然間變得好輕！他征戰沙場這麽多年，難道今天，就是他最後的一戰？
在他身邊倒下去的士兵越來越多，天鳳的、北燕的，有的斷了胳膊，有的斷了腿，有的滿臉都是劍痕，有的倒下斷了氣，有的倒下還在痛苦地哀嚎……
一個受了傷倒在地上的北燕士兵看見了兀雲，他在地上一點一點地爬過來，他說：“將軍……救救我……將軍……”
兀雲的眼睛變得通紅，他救不了他，也救不了自己！
他抬頭看天，想要隱去眼裏的濕潤，可是視線中卻出現霧汐的身影，那懸於半空中的身影！她在掙紮著，整個人在空中飄來飄去。兀雲突然悲涼地笑了，霧汐，你可還記得，昔日在天鳳大營的雪地上，是你讓我閉上雙眼，第一次感受到沒有戰爭是多麽美好。
曾經，他們一起合力停止了北燕與天鳳的戰爭！可是現在，他們又一次一起經曆著北燕與天鳳的戰爭！視線中，鮮血已經染紅了這邊境貧瘠的土地！
當那個朝他爬來的北燕士兵在他腳下咽氣的時候，兀雲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他緩緩地從背上取下弓弩，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將箭端對準了長空。
霧汐，如果可以的話，再為北燕和天鳳的百姓，阻止一次戰爭吧……
此時的霧汐並未看見兀雲，她甚至已經忘記了掙紮！因為就在這時，南宮諾和慕無痕的身影突然淩空而起，兩柄長劍在空中碰撞出火花，“哐當”一聲斷作兩截！當他們身影落下的那一刻，南宮諾身形旋旋搶下了一名北燕士兵手中的硫黃火銃，而慕無痕，則飛快地從袖口中取下了一枚蝴蝶鏢，鏢口有毒，黑色如墨！
南宮諾握著硫黃火銃，再一次清冷道：“放開她！”
慕無痕冷冷一笑，道：“輸贏未分！”
話音落下，慕無痕突然手腕翻轉，一枚塗有劇毒的蝴蝶鏢冷冷地朝向南宮諾飛去！幾乎隻同一刻，南宮諾也扣動了手中硫黃火銃的機關！這樣近，這樣快，誰都無法躲開！毒鏢與彈藥，就在那十步之遙的距離內急速而去！
誰也不會想到，就在這時，霧汐的身影出來出現！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飛向南宮諾與慕無痕之間！當兀雲的箭射斷了那跟吊住她的繩索，當她看見南宮諾與慕無痕生死一線，她的心早已經停止了跳動！
不，不可以，她不要這樣的結果，不要他們任何一個人死！
霧汐終究是趕到了，她落在南宮諾與慕無痕之間，猶如晨曦中飄落塵世的仙子一般，旋轉著張開雙臂。那一刻，彈藥與毒鏢齊齊打入了她的身體。
世界仿佛凝固了，所有的刀光劍影，所有的硝煙戰火，在這一刻都已經不再存在！整個世界隻剩下她那旋轉著倒下去的身影，隻剩下震驚猶如雕塑的南宮諾與慕無痕！
“不！”突然間南宮諾發出一聲泣血的嘶吼，他飛身而起衝到霧汐身邊，緊緊將她抱在懷中！看著她身上那道硫黃火銃留下的傷口，他的雙手都在顫抖，他怎會想到，自己打出去的彈藥竟然打在了霧汐的身上！他曾經用硫黃火銃殺了南宮炙，難道今天，又要讓他殺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這是對他的報應麽？是報應麽？
他痛苦地問：“阿霧，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他找了她這麽久，等了她這麽久，最終卻是這樣的結果？
霧汐看著南宮諾，看著這個曾經無比熟悉的男人，看著這個曾經給她許諾一生的男人，她的眼睛濕潤了，她說：“諾，好久不見……”
南宮諾喉頭滾動，那樣淡冷的雙眸中此刻也湧動淚水！他撩起她的發絲，那雙曾經因他而傷的眼睛，如今又恢複了往日的清澈靈動。許久以前，在帝都郊外的那輛馬車上，他看見的就是這樣一雙眼睛。可是現在，他雙手粘稠，沾滿她的鮮血。
他哽咽說：“阿霧，為什麽這樣傻？”
霧汐說：“我不是傻，我不希望……不希望你死……也不希望他……死……”
南宮諾的臉色微微一驚，一直站在旁邊雙手緊握、目光驚痛的慕無痕更是一驚！
霧汐看向慕無痕，她已經臉色慘白，鮮血染紅衣襟！她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說：“慕無痕……可不可以不要再打……你要的東西其實早已經得到……可不可以不要再打……如果我死了……就讓這一切結束……好不好……”
不等慕無痕回答，南宮諾痛楚地低吼：“不！朕不許！阿霧，不許你死！不許你這樣殘忍地對朕！”
霧汐抬起手，想要觸碰他俊逸的容顏，可是雙手那般無力，她抬不起來。於是她看著南宮諾，露出了一抹淒楚絕美的笑容，緩緩閉上雙眼。她太累了，不論是作為寧慕汐，還是作為霧汐，她都太累了。她想要休息，想要遠離這所有的紛爭，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場戰爭……
惟願，戰爭不要繼續！
南宮諾慌了，他將她抱得更緊，眼淚落在她的臉頰之上，他說：“你不會死的，朕不許你死，阿霧，別怕，朕現在就帶你走，現在……”
他站起身，將她橫腰抱起，一步步地離開。
慕無痕站在他們身後，渾身冰冷！他一直是個幽冷的人，可是他從未感受這樣的冰冷！他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現霧汐的身影，鬆樹林、清涼殿、懸崖……
可是她死了？就這樣死了？為了南宮諾，還是為了他？
戰爭仍然在繼續，可是他卻已經失去了證明的興趣！他突然飛身而起，一陣白霧瞬間籠罩在南宮諾的周身，下一秒，他抱起霧汐的身子，那般淒冷地消失在戰場之上的硝煙戰火之中。
五年前，當北燕的先王一道聖旨命令慕無痕永遠帶上麵具的時候，他大概怎麽也不會想到，這道聖旨在將來某一日，會給北燕招來怎樣的災難！那一日戰場之上，慕無痕用毒將南宮諾迷暈，天鳳的將士卻並未因此退兵，相反，他們一小支人馬掩護南宮諾回營，另外十幾萬大軍更加勇猛地衝向淩霄城！硫黃火銃的殺傷力的確很強，天鳳的士兵一個個倒下！但是倒下之後，又有無數的人馬衝了上來。
終於，將近正午的時候，淩霄城破，天鳳大軍占領淩霄城！兀雲在戰場上朝著霧汐的繩索放了最後一箭之後，卻並沒有死掉，他身受重傷在硝煙彌漫中看著天鳳的大旗那般赫然插在淩霄城上，那一刻，他冷毅的雙眸中盈滿淚光！
淩霄城，他守護多年的淩霄城……
天鳳的大軍在淩霄城沉寂了一天，第二天清晨，十幾萬大軍再度北上！南宮諾的駿馬衝在最前，他仿佛已經瘋了，那張原本俊逸的容顏此刻隻充斥著仇恨與冷厲！當他策馬疾馳的時候，他的腦海中浮現的是戰場上霧汐飛身而下的那一幕，他的心在滴血！
韓風說，她死了，一個中了硫黃火銃又中了毒鏢的人，不可能活！
南宮諾卻冷冷地拔出劍，對準韓風，他說，朕不信！她不會死！就算踏平整個北燕，朕也一定會將她找到！
於是，他紅著雙眼，騎著她曾經的坐騎，舉著她熟悉的那柄長劍，再次為她而戰！他不在乎大開殺戒，不在乎血流成河，可是當他的大軍到達城下的時候，看見的是敞開的城門！北燕，曾經與天鳳朝交戰十多年而不分勝負的北燕，如今竟然就這樣輕易地不戰而降了！
韓風說，北燕現在是群龍無首，慕無傷下落不明，慕無痕又不知所蹤，所以這些守將都願意投降，為的是不傷害城中無辜百姓！
南宮諾騎馬立於城下，手中的劍終究緩緩插入鞘中！他痛苦慘笑：慕無痕不知所蹤，那麽他的阿霧呢……
韓風抬眸憂慮地看向他，那一刻，他看見南宮諾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伏倒在馬背上！
“皇上……”韓風失聲大叫！他一直跟在南宮諾身邊，從一開始南宮諾在邊境的焦灼尋找，到後來為了她出兵淩霄城，再到戰場上他的撕心裂肺，再到今日的殤極成魔，他全都看在眼裏。他無法想象，如果那個女人真的死了，南宮諾會是如何？
為了南宮諾，他也希望霧汐能活，可是身受那樣的重傷，就算是華佗在世，恐怕也……
韓風凝眸看著南宮諾嘴角的血跡，重重歎息一聲，他對一旁的士兵道：“送皇上回營休息，不論多久，不要吵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