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一個字：戰
她常常想念爹爹，常常想念那個不曾見麵的娘親，每一次想念，她都如同剜心一般地疼痛。當眼淚落盡，理智就告訴她，或許隻有等你離開這個世界去到另一個世界的時候，你才能再見到他們。
可就在今夜，她突然發現自己還有娘親，她的娘親還活著。盡管這個人曾經一次次地刁難自己，一次次地羞辱自己，一鞭鞭地抽打自己，她卻並不恨。當這個人將她攬入懷中，將淚水滴在她的臉頰的那一刻，她覺得很溫暖。可是溫暖是這樣短暫，她還不及親口叫她“娘”，她便再次離開了，而且這一次是永遠……
霧汐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身子，讓自己不要去想地牢中的一幕幕，不去想滿身鮮血的慕柳氏，不去想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慕無傷——那個在她人生最低穀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的人，那個把所有的溫柔與嗬護都給了她的人，如今她卻什麽也為他做不了……
當慕無痕走進寢殿的時候，他聽到霧汐的喉中發出了一聲悲傷的嗚咽，那蜷縮在床上單薄的身影，在不受控製地隱隱顫抖！
是毒發了嗎？慕無痕皺皺眉，她的眼睛雖然已經看得見，可是體內的毒還未清除幹淨，隨時都有發作的可能。想到這裏，慕無痕疾步上前。他坐在床邊，把自己的手腕伸過去，然後用力把她的身子扳過來。
那一刻，他的心震顫了一下。因為他看見的是霧汐恨恨的雙眸，那雙眼睛裏充滿悲傷和痛苦，不是因為毒發，而是因為慕無傷和慕柳氏……
“你……”
他一句話才說出第一個字，霧汐卻突然拉住他的手，然後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咬下去。慕無痕眸色一冷，另一隻手暗含怒意抬了起來，眼看就要落在霧汐身上。可不知為何，他的手終究沒有打下去，他隻是暗暗咬牙，目光冷凝地看著她。
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咬破他的肌膚，她咬得這樣用力，唇齒間都充滿了恨意！當鮮血流入她的口中，她以為自己的內心會好受一點。可是沒有，她的心仍舊這樣疼。
她流淚了，失去所有力氣一般鬆開他的手。她說：“為什麽，為什麽不救她……”
慕無痕抱著她的雙肩，一字一句道：“如果救得了，本王一定會去救。”
“不，你不會！”霧汐用力地搖頭，她沙啞道：“這五年來，你的心裏隻有仇恨，你恨慕無傷，恨這王宮裏所有的人，你怎麽會救呢？你隻會一個個取走他們的性命……”
慕無痕的臉色暗暗一變，他突然伸出手緊緊攫住她的下頜，咬牙低吼道：“你憑什麽，憑什麽這樣認為？本王告訴你，本王根本不想要他們的命，本王要的隻是尊嚴！曾經失去的尊嚴！”
霧汐怔怔地看著他，淚水凝滯在眼眶，許久，她問：“你覺得你的尊嚴，是因為慕無傷而失去的麽？你認定了五年前將那件事情告訴給你父王的人，是慕無傷？”
慕無痕的臉色微微一冷，許久，他道：“本王知道，不是他。”
霧汐有些驚愕，她問：“你……你從什麽時候知道的？”
慕無痕幽幽一笑道：“難道慕無傷沒有告訴過你麽？那個和本王有過苟且之事的秀女，在事發之後沒多久就因病而亡了。”
霧汐的雙手隱隱顫抖，她問：“是你殺了她？”
“那是因為她該死！”慕無痕雙眼冷鷙，恨恨說道：“本王已經告訴過她，不會有事！用不了多久，本王就會帶她離開。霧汐，你可以想象嗎？本王曾經也癡迷過，為了她，本王甚至可以不要王位！可是她呢？她還是背叛了本王，她太擔心事情敗露，太擔心因此牽連家人，所以在慕無傷撞見我們的第二天清晨，她就跪在了父王麵前，把一切的罪責都推給了本王！”
霧汐喃喃問：“所以，你就給她下毒，殺了她……”
慕無痕看向霧汐，他用力抓住她的手，問：“你是不是覺得本王太狠？”
霧汐無力一笑，道：“你的狠，是因為你不曾真正愛過。慕無痕，如果你真正愛過她，就算她背叛你，你也不會忍心殺她。”
慕無痕冷哼，問：“就像你和南宮諾？你當初寧可千辛萬苦地逃離天鳳朝，也不忍一劍將他殺死？”
霧汐的眸色中閃過一抹疼痛，在經曆了這麽多的變故之後，南宮諾這個名字已經離她那樣遠。她現在唯一關心的，隻有慕無傷的生死。
霧汐咬咬唇，抬眸問：“慕無傷現在在哪裏？”
慕無痕看著她，冷冷道：“你放心，我不會要他的命。”
霧汐說：“讓我見他。”
慕無痕略帶譏諷地上下掃了一眼她的身子，反問：“即便本王現在允許你去看，你可以嗎？”
霧汐說：“可以！”
說罷，她立刻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不過動作那樣艱難，而且每一個動作都牽動傷痕，疼得她臉色慘白，幾乎呻吟出聲。
慕無痕皺皺眉，突然伸手將她橫腰抱起，大步地向外麵走去。
霧汐說：“去哪裏！”
慕無痕說：“療傷！”
霧汐問：“等療完傷，你會讓我去見他嗎？”
慕無痕說：“那要看本王的心情。”
聽到這句話，霧汐的臉上便不再抱希望。她知道，這個男人的心情時刻變換，而且大多數的時候都處於心情不好的狀態！可不管怎樣，她現在也隻有先治好傷痕，隻有如此，她才能想辦法去幫慕無傷。
第二天清晨，太陽照常升起。從外表看起來，北燕照樣是北燕，風平浪靜。但事實上，北燕的一切都已經不同。慕無傷不知所蹤，慕無痕憑借龍印掌握了王權。一夕之間，朝中重要職位全部換成了慕無痕的心腹，整個北燕的兵馬嚴陣以待，隻等慕無痕一聲令下。
這天的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分列兩旁，威嚴的禮樂聲在大殿內響起，慕無痕的身影在十來名宮人的簇擁下出現在大殿門口。他依舊是一身黑袍，依舊是滿眸冰冷，隻是今日的他摘下了麵具，手執龍印。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這一幕，五年了，他們已經有五年不曾見到慕無痕的容顏。那些入朝為官不久的大臣，更是看得呆了，或許他們從未想過，一直帶著麵具的珞王爺，竟是這般俊美。
所有人跪地高呼：“珞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慕無痕的心在震動著，這些年來，也曾有人稱他為千歲，但是從不曾像現在這樣真實！他分明看見，此刻在這些人的眼中不僅僅有惶恐，更有一種不可言喻的敬仰。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手中的龍印！沒錯，龍印可以帶來權力，可以帶來成就，更可以帶來尊嚴！
慕無痕的嘴角微微上揚，浮起一絲冷冷的笑意。
他沒有坐上龍椅，他心裏很清楚，隻要有龍印在手，坐不坐上龍椅他都一樣可以號令天下！他不急……
就在這時，邊境再度傳來急報，這一次來的不僅僅是書信，還有一名兀雲麾下的士兵。士兵跪在地上，大聲道：“王爺，天鳳朝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他們派出使者來到淩霄城，說……說……”
“說什麽？”慕無痕冷冷地問。
士兵道：“他們說，隻要北燕願意交出一個人，他們立刻就會退兵。否則……否則他們一定會讓淩霄城血流成河！”
大臣們聞言頓時躁動起來，竊竊私語道：“看來之前的猜測沒有錯啊，這一切都是因為王上帶進宮的那個女人。”
“我聽說那個女人還是個瞎子！”
“不，有人說她的眼睛已經好了，而且還有武功……”
“不管如何，我北燕也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戰啊！”
“放心吧，如果現在坐在這裏的是王上，還有可能真的因為這個女人而戰，但是現在坐在這裏的是珞王！”
“這倒是……”
這時候，一個大臣站出來說道：“王爺，如果天鳳朝真的隻要那個女子，那我們何不送個順水人情，將那女子交給天鳳？”
慕無痕微微凝眸，他問自己，你願意交出霧汐嗎？你願意將這個女人交給南宮諾嗎？不，他不能！他不僅不會將霧汐交給南宮諾，他還要讓北燕的大軍征服整個天鳳朝，他要向所有人證明，他慕無痕是最強的！
於是他冷冷一笑，道：“各位大人可還記得十八年前的事？”
“十八年前？”大臣們若有所思，緊接著有人道：“王爺是說，十八年前，公主失蹤那件事？”
慕無痕點點頭，道：“十八年前，一個叫冷關的人帶走我北燕兩名公主，北燕發兵邊境，威逼天鳳交出冷關，可結果呢？”
一名大臣蹙眉道：“結果天鳳不僅不交出冷關，反而以守城兵馬阻擋我北燕大軍進行搜索，雙方自此交戰，一戰十餘載。”
話音落下，大臣們陣陣歎息。
“當年天鳳朝真是太過分了！可憐那兩位公主，直到現在也沒有音信，不是是死是活！”
“天鳳欺人太人，這次我們也不能說交人就交人，那置我北燕顏麵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