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隻有一次機會逃跑
“阿霧……”夜銘有些擔心,他隱隱覺得霧汐在冒險,可是他突然又明白,讓霧汐離開皇宮,這本身就是一場冒險。夜銘喉頭滾動,最後說出來的話是:“阿霧,你凡事小心,而我,一定會在那裏等你!”
霧汐點點頭,夜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然後風一般地離開。
霧汐站在那裏,突然幽幽道:“來人。”
門外的宮人顯然吃了一驚,這還是第一次,霧汐主動讓他們進來伺候。他們的腳步有些慌亂,走進門來跪倒在地:“娘娘,奴才們在。”
霧汐說:“我想去外麵走走,你們陪我去。”
“可……”宮人們再度驚愕,不僅是驚愕,更是為難,“皇上說過,沒有他的命令,您不得出長秋宮一步。”
霧汐冷冷一笑,她說:“方才元喜過來傳旨,你們可都聽見了?”
宮人回答:“奴才們聽見了,元喜公公,是奉旨讓娘娘參加今天晚上的宴會,並且還讓娘娘早做準備。”
“這就是了。”霧汐嘴角的笑意不減,她輕緩說道,“我要去外麵走走,順便可以看看,我可以為宴會準備些什麽。”
“這……”宮人們垂下了頭,霧汐的理由雖然有些牽強,可是卻也符合皇上旨意。況且皇上對娘娘,可謂是寵愛有加,每天晚上都會趁娘娘睡著之時進來陪伴,還下令他們不得說出去一個字。這樣的皇上,即便是覺得娘娘有錯,應該也不會怪罪吧。
想了許久,宮人們終於說道:“奴才們領命,這就陪娘娘出去。”
話音落下,一個身段靈巧,十六七歲的宮女走上前來,她躬身說道:“娘娘,奴婢叫小婉,讓奴婢扶著您吧。”
她伸出手,霧汐輕輕說道:“你在我旁邊伺候著就行,不用扶著。”
小婉一怔,隨即又若有所悟。
霧汐抬起雙腳向外麵走去,一行人緊緊跟在身後。小婉更是緊隨霧汐身邊,不時提醒:“娘娘,該下台階了……娘娘,這裏有個花盆,往左走幾步……娘娘,請您抬腳,這裏是門檻……”
就這樣,霧汐走出了長秋宮。每一步,她都走得那樣認真,仿佛不是在走路,而是在牢牢記住應該怎麽走。
從長秋宮到毓秀宮,從毓秀宮到宜春宮,再從宜春宮到半月湖,從半月湖再到禦花園,她整整走了兩個時辰。
站在禦花園中,隱隱可以聽到某處宮殿排練禮樂的聲音,此時此刻,整個皇宮都在為晚上的宴會而準備著。
小婉看到霧汐駐足,便說道:“娘娘,前麵不遠就是昭陽宮,娘娘是否要去?”
霧汐稍稍一滯,隨即搖了搖頭。她說:“我累了,回去吧。”
“是。”宮人們早已走得氣喘籲籲,聽到霧汐說要回去,臉上不禁都露出了笑容。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卻從花徑中正向這邊走來。
小婉連忙道:“娘娘,是舒丞相過來了。”
舒丞相?舒莨……
霧汐的心中一陣悲戚,袖中雙手暗暗握起。
而這時候,舒莨也注意到了霧汐,看著那道單薄的身影,他的眼中泛起一絲愧疚,也湧出一抹疑惑。她怎麽會在這裏?聽說這幾日她都把自己關在長秋宮寢殿中,不肯見任何人,難道……已經稍稍好了麽……
他朝她走來,她想避開卻已經來不及。
宮人們見了舒莨,稍稍退後幾步。舒莨就這樣擋在了霧汐的身前。他屈膝行禮,說:“微臣參見皇後娘娘。”
霧汐站在那裏,眸色中除了血紅沒有任何神采,冷風吹來,撩起了她耳邊的長發,有幾許蒼涼。她知道舒莨就跪在她麵前,可是她沒有說話,隻是腳步有些不穩地,想要從他身邊越過。
“霧汐!”舒莨脫口而出,這一次,他沒有叫她皇後娘娘,而是像當初在宣王府時一樣,叫她霧汐。曾經,他們也共同應對宣王府的風風雨雨,曾經他們也在戰場上共經生死,而現在,他們卻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舒莨站起身來,微微垂眸,他說:“皇上已經下旨昭告天下,將你爹爹寧世清重新厚葬,並且追封文兆侯。”
霧汐的腳步驟然頓住,她清冷一笑,喃喃自語:“文兆侯……”
舒莨點點頭,走到她麵前道:“自天鳳朝建朝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為逝去的大臣追封,皇上的心意,你應該懂了吧?”
“我不懂。”霧汐麵色涼薄,她冷冷道:“昭告天下,追封侯爵,卻沒有清清楚楚宣布我爹爹的無辜!難道這,就是他的心意?”
“可是……”舒莨有些語塞。
霧汐卻麵色一凝,她問:“寧氏被誅一事,你應該最清楚。現在請你告訴我,那封交給江大海的密信,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你模仿我爹爹的筆跡偽造的?”
“不,我沒有!”舒莨幾乎是毫不猶豫,他看著霧汐,緩緩道:“那封信,的確是你爹爹寫給北燕王後的!”
“不可能!”霧汐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她皺眉說道:“爹爹對天鳳忠心耿耿,怎麽會與北燕往來?若他真相叛國,又怎會將我許配給靖王?”
舒莨幽幽道:“這也是我一直沒有弄明白的,不過我可以肯定,那封信的確是你爹爹親手所寫,並且是爹爹親手放飛的信鴿。”
霧汐心中一震,臉色也悠然一白。舒莨的語氣似乎不像是在說謊,難道,難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不,爹爹……
舒莨蹙眉看著霧汐,他說:“如果你爹爹真的叛國,那我將他的信送給江大海,就不是在陷害……”
“不是陷害?”霧汐苦楚一笑,她冷冷道:“若不是存心陷害,那封信怎麽偏偏就被你看見,怎麽偏偏就落入你的手中!”
“當時……”舒莨的話戛然而止,他微微沉眸,心中仿佛在糾結,許久,他才沉聲說道:“當時我的確不知道寧世清會寫信給北燕王後,是有個人告訴了我這一消息,所以我才能及時趕到將信劫獲。”
“有個人?這個人是誰?”霧汐的聲音有些冰冷而顫抖。
舒莨凝凝眉,說:“這個人既然把消息送到我這裏,就是不想這件事情牽連自身,所以又怎會讓我知道身份?不過當時聽聲音,可以判斷是一個年輕女子!”
霧汐渾身冰冷,片刻之後,她的臉上浮起一絲冷笑,她幽幽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舒莨輕輕歎了一口氣,他道:“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想推脫什麽,隻是因為你是寧世清的女兒,你有權利知道。霧汐,不管怎麽說,寧世清都是我直接害死的,我……”
“為什麽……”霧汐喃喃開口,卻那樣森冷,“為什麽你一定要這麽做,為什麽你非得置他於死地……”
舒莨的臉上閃過一絲自責與痛苦,他轉過身,沉默良久方才緩緩道:“在我告訴你原因之前,可不可以先讓我跟你講一段往事?”
霧汐的神色微微一滯,她似乎沒有明白舒莨的用意,可是她也沒有拒絕。
舒莨清幽說道:“很多年前,有一個宮女愛上了一個近衛軍,為了這個近衛軍,宮女獻出了自己的身體,後來還懷了孕。事情被人發現的時候,宮女已經有了八個多月的身孕。可按照宮規,必須先用紅花湯賜死腹中胎兒,然後再將宮女和近衛軍雙雙處死。當時掌管後宮的,便是先皇後趙氏。她心地仁慈,不忍胎兒還未到人間就死於非命,更不忍這宮女冒死懷胎最終隻換來隻是一盆血水。所以先皇後用了假的紅花湯,並且暗中派來產婆提前為宮女催生。最終宮女產下一個八個月大的男嬰,看著那男嬰,宮女笑著流出了眼淚,或許那一刻,她覺得很幸福,因為這小生命是她和那近衛軍的血脈延續。第二日,宮女和近衛軍被推出宮門外斬首,而這個小男嬰,則被先皇後秘密送出宮外,安排人悉心撫養。”
舒莨說到這裏,聲音中多了些許沙啞,他轉過身來看向霧汐,道:“你大概已經猜到了,這個小男嬰,就是現在的我。”
霧汐的心震了一下,她沒有想到,舒莨的身世竟然是這樣,可即便身世如此,又和陷害寧府有什麽關係?
舒莨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他低沉道:“先皇後對我有再造之恩,更有撫育照料之情。可是她卻被人冤枉,活活餓死在冷宮之中。即便是去世之後,也要承受羞辱,堂堂一國之後,卻不能被葬入皇陵,隻能被隨意安葬在冷楓林之中。我不忍,更不甘!所以,我一定要輔佐殿下登基,一定要讓他掌握皇權!”
“所以,你就陷害我爹?”霧汐的臉上露出痛苦。
舒莨歎了口氣,低啞道:“當時寧府的勢力,是朝中除了靖王府以外,最大的一支。而這時候,寧府又要與靖王府結親,一旦結親,從此靖王府在朝中獨大,而宣王府,則很難有機會……”
霧汐唇瓣顫抖,一顆心更是揪痛不已。原來,他們是想阻止寧府與靖王府結親。她竟從未想到,是自己與南宮炙的親事激化了這一切。
現在,她又該恨誰?恨舒莨,恨南宮諾,恨那個給舒莨送消息的年輕女子,還是--恨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