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用死亡償還一切
“這就是我最擔心的!”舒莨暗暗皺眉道。
霧汐卻是一笑,說:“如果真是這種情況,一旦皇上的旨意傳到靖王府,我們安排在靖王府外的人即刻就會來回稟王爺,到這個時候,王爺再憑金腰牌入宮,也不遲啊!”
聽到這番話,舒莨的臉色終於釋然,照霧汐所言,這個賭局對於宣王府而言,是一場必贏的賭局啊!
南宮諾也暗暗點了點頭,看向霧汐的神情除了愛意之外更多了一份讚許和欣賞。這個女人,總是能在關鍵的時刻說服他。
那一夜,他們靜靜地等著,他們原以為會從靖王府那邊傳來消息,卻沒想到最先傳來的聲音,是莫管家,他說:“殿下,宮中有位公公求見。”
那一刻,書房裏的三個人都感到一顆心停止了跳動。下一秒,霧汐站起身來,替南宮諾整理了衣衫,整理了發絲,這才目送南宮諾走出門外。
天空仍舊繁星點點,這是如此漫長的一個夜晚。
南宮諾騎著駿馬從帝都的街道上疾馳而過,腦海中仍舊回響著那個小太監的話語:“宣王殿下,皇上傳來口諭,請您即時入宮覲見。”
當霧汐說,讓他等一道聖旨的時候,他以為那根本就不可能。多年來,南宮壽恨他,就算真的臨終,他要召見的人也應該是南宮炙而不是他!可是沒想到,南宮壽此時此刻要見的,居然就是他!
南宮壽,你究竟在想什麽?又究竟要做什麽?
南宮諾的臉色如此冷凝,一雙眼睛更是幽深無比,隱隱透著疑慮。
他走進南宮壽的寢宮,看見這座曾經威儀無比的宮殿變得如此安靜冷清,諾達的宮殿之中,所有宮人皆奉命回避,隻是整整齊齊地守在寢殿之外,包括江大海。
這裏紅色的燭光搖曳,黃色的布幔輕輕隨風飄起,南宮壽躺在龍榻之上,比起上一次在這裏看見他,他更加虛弱,更加蒼老。當他聽見南宮諾走進來的腳步聲,他的眼神中露出一抹複雜的目光。
他喚他:“諾兒……”
多年來,他也曾這樣喚過他,可是從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真心,像現在這樣充滿父愛。他錯怪了趙皇後,也委屈了南宮諾啊。
南宮諾腳步一滯,是他聽錯了嗎?是他看錯了嗎?方才這聲呼喚,竟讓他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時候……
那時候,母後尚在,她溫婉賢良,縱然南宮壽格外寵愛蕭貴妃,她也絲毫不曾怨恨過。所以南宮壽還算敬重她,隔幾日都會來母後的梅香殿。在梅香殿中,他會先和母後說會話,然後就會抱起他,親吻他的臉頰,喚他諾兒,如同現在的聲音。
可是這麽多年來,他一次也沒有這樣喚過自己,每一次他出現在南宮壽的麵前,從他眼睛裏看到的都是冷厲與恨意。在南宮壽心裏,他是一個惡毒皇後的孩子,身上流淌著罪惡的血。
想到這裏,南宮諾的嘴角浮起一絲冷意,他一步步地走向龍榻,道:“父皇今日是怎麽了?竟然在這個時辰召兒臣入宮。”
南宮壽當然看得出南宮諾臉上的冷漠,他是他的父皇,已經垂死躺在床上,可是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心之感。是他親手扼殺了他們之間的父子之情啊!
他虛弱道:“諾兒,你心裏恨父皇,是應該的。”
南宮諾微微一怔,一雙冷銳的眼睛直接看向南宮壽,仿佛要看透他的心,而這一刻,他竟然在南宮壽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愧疚與悔恨。他不解,不解!
南宮壽重重地咳嗽,許久才提起一口氣道:“如果朕告訴你,當初的事情是朕的錯,是朕錯怪了你母後,你會如何?”
“你說什麽?”南宮諾聲音冰冷,雙拳更是緊緊一握。
南宮壽看著南宮諾,知道他現在就和幾個時辰前的自己一樣,那般驚訝!他想永遠掩藏這個秘密,卻必須讓南宮諾知道他母後的清白,畢竟,他是她唯一的血脈。
沉吟片刻,南宮壽放佛下定了決心,道:“朕已經查明,當年害死蕭貴妃的另有其人,並非你母後。”
另有其人,並非母後……
南宮諾整個人僵硬了,心頭仿佛凝結成冰,沒有了知覺。許久,他才冷冷地大笑了起來,“父皇,你是在和兒臣開玩笑嗎?”
“怎麽會是玩笑?”南宮壽又咳嗽了幾聲,“諾兒,難道你不相信?”
“不!”南宮諾重重怒吼,“不是兒臣不信,一直以來,是父皇不信!當初您將母後囚禁冷宮,兒臣跪在您麵前求您,告訴您母後那樣善良的人,絕不可能陷害他人,可您呢,您隻是怒罵我,責罰我,然後冷冷地轉過身去!十二年,母後的屍骨在帝都之郊冷楓林中被人遺忘了十二年!十二年後,您卻如此簡單地告訴我,凶手另有其人?”
南宮壽的手隱隱顫栗著,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內心深處的譴責,他抬起頭,看向雙目猩紅的南宮諾,道:“是父皇的錯,你要恨,就恨父皇……”
“兒臣的確恨你!”南宮諾冷冷地看著他,咬牙道:“不過,兒臣更想知道,這個另有其人,究竟是誰!”
南宮壽垂下雙眸,道:“這個,父皇不能說!”
“不說?”南宮諾冷冷地笑,“父皇一麵說母後無辜,一麵又要袒護凶手!難道,這個凶手在父皇心中,竟有如此分量!”
“諾兒……”南宮壽輕輕歎息,“不要逼父皇。”
“好!兒臣不再追問那該死的凶手!”南宮諾劍眉一揚,目光掃向南宮壽,道:“不過,既然父皇已經承認母後的無辜,是否可以現在就下旨,將母後的遺體遷入皇陵?”
南宮壽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他搖著頭,道:“不……父皇不能……”
“哈哈哈……”南宮諾慘聲大笑起來,仿佛直到這一刻,才完全心冷,他滿是恨意地看著南宮壽,道:“您可知道,多年來,兒臣唯一的心願就是將母後的遺體遷入皇陵。如今您知道母後是無辜,卻仍舊不肯昭告天下還母後尊榮。在您心裏,難道就沒有一點不安嗎?在您心裏,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皇子。”
“我……”南宮壽臉色一陣蒼白,他不能親自降旨將趙氏的遺體遷入皇陵,因為當初正是他昭告天下,趙氏永不入陵!天鳳朝曆代君王,聖旨一出不能更替,如若他現在改變旨意,天鳳朝的皇威何在?就讓趙氏一直恨著自己吧,永遠不要原諒他曾經犯下的錯,讓他在另一個世界,一點一點地恕罪!
南宮諾冷冷地看著南宮壽,看著他如此痛苦的神情,如此蒼老的身軀,他原以為自己會有一種報複的快感,可是竟然沒有,他的內心很複雜,有恨,也有一種悲涼!這個人,想要用死亡償還一切,可是償還得了嗎?
他鬆開握著的雙拳,盡量平靜道:“父皇星夜傳召,隻是為了告訴兒臣這些嗎?”
南宮壽粗重地呼吸著,他抬起渾濁的雙眸看向南宮諾,緩緩道:“其實,父皇還有一個問題,一直很想問你。”
南宮諾不語,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南宮壽歎了口氣,道:“這些年來,你和靖王一直為了當年的事情暗中爭鬥,可你們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父皇想問問你,如果有朝一日,你的力量強過靖王,你是否會放他一條生路?”
話音落下,南宮諾的臉上浮起一絲淒冷的笑,“靖王?想不到您到現在這一刻,心中唯一牽掛的人,還是靖王!”
“不是這樣的,諾兒……”
“夠了父皇!”南宮諾冷冷地打斷,他一步步走近南宮壽,口中說道:“您讓兒臣放靖王一條生路,又有沒有想過,誰來放兒臣一條生路?十二年前,兒臣在皇宮之中被人追殺,身中數刀險些喪命,父皇可曾擔心過兒臣絲毫?這些年來,若非兒臣不理朝政,隱藏實力,又如何能活到現在?”
南宮壽的臉色急劇變化,內心的起伏更是讓他呼吸困難,他道:“這都是父皇的錯,你要恨,就恨父皇,炙兒也是無辜的啊!諾兒,你答應父皇,將來不論如何,也不要傷及炙兒性命啊……”
“哈哈哈!”南宮諾冷笑幾聲,眼睛裏更是迸出仇恨的光芒,他一字一句道:“我與他之間,早已不共戴天!”
“噗!”當南宮諾話音落下,南宮壽的口中吐出了一口鮮血,他的頭驟然向後仰去,口中含糊不已地說道:“不共戴天……不共戴天……罪孽啊……都是朕的罪孽……”
南宮諾站在那裏,雙手微微伸出去,想要扶住南宮壽,可終究沒有,隻是緊握成拳,冷冷地站在那裏,毫無溫度地看著這一切。
江大海從外麵跑了進來,當他看見南宮壽嘴角的鮮血,大聲道:“來人啊,太醫,太醫……”
很快,十二位太醫全都趕到,寢殿中間的帳幔被放了下來,當帳幔放下的那一刻,南宮諾回過頭去,看向龍榻,龍榻之上,南宮壽也用彌留的眼神看著他,竟然沒有恨,隻有一種深深的無奈。
帳幔將寢殿分隔開來,十二位太醫陪著南宮壽在裏麵,南宮諾則如同雕塑一般地站在外麵,江大海以及眾位宮人,齊齊跪倒在地。
一刻鍾之後,帳內發出一聲哭喊:“皇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