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作繭自縛
太醫們急得團團轉，召集他們來時，已經吩咐好不得通知任何大臣，連兩位皇子也不能通知，這可叫他們如何是好。
王太醫皺眉歎道：“我等醫術不精，皇上久病纏身，此番又是血氣上湧，傷及五髒，實在不知如何下藥啊！”
張太醫道：“以皇上現在的情況，哪怕是稍有不慎，就會有生命危險，我等還是要等等，隻有皇上清醒了，才能依據情況下方。”
“可是……”另一位太醫有些擔心，“皇上已經昏過去半個時辰了，再等下去，要真出了什麽事，誰能擔當得起？依我看，先通知靖王。”
“不可！”王太醫立刻道：“你我同在太醫院供職，應唯皇命是從，現在誰敢透露消息，就是違抗聖旨，誰敢！”
“這……”
就在幾位太醫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之時，龍榻之上的南宮壽微微睜開了雙眼，那侍奉在側的小太監立刻喊道：“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太醫們聞言，立刻簇擁上來，輪流為南宮壽搭脈，可是脈象微弱，比起之前昏迷之時，並未多少好轉。每個人臉上都有些沉悶，卻又不敢露出絲毫。
當太醫們退出去商量藥方的時候，南宮壽虛弱地問道：“江……江大海在哪裏？”
小太監道：“江公公就在外麵，奴才這就去叫。”
南宮壽點點頭，不多時，江大海已經跪在了南宮壽的床前。他傷心不已地說道：“皇上，老奴是個罪人，請賜老奴死罪啊。”
南宮壽輕輕閉眸，道：“讓外麵的人……都暫且退下，朕……朕有話要對你說。”
江大海似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就算心中再自責再愧疚，此刻也隻好先遵從皇命。
江大海走出去，讓外麵的人暫且回避，這才回到南宮壽的身前。他低下身，問：“皇上，您想對老奴說些什麽？不論是什麽，老奴都會去辦的。”
南宮壽輕輕歎了口氣，無力地說道：“以你曾經犯下的錯，朕本該賜你一死，你可知，朕為何……為何還留著你？”
“皇上恕老奴愚昧，老奴不知。”江大海聲音有些哽咽。
南宮壽道：“因為朕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也不想因為你突然被賜死，而對這件事有所懷疑。”
聽到這句話，江大海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問：“為什麽，皇上？這件事情真相大白，皇後娘娘是被冤枉的，您應該昭告天下，還皇後娘娘清白啊！”
“咳咳……咳咳咳……”南宮壽重重地咳嗽幾聲，他痛苦地說道：“過去的錯已經釀成了，朕不想為了改正這個錯誤，而再犯一次錯。”
“老奴……老奴不明白啊。”
南宮壽歎了一口氣，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現在朕昭告天下，說皇後是被陷害的，那麽是誰陷害皇後呢？”
“您……您就說是老奴，老奴願意擔這個罪名！”江大海視死如歸，他本該當時就隨著蕭貴妃一齊死去，活到現在算是賺了。
南宮壽卻是搖搖頭，道：“你以為天下人都是傻子嗎？你隻是一個宮人，憑什麽無緣無故陷害趙皇後？”
“我……”江大海無言以對，南宮壽說的不錯，隻要趙皇後是冤枉的，這件事情終究就會扯到蕭貴妃身上去。
南宮壽道：“朕已經對不起趙氏和諾兒，這些年，因為趙氏殘害蕭貴妃的罪名，諾兒受了多少苦，朕心裏都很清楚。朕……真不能再讓炙兒也受這樣的苦，更不能讓他被天下人唾罵啊！”
“可是，”江大海似乎想到了什麽，說道：“如果皇後娘娘不洗清冤屈，那麽她的屍骨就始終不能入皇陵啊！”
南宮壽的眼睛裏露出一抹愧疚，他想起了十二年前，他將趙氏困在冷宮之中，責令宮人不打給她飯食，讓她一天一天被活活餓死……
他的心沉沉地痛著，許久，他才說道：“江大海，你放心吧，終有一日，會有人將她的遺體送入皇陵的。到那個時候，朕再在另一個世界，當麵向她道歉。虧她的欠她的，朕在另一個世界去還……”
“皇上……”江大海聽到南宮壽如此話語，心中百感交集，他能體會到南宮壽此刻的痛苦！他恨了趙氏十二年，卻終究發現恨錯了。他為蕭氏傷心了十二年，卻在今日發現這一切都是蕭氏野心造就，是她作繭自縛……
南宮壽閉上了眼睛，他說：“朕累了，這一次，真的很累……”
江大海見狀，小心翼翼地站起來，道：“皇上，那您歇會兒吧，奴才去給您煎藥。”
說罷，江大海退出了寢殿。
宣王府的書房內，燈光明亮，空氣中卻是寂靜無聲。南宮諾站在窗邊，此刻還毫無睡意，不知為何，從今天上朝回來，他的心就一直難以寧靜下來，總感覺有什麽事情就要發生。隻是這事情，究竟是什麽呢？
這時候窗子突然被一陣風吹開，下一秒，一道白色的身影飄然而至，穩穩地落在了南宮諾的麵前。南宮諾的神色中卻沒有半點驚愕，以這種方式出現的人，除了舒莨，還有誰？
隻是今日，舒莨卻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目光中透著一種擔心，他道：“剛剛收到消息，皇上病危，太醫院十二位太醫全被調了過去。”
“十二位太醫？”南宮諾微微凝眉，平日裏最多三位太醫共同診治，這一次，竟然同時調走了十二位太醫，可想而知，南宮壽的病情有多嚴重。他看向舒莨，問：“有無具體消息？”
舒莨搖搖頭，道：“那十二位太醫為皇上診治之後，一直沒有出來，我想，是有人刻意封鎖消息。若非之前我們在太醫院安插了眼線，現在就連這個消息也是絕不可能知道的。”
南宮諾冷然一笑，道：“皇上病重，理應通知皇子以及眾位大臣入宮侍奉，此時卻是如此秘密謹慎，可想事情非同一般。”
舒莨沉吟片刻，道：“我最擔心的，就是皇上會在這個時候，定下儲君人選。”
南宮諾眸色一變，問：“靖王府外可安排了人？”
舒莨回道：“早已安排，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我們的人會立刻回來稟報。不過……”
“不過什麽？”南宮諾淡淡地問。
舒莨皺皺眉，道：“現在的情形，幾乎可以斷定皇上的身體狀況，殿下何不找個理由，現在入宮，一來可以弄清楚一切，二來也可以在關鍵時刻扭轉局麵。”
“入宮？”南宮諾微微一驚，“現在皇上並未傳召，入宮隻怕是名不正言不順。”
“殿下難道忘了那塊金腰牌嗎？”舒莨提醒道，“從邊境返回帝都的時候，皇上曾經賜予殿下一塊金腰牌，在天鳳朝，憑借這塊金腰牌可以隨意出入皇宮，又怎會名不正言不順？”
南宮諾沒有立刻說話，隻是他的手暗暗握住了腰間那塊金腰牌，眼睛裏的冷意更濃！等了十二年，終於可以有機會，如果現在入宮，然後讓舒莨與賀恩國在宮外接應，這天鳳朝很輕易就可以成為他的，但是，他真的要這樣做嗎？
就在南宮諾猶豫的時候，書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而站在門口的人，卻是霧汐。她一身單薄的衣裳，看起來柔弱惹人憐惜，目光中卻有一絲讓人錯愕的堅決，她道：“王爺現在並不適合入宮。”
“你……”舒莨不敢相信地看向她，她是什麽時候站在外麵的？難不成剛才的一切，她都聽了去？
霧汐淡然自若走進來，對南宮諾道：“我原本隻是過來看看你，不想卻聽到了你們的談話，諾，你不會怪我吧？”
南宮諾輕輕一笑，握住她的手說道：“本王不會怪你，隻是你方才說本王不適合入宮，是何意？”
“對啊！”舒莨有些不服氣，“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怎能就此錯過？”
霧汐微微沉眸，說道：“你們猜的不錯，皇上現在的確是病重，可病重並不代表失去意識，以皇上的謹慎程度，此刻皇宮之中一定也做了精密的部署，如果現在王爺私自入宮，一定會弄巧成絀，落人把柄，使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
“呃……”舒莨臉上閃現一抹憂慮，道：“你說得縱然有理，可現在若不進宮，隻怕會便宜了靖王府。”
空氣一下子變得更加冷凝，南宮諾踱步到窗邊，雙目看向皇宮的方向。籌謀多年，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竟然有些許遲疑……
霧汐走到了南宮諾的身邊，她看向他，道：“諾，你願不願意賭一賭？”
“賭什麽？”他嘴角浮起一次強擠出來的笑容，聲音依舊溫柔。
她說：“賭皇上的一道聖旨。”
“聖旨？”聽到這兩個字，南宮諾和舒莨都震驚了一下，似乎不明白霧汐所指何意。
霧汐頓了頓，說道：“如果皇上現在降旨宣殿下入宮，一切都會變得簡單，隻是不知，你們肯不肯賭。”
南宮諾凝視著霧汐，沒有回答。舒莨卻是按捺不住，跳到霧汐麵前道：“你沒有搞錯吧？現在這樣的緊急關頭，你要我們賭？萬一皇上不降旨呢？”
霧汐輕輕籲了一口氣，道：“皇上不降旨到宣王府，隻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皇上的身體並無性命之憂，這樣的情況下，縱然殿下入皇宮，也無濟於事！另一種，就是皇上降旨到了靖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