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溱王見新帝
看著溫子若那張不是易容就是戴著面具的臉,秦放就有些膈應,「總不好一直這樣遮遮掩掩,不如讓本王幫你,索性一口氣解決了好。」
大概沒想到自家爺會突然蹦出這個問題,再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掃視數次之後,溫子若出了一個結論,壓低了聲音湊到秦放跟前,「王爺,您是不是發『燒』了?」
秦放聽出了他那個燒字中的歧義,臉一沉,一腳就踢了過去,「滾,不知好歹的東西——」
車廂狹窄,溫子若雖然躲得及時,卻還是免不了被自家爺的大長腿踢到了屁股,揉著屁股,趕緊坐的遠遠的,退避三舍,但還是忍不住的好奇,「您要是沒發燒,怎麼也會良心發現,有心思來關心起屬下來了?」
「你說什麼。」秦放眯眼看他,語氣危險意味十足。
溫子若撇撇嘴,本想說就是,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諂媚,「嘿嘿,沒什麼沒什麼,只是爺對屬下如此關懷備至,實在是屬下萬分動容,萬分動容的很吶,啊哈哈——」
秦放這才臉色稍緩,哼了一聲,「那事兒都拖了這麼些年了,早點解決,早點完事。」
溫子若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平素的嬉皮笑臉,也漸漸變得認真,「屬下多謝王爺的美意,可屬下還是希望,這件事,還是由屬下自己親自解決的好。」
「哼,隨你。」難得的好心好意被當成了驢肝肺,秦放自然心生不滿,但到底沒有多加強求的意思,遂,就話鋒一轉,「秦明的消息還沒來?」
提及此時,他的眉頭就深深的擰成了一個疙瘩。
若想把自己媳婦兒完全的套牢自己身邊,他知道,這兩個孩子,定然必不可少。
溫子若也擰了眉頭,搖了搖頭,「這兩天,都已經沒有秦明的消息了,我後來派人去看過小四合院,早就已經人去樓空。」
「是么。」秦放雖然對水玉山莊里那些人並未放在心上,更沒有要治理的打算,不過防範於未然,還是很有必要的,屆時,不管是誰來跟他搶自家媳婦兒,他都不會心慈手軟。
是,原本他是打算想等她身上的傷好了以後,會給她騰出一段空閑的時間,來消化和緩衝兩人之間的關係,可現在……他已經等不了了。
溫子若還是很明白自家王爺的心思的,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試探性的問道:「爺,您當真已經移情別戀到玉姑娘身上了?」
自家爺有多死心眼兒,他可不是不知道,這樣一個為了死去的愛妻,幾乎成了活死人,眼看也要活不長了的自家爺,轉眼之間就開始對別的姑娘生了這麼多這麼深的心思,他如何也有些不信。
「什麼移情別戀。」秦放很不喜歡這個詞兒,不虞的瞪了溫子若一眼。
溫子若更糊塗了,「那您還……。」
還成天膩膩歪歪,死乞白賴的硬要把一個有兒有女的寡.捆綁在自己身邊作何?
當他詳盡的資料查探過來后,發現小桑榆就是玉姑娘的女兒時,他都驚呆了好伐!
何況玉姑娘還有一個兒子呢!
也是幸好,這玉姑娘的丈夫,根據水玉山莊之中找到的供述,說是玉姑娘早就沒了丈夫,還有很多人都以為她是個男子呢,不然,他真要懷疑自家爺肯定腦子出了毛病了。
這一個嫁了兩次的平陽郡主,一個又是兒女成雙的遺孀寡.婦,好好的清白姑娘不要,偏偏要和這樣的他人婦牽扯不清,若說自家爺心裡沒變.態,鬼才會相信!
秦放不打算將水玉的身份告知給太多人,即便,是自己最信任的心腹,所以,冷哼一聲,「你懂個屁。」
然後就草草結束了這個話題。
溫子若無語的摸了摸鼻子,「是是,屬下不懂,屬下不懂……。」
變.態的世界,他一個正常人當然不懂!
車廂里,片刻的沉寂之後,又響起了秦放的聲音,「淑妃的尾巴,都收拾乾淨了?本王可不想這場鴻門宴,又再給本王多添一條新罪。」
結黨營私,內通妃嬪,這不管是哪一個罪名,都夠他喝一壺的了,今天,就真的別想豎著走出重華門了——
溫子若鄭重點頭,「爺放心,她沒收拾好的,屬下也替她收拾妥當了。」
秦放輕輕頷首,「這就好。」
言罷,終結了對話,斜倚在了馬車軟靠上,閉目養神。
太久沒見他的好五弟了,也不知道成長到了何種地步,今天這場鴻門宴的目的,他……都不得而知。
用過早膳沐浴完畢過後,水玉也是整裝待發,將白茶桃枝打發出去,以偶感風寒為名,關窗閉戶。
根據腦海里,那幾個土夫子留下的地道地形圖的記憶,她成功找到了挖掘於南苑的地道口。
盥洗室的壁式衣櫃后。
她穿的是一身短打的男子裝束,這些衣裳,都是從秦放那廝壓箱底的柜子里找到的,還是他大概十幾歲的少年時,所穿的衣裳,跟上次套在她身上的裡衣,是同一個來路。
不過,這兩次的心境很是不同。
畢竟,前一次是無知無覺,而這一次,則是她主動穿上的。
上一次是惱羞成怒,這一次,是分外的窘迫。
雖然這衣裳他該是很多年未曾穿過的,但是,她卻還是能聞到衣裳里,若有若無透出來的,屬於那個混蛋身上的味道。
她很想討厭,但是卻爭不過,內心對這個味道的眷戀,甚至在嗅到時,心跳總也忍不住的加速……
地道有過昨晚的經歷之後,已經駕輕就熟,也不知怎的,自從和那混蛋昨晚那樣……以後,再度回到這裡,她竟半點也無傷懷的心情了,彷彿這就是一個普通的地道,於她而言,再沒有了那麼多的內心束縛。
抄著一身的輕盈功法,循著地道的北端,一路向北,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后,到達她要去的目的地的地道入口。
打開機括,上得地面,她四下一看,竟是薄家主宅深處,一幢空置了很久的小筑前。
入口剛一合上,她收回打量周圍的視線,定了定心神,邊抬腳準備離開這裡,邊想著,到底要用什麼理由和樣子,來應付那個薄久闌。
沒曾想,她才邁出一步,一樣閃著火花的東西突然射進她腳下的地面里,濺起半丈之高的泥土沫子,差點糊了她的眼睛。
「別動。」
一聲充滿警告的危險聲音,隨後響起。
剛被腳下武器驚詫住的水玉,一聽到這聲警告的聲音時,頓時猛地抬頭,向發射武器的那源頭處望了過去,但見小築的二樓之上,一個全身黑衣的女子,正將一架狙擊槍架在了樓台的漢白玉砌成的圍欄之上,黝黑的槍口所瞄準的,此刻已是她水玉的頭顱。
她現在位於小筑前的前院里,離得小築的那棟小樓甚遠,而那女子又是一身黑衣,她並不能看清對方的樣子,但是,剛才那聲音,和那女子隱隱綽綽的身形,實在過於相似,「流蘇?」
小樓上,那黑衣女子的身形微微僵了一下,那原本埋在槍膛后,遮住了大半個臉的臉,終於露了出來,只可惜,卻以黑紗覆面,只露出了上半張的臉,下半張臉,完全被黑紗隱藏了過去。
上半張臉看不出女子怎生的容貌來,但是那雙黝黑的眼睛,彷彿沉睡的豹子,用最危險最犀利的眼神,正冷酷陰沉的盯著水玉,「你是誰。」
問出口的聲音,冷靜,冷酷,冷厲,還有著濃濃的警惕,視線,卻帶著同樣質感,在上上下下,打量著水玉,最後,四目相對,如同盯准了獵物的豹,死死地盯准了水玉的那雙眼睛。
而女子唯一不同於旁人的是,她不會在看到水玉的這雙眼睛時,有太大或者過激的反應,沒有喜怒,只有愈發濃烈的警惕。
水玉記性很好,對細小末微的東西都看得清楚,記得更清楚,何況流蘇,還是曾經和她在一起,將近半年的唯一閨中好友。
只是,遙望著小樓之上,滿身都是蕭殺戾氣的黑衣女子,水玉幾乎有些不敢認,她有些猶豫的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將臉上那張人皮面具,一點點的揭了下來。
黑衣女子一直都在警惕的盯著她,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只是她的眼神,卻在一點點的開始發生變化,從冷靜,變成了不平靜,最後,掀起滔天的巨浪——
彷彿像是一池已死的池水,被投下一顆重磅的石頭,水面從濺起漣漪,到逐漸的波瀾壯闊!
「王……王妃?」頃刻,她所有可怕陰冷的面具,全都土崩瓦解,那雙眼睛只剩下一汪涌動的漣漪,一雙濃黑卷翹的長睫,不斷的迎風顫抖著,一如她此刻脫口而出的言詞。
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水玉那張被面具埋藏了多年的臉,終於露了出來,因為常年不曾接觸陽光的關係,皮膚有種接近病態的白,略顯的不健康,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蒼白的肌膚下,那一絲絲的血管,不過,正因為膚質變得如此的關係,她那張艷麗至極的容顏,竟平添了一種弱不禁風的風情,少了曾經的凌厲和冷冽,更多了一個女人,該有的楚楚動人之姿。
當面具完全揭下,水玉對遙望的黑衣女子,微微一笑,剎那,萬般芳華,「流蘇。」
即便如何克制,也掩飾不住,言語中的顫慄,和哽咽。
這是她曾經最好的朋友,是她在這個世上,最信任的人,再沒有旁人比她流蘇更清楚,她年玥是個什麼樣的人,再沒有人比她流蘇更清楚,她曾經背負的一切,曾經生存在世,為的是什麼——
同樣,再沒有一個人,陪她那樣的出生入死,再沒有一個人,那般毫無條件的信任她,支持她,永遠都站在她的身邊!
流蘇亦是同樣的激動,手上那把被她視若生命的槍,都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都還不自知,或許是知道的,卻是沒有半分想要理會的意思,可她卻依舊站在小樓之上,動也不動,好像生根在了那裡,「不,我一定是在做夢,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對於年玥而言,流蘇是很重要的朋友,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唯一交心的知己,而對於流蘇而言,卻已經不僅僅只是如此,她早就在不知不覺里,將年玥當成了姐妹,當成了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傻姑娘,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人是很容易受到情緒感染的動物,或許剛才前一刻,年玥覺得自己還能忍,還可以忍,但在看到流蘇這幅傻傻的反應時,就再也忍受不住,眼眶一熱,一滴清淚,便奪眶而出。
流蘇往後倒退了一步,眼睛睜得很大,好像很不可置信,很震驚的樣子,而後,突然從二樓一躍而下,一身黑衣如同鬼魅一般奔向了年玥,黑色衣擺在風雪中烈烈飛舞,一如她那高高豎起的長發。
剎那間,她便到了年玥的面前,但是,卻在兩步開外,沒有再繼續前進的意思,駐足停步,情緒強烈的視線,就像無形的手一樣,一點一點,在隨著眼瞳的轉動,描摹著年玥的五官輪廓。
年玥便任由她這麼看著自己,一直對她微笑,卻沒有說話。
很多時候,所有的情緒和情感,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言語來描繪,彼此都能感應,彼此都能明白。
半刻過後,大概是終於確認了眼前的年玥是真的,並不是自己的幻覺,流蘇這才膽怯的,小心翼翼的,抬了手,往年玥的臉頰觸摸過去,可眼看只差分毫的距離時,她卻瑟縮了,怯懦了,想要把手縮回。
不想,年玥卻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繼而,貼到了自己的面頰上,沖她巧笑嫣然,「你看,我是真的,不是假的,不是一碰即碎的幻影。」
流蘇真切的感覺到了那肌膚的溫涼溫度,絲滑般的觸感,指尖一顫過後,另一隻僵在身側的手驀地抬起,一把將年玥抱住,緊緊的,像鐵鉗一樣,淚,頃刻決堤,「王妃……王妃……王妃……。」
她一遍一遍的輕聲囁嚅著,好像在一遍一遍的提醒著自己,這不是夢,這是現實,而自己這唯一的親人,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年玥也跟著哭了,但她的笑容卻愈發的燦爛了,手將流蘇回抱在懷裡,「我在這兒……。」
短暫的休憩,秦放再度睜開眼時,外面隨後就傳來了車夫的稟報聲。
「王爺,到了。」車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繃和緊張。
皇帝和溱王不和之事,連滿朝文武都知道,更遑論溱王府里的人,何況,這四年裡,無數皇宮裡邊兒派出來的刺客,已經教溱王府裡邊兒的每個人都領教了無數回了,若說眼看著自家主子自己就這麼進去這明知不安好心的皇宮不會緊張,那才是騙人的。
「爺。」溫子若也像受到了感染似地,並沒有再像平素那般弔兒郎當不正經的樣子,是截然相反的嚴肅和正經。
秦放皺了皺眉,被這些傢伙一搞,本來根本不緊張的他也跟著莫名其妙的緊張了起來,只是在看到溫子若那張易容的跟黑炭頭一樣的臉,卻做出那般正兒八經的樣子,一種說不出的膈應,惹得他瞬間大笑。
「……。」要是可以,溫子若真的很想罵他家這位王爺是不是特娘的有病。
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笑場!
雖然咱不怕皇帝,但是卻不能不怕如果兩方真的從勢同水火,瞬間上升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進了這皇宮,到了皇帝的地盤上,那也一定會很慘的好不好!
見溫子若一臉隱忍的鄙夷和不高興,秦放知道自己好像有點兒笑過頭了,頓時咳嗽兩聲,緩解了一下笑意,然後一本假正經的對溫子若揮了揮手,「去,趕緊讓他們過來,把本王扶下車。」
溫子若嘴角抽了抽,二話沒說,打開車門跳下車,對隨行的親衛隊吩咐一句,「伺候王爺下車。」
幾個壯實的親衛上前一步,齊聲應是后,便到了馬車前,還是按照以往的舉動,將溱王小心翼翼的攙扶下車,然後攙到了輪椅上坐下,在旁的人眼裡看來,都是真真兒的,半點也瞧不出,溱王已經腿有好轉的跡象。
尤其搭配上溱王有那樣一副要死不活精神不濟的樣子,這分明就還是活脫脫的,那位依舊令人扼腕嘆息的殘廢王爺。
重華門前,早就已經有人在此等候。
一個是皇帝身邊最得寵的德福公公,一個是皇帝身邊最得勢的將軍,御林軍統領,曲放。
這個曲放,來頭可不小,是僅次於四大家族之首薄家的曲家。
只是現而今的薄家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薄家,所以這曲家,在這二十年裡,早就已經取代了薄家的地位,成為新的四大家族之首。
曲家在大溱的商業和兵馬軍事上均有涉獵,雖然都不是最好最強的,但合集起來的家族勢力,是絕對不容小覷的,而每一代家族裡,還會出一個僅次於尊貴皇后的貴妃,再不濟,也會是一等的一品皇妃。
在上一代先帝期間,就曾有一個集齊恩寵與一身的曲貴妃,不過可惜,上一代的奪嫡風暴輸得很慘以後,就香消玉殞了,至此,曲家好像也隨之備受打擊一般,不論是商營上,還是在軍事上,都沒有什麼建樹,商營上更是備受打擊,連連受挫,而後,就一蹶不振了好些年。
曲家到底都是百年的老世家,即便新一代的人不行,可老一輩的還在,都是個頂個的人精,知道自己是風頭太勁,遭人眼紅,所以才會屋漏偏逢連夜雨,這看起來是巧合的一件件事兒,這些老一輩的心裡頭最清楚,那都是有人在背後搞鬼,對曲家在進行打壓。
而這打壓曲家的人,他溱王和那些老人精,都再清楚不過。
看到故人之後,難免想起一些往事,秦放定了定心神,讓身後的溫子若推自己過去。
與此同時,對方的人,也趕緊迎了上來。
「哎呀溱王,真是好久不見,老奴給您見禮了。」德福公公一臉諂媚的迎了上來,到得五步開外時,對秦放便是畢恭畢敬卑躬屈膝的下跪行禮,「王爺千歲千千歲——」
比起德福公公這樣露骨的討好賣乖,曲放倒是冷靜自持的太多,他是按照了軍中的規矩,給秦放行軍禮,人看起來就和很多的將軍一般不苟言笑英挺沉穩,但眼底里,有著掩飾不住的,對秦放的崇拜和仰慕,「末將曲放,參見溱王!」
秦放依舊沒什麼表情和精神,懨懨的對兩人擺了擺手,「不必多禮。」
「謝溱王。」兩人齊聲謝恩。
謝恩之後,曲放便秉承自己的職責,走到了溱王的身後七步開外,做起了安防保護的職守,無聲無息的,就像個保駕護航的隱形人。
德福公公則並非如此,反倒熱絡健談的很,要不是深知溱王不喜歡外人接近的癖好,他早就想把溫子若給擠到了一邊去,心甘情願的做那推車奴,現在卻只得隨行在側,十分熱情的問長問短,「唷,雜家看溱王您面色不大好啊,是不是身子不爽利?要不要老奴給您找太醫令來瞧瞧?」
秦放不動聲色,耷拉著眼皮,把玩著食指上的鬼頭青銅指環,勾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意興闌珊的回了一句,「都是老.毛病了,早就藥石惘然,勞公公費心了。」
溫子若悄悄扯了扯嘴角,對德福公公的目光警惕而不屑。
這個臭閹.狗,一上來就想探王爺的身體底子,還真是心急的很呢,簡直就是巴不得王爺早點嗝屁了才好吧?
碰了這麼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德福公公也不覺得有什麼,還是那副討好的狗腿奴才相,呵呵的笑道:「王爺不必擔憂,咱皇上也知道您身子骨不好,所以吶……可特意給您支了招呢。」
說罷,對秦放眨了眨眼睛。
溫子若和秦放同時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