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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落水

  進了實驗室,緣君便熱火朝天的開始了她的實驗。這裡原本是她的老師錢教授建立的,如今交到了張爽父親張禮賦的手裡管著。張禮賦一向不是個多話之人,但凡有時間,那都耗在了實驗室裡頭,他與緣君見了面也不過是打聲招呼。


  這裡的人,一天都恨不得掰成好幾天來用,又勤勉,又刻苦,因而這實驗的進展總是很快。但是緣君卻沒覺得這樣順利,這些日子,她多少是有些遇見了困難的。


  這一日,張禮賦特意給緣君放了一天假,著她回村子里休息休息再回基地,總說這頭腦保持清楚還是重要的。可是緣君的性子說起來,倒是與張禮賦有些像的,但凡有未解的難題,那就心下怎麼也不痛快,還非得把問題解決了那才好。


  緣君心下多少有些迷茫,這一路竟然連騾子車都沒要,就一個人邊想邊走,整整走了兩個時辰的路,也不曉得累。


  緣君心裡就想著實驗結果,心裡頭隔著事情,總有些茫然,不知不覺就繞了一條遠路也不自知。但是她並不認為累,因為她的思路還沒理清,甚至覺得能多走一會就好。


  就這樣不知不覺走到了一條河溝邊上。這個時候河溝旁邊有一顆拂柳,夕陽照射在拂柳的枯葉上,這些天已經沒什麼蟬鳴聲了,怕是入秋了的緣故。


  河溝上有一處石板搭成的矮橋,有人蹲在那裡搓洗衣物。起初緣君倒是沒有在意的,直到後來走近了,方才覺得這身花布衫有些面熟,再仔細看那鬢邊被吹起的白髮,她便曉得,那是張爽的母親舒望了。


  她倒是沒有想過,這麼快又遇到了認識的人,心下莫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是腳底下的步子一直走著,也並未有停下來。


  舒望正低著頭,拿著一根粗大的棒槌,在搗騰著衣物,但是棒槌下的力道大了,就難免濺起水沫來,因而還得事兒抬起胳膊來抹一抹面頰上的水漬。


  緣君突然回過神來,喊了一聲:「伯母!」


  舒望抬起頭來,一看,笑道:「是緣君呀,這是休假了么?」


  緣君笑笑:「有些問題沒想明白,我就回來走一走,看看是不是有思路。您在洗衣服呢,我來幫您。」


  緣君一面說著,一面就將襯衫袖子卷到了臂膀上,然後就露出了蓮藕樣的手來。說起來也是奇怪,這裡日晒這樣重,緣君倒是一點也沒有晒黑,多半還是天生底子好。


  緣君朝著舒望那邊走去,離她沒幾步的距離,就看見那渾濁的水流過橋下,裡頭夾雜著一些稻草,厚厚的黃泥一縷一縷地被沖刷開來,那水渾濁的就跟攪雞蛋湯似得。


  不過到底是水,再渾濁,總還是能看出人的影子倒映在上頭。舒望實則早就看見了緣君的影子,可是也不吭聲,曉得這姑娘心裡頭恐怕在想著大事。她想著總不好隨意打斷她的思路,因而也沒有喚她。


  只是沒有想到,緣君一面走過來,一面想問題想的入神了,竟然就立在那兒不動了。起初舒望還有些詫異,但是她盯著水裡的影子久了,一下莫名的覺得不對,眼見著緣君就在水裡頭摔了一跤。


  舒望這下被嚇了一大跳,手裡拿著的棒槌也一下跟著落進了水裡,她趕忙過去先扶起了緣君。


  待得舒望將緣君扶起,就聽著緣君「誒呀」了一聲,她這才回過神來,原來舒望的棒槌因為她,落到了水裡去。那棒槌在水面上溜轉著打了一個圈,一下就被水流給沖走了。


  緣君原來心思還在實驗上,這一下倒是一下就醒過神來,她忙一步跨進水裡,然後朝前疾走了幾步,俯下身去,就把這棒槌給揀了上來。水雖然說不上多少深,下了水裡頭,也不過就是到緣君的膝蓋,但是水流卻很湍急。


  緣君顯然沒有料到,這水勢這樣厲害,加之下水匆忙,整個人身子也便有些站不穩了,待得拿到那棒槌的時候,幾乎整個人就栽倒了下去,吃了滿嘴的泥沙,不過好在這棒槌是給追了回來,也不枉費這般小波折。


  舒望站在一旁,看著緣君又跌倒,心裡就覺得十分過意不去。等到緣君上岸的時候,她就看見她整個褲子都已經浸濕了,褲腳上的水就順著褲管往下流,把橋面都給侵濕了。


  舒望忙上前,用毛巾給她揩拭道:「誒呀,你全身都濕透了。」


  這個時候,緣君手上還拿著那根棒槌,也是跟著不住地往下流水,這一下舒望腳面也被淋濕了,不過一時也沒顧得上。


  「無礙的,一會換一身就是了。」緣君笑了笑,把棒槌遞了過去予舒望,然後就彎下身軀,擰著腳上的水。褲子原來是淺色的,這個時候已經變成了深灰色。


  舒望蹙眉道:「這怎麼辦才好,你去哪裡換呢?我看你衣服都放實驗室的宿舍那邊了罷?這邊的屋子裡怕是沒得換了。」


  說起來,緣君的衣物還是她幫忙收拾的,因而想到這些,她就多少又憂心了起來。舒望這會對緣君這個孩子,倒當真是又喜歡,又小心。想著也是別人家裡的寶,怎麼也不好薄待了。


  「不打緊的。」緣君笑了笑。


  舒望自然不好叫她就這樣回去,便道:「這樣罷,你還是跟我一道回去,我家裡頭還有一些年輕時候的衣物,尺寸雖然不一定合適,但總比這樣濕著好。」


  聽舒望這樣說,緣君再看看自己狼狽的樣子,也就不再推辭了。兩個人並肩走著,緣君的腿上潮濕的很,整個就粘裹在褲腿上,十分的不舒服。這個時候太陽也快下山了,風吹過來,自帶著幾分涼意。


  緣君腳上穿著的解放鞋,早已經糊上了了一層厚厚的黃泥,整個在路上走的,就像在泥地里打滾,有些踩不踏實,總有些虛飄飄的感覺了。


  緣君才跟著舒望到了家,張爽就迎了出來,一見緣君的狼狽模樣,不由得吃驚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這樣臟,是掉進河裡了?」


  緣君含糊地笑了笑:「自己走路不當心呢,沒什麼事的。」


  舒望搖了搖頭,顯然緣君這樣說是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也沒有把這件事情當成什麼大事掛在心上。舒望考慮到小姑娘要面子,也就沒多說什麼。


  張爽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這河水淺,怎麼就摔下去成這副樣子了?是不是遇著什麼事情了?」


  「哪裡的話,不過是走路時候想著實驗室的事情,一時也就栽了下去,謝謝你關心。」緣君隨口應了一句。


  張爽一面嘀咕著,一面趕緊請母親和緣君進了屋:「下次該當心了,摔壞了可怎麼好。先去裡頭換身衣服吧,原來那身你脫下來,我給你搓一搓,然後灶台上烤一烤。這濕衣服上身不舒服,又生病了就麻煩了。」


  張爽說完,又有些紅了臉:「我的意思是,我母親應該能幫到你。」


  緣君跟著舒望進了屋內,舒望早已經把一套藍布衣服給找了出來,人便躲到灶台那邊去了。緣君轉過身去,利索地將衣服換好。這個時候,外頭的張爽就舀來了水,著她在臉盆里凈個手。


  張爽遞了一塊面巾過去,給她揩手。緣君隱隱聞到上頭有花香,不禁問了聲:「這上頭是灑過香水么?味道這樣濃。」


  張爽憨厚笑了一聲:「村子裡頭,怎麼會有什麼香水呢,是前些時候,我母親從村裡的伯娘那裡拿了一些桂花來,晒成了干,然後就壓在籮筐裡頭,這不,面巾也便跟著染了些香味來。」


  緣君聽了倒是覺得有幾分趣味,從前在瑞士的時候,他的母親茹雲,倒是時常也會采些鮮花,然後晒成干,當成衣櫥的清新劑來用,沒想到,原來舒望也是有一樣的喜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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