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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傳單

  剎那間,無邊的悲苦瀰漫了呂平柏的心胸,似乎身邊的人連同這一座大房子都在迅速下沉,他喊又喊不出,撐又撐不起,眼見得災難沒頂而無能為力,這樣一種哀傷是無以言說的。


  丹尼爾見呂平柏一時臉色不對,不知怎麼回事。待到他因情緒大動而吐了血,自然就忙著照料病人,重新開了藥方,按著肺癆病人吐血的情況,加了一些西藥。


  而後,丹尼爾又把底下的聽差拉到旁邊說:「病人開始吐血,情形就不很妙了,回頭跟你們老夫人說,一切要及早準備。」


  茹雲在一旁,自然也是聽到了丹尼爾說的話,一時便覺得心下多少有些難受起來。茹雲就幫著呂平柏躺下,取那切片的山參讓他在嘴裡含著,混和津液緩緩咽進。底下聽差又燒一個煙泡,狠吸一口,朝著呂平柏臉上噴去。片刻之後,他方才緩過氣來。


  屋子裡亂成一團的時候,唐嬌燕始終低頭垂臉,一言不發。茹雲忙妥了,回頭細細一想,肚裡有些明白了,但到底這是呂家的私事,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因而就打發唐嬌燕先回她自己院里去。


  臨走前,茹雲低聲問了一句:「想是她肚裡的孩子不是你的?」


  呂平柏滿臉失神,倒是也不避諱,反問道:「我這副病身子,我自己還不清楚么?」


  茹雲曉得,這是呂家的醜聞,但凡傳揚開來,只怕是呂家上上下下都不得安歇。呂平柏見她面露難色,不過寬慰道:「這事情倒是與你無關的,還要多謝你,今日帶著丹尼爾醫生來探視我,多少幫我續了一口氣呢。」


  茹雲重重嘆了一聲,起了身來:「平柏,我起初想著,她傾慕你,那麼在你身旁伺候著,總歸是個得力的人。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要是說起來,是我當初這媒做的錯了。」


  呂平柏苦笑了一聲:「倒也不怪你,我若是真不要留下她,那麼一早也就遣她出府去了。到底也是我自個同意的事情,也不好都說是你的不是呢。好了,茹雲,你早些回去罷,緣君還在家裡等著你罷。」


  茹雲咬了咬下唇,半晌,方才朝著門口邁步而去,人走到門檻邊上,又回過身來,她就瞧見呂平柏一雙黑的燒出洞似得眼睛一直望著自個。她一時覺得心下愧疚極了,只掩著面,出了門外去。


  丹尼爾在門口等著,眼見著茹雲出來,眼角似還有淚光,一時也不多問。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茹雲半晌都沒有說話。


  快到了祠堂的時候,借著昏暗的路燈,丹尼爾望著茹雲的纖瘦的背影,開口:「今日,我在呂家留下的話,想來你也聽到了。」


  茹雲微微一愣,不過跟著點了點頭,但是並沒有回過身來。


  到了家,緣君已經趴在奶媽的身上睡著了,茹雲伸出手來,輕撫著緣君酷似秋白的面龐,一時心下百感交集。


  她與奶媽交代了幾句,就回了屋內,這個時候,卻見秋白靠在床頭,眼睛一徑是睜著的,他還沒有歇下。


  「回來了?」秋白淡聲說道。


  茹雲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


  秋白趿了鞋子,到了案上,親自給茹雲斟了盞熱茶,遞了過去:「吃口熱茶,暖暖身子罷。」


  茹雲抿了口茶,而後抬眼望著秋白:「你就不問我,夜裡去了哪裡?」


  秋白微微笑道:「你要是想說,自然會說,我何必要去問。我這人已經從鬼門關上走過一遭了,自然也沒什麼可質問你的。你做事情,總歸是有你的緣由罷。」


  茹雲緩緩垂下臉去,將今日帶著丹尼爾去呂家的事情說了一通。秋白就在邊上聽著,也不打攪,就由著茹雲說完。


  聽罷,秋白不過將茹雲摟到懷中,輕聲道:「他救了你一命,到底是對你有恩情的,你心下難過,也實屬正常。不過,人這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一概也便順其自然罷,有些事情,也不是老天爺說變就好變的。」


  茹雲點了點頭,也不過跟著嘆息了一聲。


  次月,秋白身子恢復的大致不差了,這便糾集了先前散落在各處的士兵,又同游擊隊合作,很快就建立起了一支新的抗日力量。


  如今,抗戰宣傳活動增添了新的花樣:往敵占區里發送傳單。傳單內容由秋白所在的軍隊去擬定,茹雲則讓女工研習所的女工們,照著內容在蠟紙上刻了,用簡陋的油印機印出來。


  紙是極粗糙的土造紙,油墨很難均勻地印上去,因此只能把字體盡量寫大,有時一張紙上也就印了寥寥幾句話。好在醉翁之意不在酒,日本兵念不了漢字,發傳單到敵占區里,自然不會那麼快就被發現。


  秋白的目的,不過在於唬嚇唬敵人,讓他們知道抗日力量是存在的,能到你的地盤上發傳單,就能到你的地盤上要人頭,叫日本人和那些偽軍還是老實為妙。


  發傳單的任務,大部分都由錦雲中學和女工研習所的的人包了。這活兒也就是半大孩子們去干合適。孩子腿快,腦袋瓜兒又機靈,出門也不太引人注意。


  偶爾被偽軍或鄉保長們抓住,眼淚鼻涕呼啦一淌,對方也就放人了。偽軍到底這還狠心不徹底,這為幾張紙片片殺個孩子,想想還是下不去手。


  要緊的是別碰到日本人的槍口上,那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剛出生的嬰兒都能挑在刺刀上當玩意兒要,別說學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發傳單了。


  這事情,茹雲原本想親自去辦,可是礙著她前些時日因為秋白的事情,進出處州城太多,現下怕是不便出面。這事情就在一籌莫展之際,由著邵家的二姑娘和三姑娘主動出來請纓去了。


  兩個人原本就在女工研習所授課,如今結伴走過去,人家一看也就覺得是倆小姑娘,自然也不會起什麼疑心來。


  處州城內日軍,如今又加強了守衛,多進駐了日軍一個中隊加偽軍一個營,城內的東西南北分別豎著日軍新築的碉堡。


  粗大的煙筒子似的堡身留出一個個黑乎乎的槍眼,膽小的人走過那碉堡下面就腿腳發軟,總覺得槍眼裡有槍口朝他瞄著,不定怎麼就有一顆子彈飛出來,讓他的小命完蛋。


  邵氏姐妹倆是鄉下富家小姐打扮,兩個人一樣的嬌美面孔,一樣的油亮大辮子,辮梢系一根紅綢帶,花嘩嘰布滾藍邊的斜襟掐腰小夾襖,藍布褲子,黑綢面綉有牡丹花卉的家做鞋。


  兩個人胳膊里都挎一個花布小包袱,走得不緊不慢,輕輕鬆鬆,渾然是兩個嬌憨稚氣的鄉下女孩子。站崗的偽軍照例端了槍攔住她們,按規矩,進出鎮子是要檢查的。


  邵家二姑娘故意用很土的錦雲鄉話大驚小怪嚷著:「哎喲喂,還要檢查呀!你是男的,我是女的,總不成我脫了衣裳讓你查?」


  邵家三姑娘在旁邊唱歌似地附和:「姐呀,出門前娘可沒說要檢查喲,這可羞死人了,早知道檢查,我就不到舅舅家送壽禮了。」


  那偽軍是個剛招來的鄉下小夥子,見兩個嬌憨的女孩笑嘻嘻一唱一和,臉上倒先自發了紅,用那槍上的刺刀指一指二姑娘的包袱。


  邵家二姑娘像是恍然大悟,一步湊上前去:「大哥想嘗嘗我娘做的壽糕呀!大哥鼻子真是靈,我娘做的棗糕,又甜又香,三裡外就能聞著味兒呢!」


  說著二姑娘果真從包袱里摸出一塊糕來,毫無戒備地送到那偽軍手中。遞糕的時候,她纖細的小指有意無意在對方掌心裡輕輕一劃。土氣未脫的小伙何曾見過這種世面,剎那間臉紅得像塊新娘子蓋頭的布,不由自主地後退過去,讓開了進城的路。


  邵家兩姊妹朝他嫣然一笑,手拉手步態輕盈地進去了。之後的事情當然是如魚得水,遊刃有餘。兩個人老練地在鎮上茶館里喝了一壺茶,吃了一定水晶包子。裝做找人,在處州的公所附近轉了一圈。


  倆人像是好奇,繞到鎮上唯一的小戲園子門口張望了好一陣。不知怎麼又闖到處州中學和小學里,發現走錯了地方,嘻嘻哈哈又出來了。


  路上差點跟一個從妓院里出來的鬼子碰面,幸而二姑娘眼尖,一拉三姑娘,兩個人鑽到旁邊賣雜貨的小鋪子里躲了躲。店鋪老闆看著她們說:「你們這兩個鄉下丫頭真是賊膽大,讓那鬼子碰了面,不把你們拖到碉堡里折磨個夠才怪!」


  二姑娘就笑嘻嘻說:「我兩人是鯉魚精變的呢,渾身溜滑,他空手抓不住。」


  這話說得那老闆也笑了,兩人最後果真貼著碉堡牆根走過去,大搖大擺出了處州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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