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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心魔

  茹雲只覺得十分尷尬地站在那兒,倘若說現下就走,不僅不能為呂平柏的事情做一些轉圜,甚至秋白對她的誤會只怕會是鐵板上定釘了。


  因為茹雲便道:「秋白,你聽我說,許多的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平柏對我有恩,我如今不過是為了報恩,倘若說你因為我而遷怒於平柏,大可不必如此。平柏對於鄉里,對於抗戰,都是出過不少心力的,對他的事情,百姓口中自有口碑,你隨意打聽也便知曉了。」


  陶秋白抬起了頭,有些不耐煩地對門外喊道:「劉虎。」


  劉虎迅速進了屋內,行了個軍禮,而後道:「少帥有什麼吩咐?」


  「送沈小姐出去……」陶秋白漠冷地說道。


  茹雲眼中含著淚珠,一時間微微顫粟地張開口道:「秋白……」


  彼時,一身量苗條的女子與拐角處盈盈而來。這女子穿著一身暗金色的緞子旗袍,兩隻手腕上錚錚鏘鏘直戴了八隻扭花金絲鐲。


  臉上勾得十分入時,眼皮上抹了眼圈膏,眼角兒也著了墨,一頭蓬得像鳥窩似的頭髮,兩鬢上卻刷出幾隻俏皮的月牙鉤來。


  只聽著那人開口,嗔嗲地喚了一聲:「秋白……好討厭喲,今兒個一早就留人家一個人在屋子裡頭呢……」


  她一面說,一面就扭動著腰肢往陶秋白身上靠去。茹雲詫異地望著這個女人,陶秋白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不過刻意笑著勾起了她的下頜:「你先回去,我忙點公事,一會就來找你。」


  那女子顯然有些詫異秋白的親昵舉動,不過軟聲笑道:「不要嘛,你陪陪人家好不好。」


  陶秋白用餘光掃視著茹雲,看著她略略失意的神色,心下莫名有些難言的痛楚一時跟著起伏著。


  這個女人,名叫玉良。


  遇見玉良的那天,正是秋白重新尋回了申軍舊部,又靠著從前父親舊友相助,重新整合了一支部隊,東山再起的一日。那個時候,一幫長官起鬨,拖他去處州的茶館看熱鬧。


  秋白不穿軍裝的時候,只是照著習慣著一身玄色團花緞的長袍馬褂,挽起的袖口露一角雪白綢絹,細長的手指上套一枚碧綠如滴的翡翠搬指,渾身上下儒雅中透出富貴,富貴中又不失沉靜莊重。


  那時候,是老鴇親自出來迎候。貴客上門,如同銀元往懷中滴溜溜滾,沒有不上勁的。來人中有常逛八大胡同的老客,問老鴇有沒有什麼新鮮玩意兒?


  老鴇一連說了幾個姑娘的名字,都被客人笑著搖頭否定了,理由是他都見過,太俗。肉慾味太濃,沒的辱沒了秋白。


  老鴇生怕進門的客人又走,搜腸刮肚想著挽留他們的招數,終於把腦於動到了玉良身上。她告訴他們說,有個新來的蘇州姑娘,正在學崑曲,還沒太上路子,客官真要想嘗新鮮,不妨喚出來見見,只怕唱不好,污了貴人的耳朵。


  老鴇最後囁嚅著強調一句:「姑娘還小,只賣唱,不賣身。」


  玉良由她的琴師領著,從屏風後面低眉垂眼地轉了出來,未及張口,粉臉上已經是飛紅一片。那年她剛滿十六,生平第一次要當著這麼多陌生男人的面表演藝技,心中的惶然和羞怯可想而知。


  琴聲響起,慌張中她錯過了第一遍過門。老練的琴師不動聲色,把調子轉了回去,從頭又拉一遍。玉良唇邊抖了幾抖,怎麼也吐不出開頭那一個字來。


  眼見得淚水慢慢湧上眼睛,如煙如霧,顫顫欲滴,客人們哈哈大笑,覺得有趣之極。


  秋白卻不笑,玉良流淚的那一瞬間里,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巨大的憐憫像子彈擊中他的心臟,頃刻間熱血從彈洞里僅僅湧出,淹沒了他的四肢和肩背,他像飄萍一般浮遊在這片溫熱之中。


  他眯縫了眼睛,仔細端詳面前這張楚楚可憐的俏麗臉蛋,依稀中這面容與茹雲的面龐交疊在一處,她的眼色當中,倒是確實與茹雲有幾分相似的。


  她們都若江南早春的風景,柳枝飄拂,杏花帶雨,乳燕呢哺。他不知不覺站起來,走向玉良,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用濃濃的海陽口音問她:「可願意跟我回家?」


  接下來的事情,是發生在秋白和妓院老鴇之間的一場秘密交易。秋白始終沒有告訴旁人他花了多少錢替玉良贖身,他只是覺得希望天天能瞧見她,以慰藉他對茹雲的相思之苦。他給她取名叫玉良,何嘗又不是重遇良人的心愿呢?

  初時,玉良只認這是一位救她出火坑的大恩人,又覺著恩人一表人才,可是自個最心儀的那一類男子,因而一早就做好了以身相報的打算。


  可是顯然,秋白並未有動過這樣的心思,他不過是把玉良安置在了單獨的一處屋子裡頭,又對她很是客氣,只就偶爾過去吃個茶,說說閑話罷了。


  後來,秋白聽聞她一天學也沒上過,便又請來了老師,專門為她補習功課,說是過些時候,就送她出廣州去念書。


  日子照舊過著,只是莫名的,他心下便有了一份念想。他總是希望透過玉良的眼睛,看到那個深藏在他心底的人,只要還是能見著,他覺得也是極好的了。


  秋白的思緒漸漸從往日里拉回,他的視線從茹雲身上掃過,而後刻意摟住了玉良的肩膀道:「既是如此,那就去你屋裡罷。」


  茹雲只覺得眼前早已被淚水模糊,整個人都有些搖晃了起來,她不敢相信,那個曾經說,一輩子只要她一人就好的秋白,竟然又有了新的女人。


  她原本認為,芳嬛從前是先她一步進了陶公館,因而芳嬛的事情,也不好怪到秋白身上。可是如今呢?他難道不是心甘情願地在與這個女子親昵么?想來也真是諷刺,就在方才,他還說,此生只要她一人足矣……


  想到這裡,茹雲就愈加覺得傷心地肝腸寸斷,她垂下了臉,未及劉虎開口相送,就一徑下了樓去,秋白分明瞧見她的眼角掛著淚珠,眼圈早就跟著紅了。


  「秋白?」玉良順著陶秋白的目光望去,輕聲喚了一聲。


  陶秋白輕嘆了一聲,而後將手鬆開,對著玉良道:「好了,你回去罷,我還要忙公事。」


  「可是你方才不是說要陪人家的么。」說到這裡,玉良就拿著絹帕掩了掩眼角。


  「我說讓你滾!你就得滾!」秋白低沉一吼,倒是將玉良給嚇了一大跳,她也便用絹帕蒙著臉,抽抽搭搭地離開了。


  秋白只覺得氣血上涌,整個人也一時有些站不穩了,好在劉虎眼疾手快,一下就扶住了秋白:「少帥!」


  「無礙的…….」秋白心下越思越沉,他明明已經許久沒有見到茹雲,明明對她思念刻骨,可是為何真的見到她,又如此薄待她?他真的是嫉妒呂平柏,嫉妒這兩年他不在的日子裡,呂平柏竟然可以與茹雲朝夕相對。


  甚至是那個不明的孩子,也可能是呂平柏的種,想到這裡,秋白就覺得心下十分痛苦,簡直恨不得用刀子將心窩給狠狠捅上幾遍方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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