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槍聲
「同為女人,你何苦這樣為難我,又為難你自個?你明明知道,我與他,壓根就不可能再在一處了。」茹雲嘆息了一聲,她並不害怕這所謂溶蝕的粉末,她本就不願苟活於世,大不了一個「死」字罷了。
「住嘴!」芳嬛一面擰開蓋子,一面猙獰笑道:「沈茹雲,你就省省力氣吧,我總是要你曉得,什麼是蝕骨的滋味。秋白曾對外界說,他此生只娶一位妻子,以揚正風。我先你兩年入府,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早就被抬了正,成了陶家的少奶奶,又豈會如此費盡心思求而不得?我同秋白到底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情分,哪裡是旁人比得了的!」
「你以為我很想要進府做什麼少奶奶么?呵,這陶家我唯恐避之不及,若不是為了我的父親,為了沈家,我又豈會委身於那陶秋白。」茹雲苦笑了一聲。
芳嬛冷哼道:「你這個朝秦暮楚的女人,明明心下挂念著柳斯年,卻還要勾引秋白,簡直是罪無可恕!我要是你,就早早地自我了結,同那柳斯年一道去了。可見,你還是個貪生怕死,戀慕榮華之人!你這樣的人,憑什麼可以得到秋白的愛?至始至終,一心一意守在他身旁的人,只有我呀!」
芳嬛一面說,一面就掐住了茹雲的下頜,而後強灌了那罐白色粉末下去。
「咳!咳!」茹雲重重地咳嗽了幾聲,那些白粉,一道跟著咽了下去。初時,她只覺得味道十分苦涼,不消片刻,她便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跟著酸軟了起來,整個人不自禁地打著冷顫,慢慢的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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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笛嗚地鳴叫了一聲,這是離開上海的最後一列火車。各種逃難的人拖家帶口,各個都拿著大箱、小箱,如潮水般湧上來了。
茹雲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是被雙手幫著,扔在一節車廂裡頭,這裡擁堵了許多逃難的人,密密麻麻的將整個車廂都給塞滿了。
茹雲定了定神,這才反應過來,她被芳嬛下了葯,如今又扔到了南下的火車上,只怕是要她自生自滅的意思了。
照著慣例,當火車第三次汽笛鳴叫聲起,黑煙滾滾的時候,車頭開始發出嘈雜的響聲,這是馬上要出發了的意思。
茹雲本想求助於一旁的乘客,卻不料一顆炸彈「砰」地一聲在火車上空炸響了。茹雲冷不防這一聲巨響,人一哆嗦,整個便傾倒在了車廂的地上。
北郊槍聲大作,噼里啪啦的槍聲響徹在天際,就如同炒豆子一般清脆。火車站登時亂作了一團,在諸人的哭喊聲中,火車徐徐開動了起來。
窗外的冷風吹到茹雲面上,略有些刮臉。她闔著眼,咬緊了牙關,想法子擠到了車窗口。對面的火車呼嘯而過,她縱身一躍,整個人就重重地摔到了鐵軌上。
在場的諸人都嚇得驚呼了起來,茹雲整個人滾了好幾番,周身的骨頭都要崩碎了一般,全身上下都是劇烈的疼痛。
這會,有路過的市民瞧見了茹雲,忙替她鬆了綁。茹雲還沒來得及感謝這人,就聽著新一輪的炮彈聲在北郊響起。
茹雲暗暗鎮定了下來,直起了身,扶著站台的鐵柱子,往遠處張望著。如今不過是晌午,可是因為是雪天,天還陰沉的很,因而也看不清遠處情況到底如何。
可是茹雲聽得到,這槍聲很是複雜,單發的、連發的,什麼樣的都有,甚至還不時的夾雜著手榴彈的炸響聲。
風漸漸的吹得有些急了,開始把北郊的那股硝煙味給帶了過來,嗆得茹雲嗓子直發緊。
這個時候,茹雲就聽到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日本人打進來了!陶司令親自率軍去北郊督戰了!」
茹雲一時有些驚愕住了,她沒有想到,日本人真的來了。她雖未有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可是從前在法國的時候,也是沒少涉獵這軍事方面的書籍。
諸如如今在滬上,像陶秋白這樣背水一戰的,武器簡直太重要了。武器若是頂不住,根本拿日本人的攻勢毫無辦法可言。
據她所知,如今陶家軍用的仍舊是老舊的廣式土槍,這又如何同裝備精良的日本人相比拼?茹雲心下的那絲絲不安慢慢蔓延開來,她未有多想,只是拚命地朝著北郊奔跑而去。
那個陶秋白,那個面目可憎,恨不得她親自手刃了的陶秋白,為什麼偏偏要親自上前線去冒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