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綁架
獨輪車停在變得陌生了的紅漆大門前,茹雲慢慢下了車子。坐在車上顛簸得久了,驟然下地,腿腳酸麻,腳底板像有無數根細細的縫衣針扎著,她只得皺了眉頭一動不動。
車夫上前,把車上的行李給拿了下來,茹雲摸了摸衣袋,卻是囊中羞澀,不由得開口道:「師傅,這車錢……」
車夫高興道:「這車錢已經有先生給過了,還多給了不少茶錢呢,托小姐的福。您這兒要是沒什麼事情,我就走啦。」
茹雲揮揮手:「走吧,要走還是趁早,晚了怕是回城都困難。」
這是一片上海郊區的老房子,沈家是這片屋子裡唯一的大宅。只是如今瞧著十分的破敗,屋頂上的瓦片殘缺,大門上端釘著的那塊牌匾,時日久了,都磨得掉了漆,「沈府」兩個柳體字隱約可見。
茹雲放眼望去,在在那兩扇舊得開了裂的大門上尋著門環,可是門上的虎頭鋼環不見了蹤跡,替代它的是鐵絲勉強彎成的一個把手。看起來圓不圓,方不方的,真是極不妥帖的。
她正要伸出手來,卻只覺身後腰身一緊,被人從後面抱了個結實。茹雲本能地張開嘴巴想要驚呼救命,可是聲音還沒出口,一團爛棉花已經把嘴巴堵得大氣難出。
茹雲驚恐地瞪著眼睛,卻是什麼也看不見,自然眼睛早就被罩上了黑布條。她只能感覺到自己被兩個男子前後挾持著,拖著她幾乎是腳不著地往外處去。
許是聽到了什麼動靜,沈嘯仙在院子中喚了一聲:「誰在門口呀?」
茹雲聽到了父親的聲響,心下十分急切,可是卻沒法回答。她被那堆棉花塞得快要透不過氣來,胳膊也像是要被兩個男人扯斷了似的,痛得她眼淚簌簌直掉。
有那一刻,茹雲認為她是要死了,顯然她是被人綁架了!
這兩個男子沿城牆根,把茹雲拖到一個破敗無人的荒廟當中,然後摸索著用繩子把茹雲結結實實地綁在了柱子上。
這個時候,黑色的布條隱約被人摘了下來,待得茹雲睜開眼的時候,卻是見芳嬛穿著一襲墨綠色的旗袍站在那兒,臉上掛著一流吟吟的淺笑。
「嗚……」茹雲憤怒極了,掙扎著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嘴裡塞著棉花,實在是不好開口。
「嘖嘖嘖……」芳嬛甩了甩手,厭惡地拈著茹雲口中的那團棉花,只輕輕一帶,那團棉花一下就脫離了開來。
茹雲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吃力道:「姚芳嬛!如今可是民國了,不是清廷的時候!你這樣強捆了我,眼裡還有沒有法度了!」
芳嬛湊近了幾分,明艷的雙唇輕巧一勾:「法度?那是什麼鬼東西!我只知道,但凡你出了陶公館,那麼你就是一隻可以任人揉捏踩死的螻蟻罷了。」
茹雲即刻明白了她的用意,這個芳嬛恐怕是要先下手為強,要她性命來了。想到這裡,茹雲竭力使自個冷靜下來:「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陶秋白的意思?」
「呸!住口!就憑你這個賤人,也好提秋白的名諱的?」芳嬛啐了一口咒罵道:「沈茹雲,我可是忍你很久了,你可能想不到自己還有一天,會完完全全地落在我的手上罷!你放心,我會叫你走得痛快一些的。」
茹雲仰起頭來,譏諷地笑了一聲:「你這樣迫不及待地想要我死,可是以為,只要我死了,你在陶秋白心裡就能佔得一席之地了?呵,芳嬛,我不妨勸你一句,我若是死了,在他心裡,只會永世難以磨滅,只怕是你更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茹雲的話正中了芳嬛的心事,她抬手就甩了一個毒辣的巴掌,厲聲道:「賤人!讓你死,豈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你這輩子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芳嬛邊說,邊從珍珠手包裡頭拿出一個小罐。上頭描繪著奇奇怪怪的花草紋樣,一看就不是本地的東西。
芳嬛挑眉笑道:「你可不定曉得,這可是好東西呀,還是我專門託人從緬甸那邊帶過來的。這裡頭的粉末那,但凡你沾了一點點,那全身上下便會慢慢癱軟起來,到最後,你會慢慢潰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的容顏,你的身體,沒有一處會是好的。怎麼樣?是不是一想起來,就覺得十分有趣呢?」
茹雲只覺得一股森冷的寒氣,直透進她的肌膚之中,她原本曉得這芳嬛狠毒,卻未有料到,她竟然有這樣的膽子,在陶秋白的地盤上,行這樣齷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