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找茬
芳嬛瞧著陶秋白離去的身影,眼中的那團火早已燒成了兩個窟窿,她嫉妒的簡直要發了狂。
這使得她毫不猶豫地帶著底下人去了偏院——那裡聚集著倒座間,住著陶公館最低賤的下人、聽差,包括那個叫她恨得牙根疼的沈茹雲。
芳嬛浩浩蕩蕩地帶著底下人進了偏院。這時候,茹雲正垂著頭在捶打著衣物。雖是聽見聲響,她並沒有抬頭,不過心無旁騖地繼續做著手裡的活。
沈茹雲越是如此淡意,芳嬛就越是怒火中燒。她使了個眼色,叫丫鬟粗暴地將那筒衣物踢到一邊,咒罵道:「你個賤婢,聽到我來了,竟然也不見禮!難不成,還當你是這陶公館的女主人呢?」
茹雲倨傲地抬起下頜,輕蔑地看著她,微微笑了笑:「喲,我當是誰這樣威風呢,原來是芳嬛妹妹呀。」
芳嬛一抬手,就甩了一個巴掌下去:「放肆!妹妹豈是你能叫的!」
茹雲不緊不慢地擎住了她的手,而後迅速地回敬了她一個清脆的巴掌,冷聲道:「這倒是,我並沒有你這樣的蛇蠍妹妹,方才倒真是口誤了。」
芳嬛未料到她竟然敢還手,這一下臉上腫著五個手指印,一時更是恨得不得了:「反了!反了!這一個賤人,竟然還欺負到主子頭上來了!來人呀,給我打!往死里打!」
底下幾個聽差的面面相覷,禁不住芳嬛的眼色,只得擎了那大棒就結結實實地打起了起來。
茹雲少不得挨了幾記悶棒,一下就跟著眼冒金星起來,口中也漫漫溢出些許血漬。只是她那雙眼睛,仍舊死死地盯著芳嬛,眼中滿是不屈與磊落。
芳嬛為這個女人瘋狂的眼神而感到一絲不明的恐懼,如果不是現下有這樣多的人幫著撐場面,只怕是她早已經落荒而逃。
「你倒是不用瞪我,這教訓你,可是秋白的主意。他早就說了,你這個女人,不識好歹,到底該要吃些苦頭才知道服軟。」芳嬛刻意揚高了聲調說道。
茹雲的背上早已被打的裂開了幾道大口子,可是她咬著牙,仍舊是一點也沒有吭聲。不過竭力忍耐著,將這肉體上的痛楚一併給咽了下去。
她笑看著芳嬛,毫無畏懼:「從前常聽老人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想來我今日也算是見識到了。」
芳嬛拿著團扇,掩著嘴啐了一口:「呸,沈茹雲,你個賤人,還嘴硬呢。你就是即刻去死,那也是該的。你一口咬死,那個死去的冤枉小鬼是秋白的孩子。可是府里上下誰不曉得,你與那老情人柳斯年,早已經珠胎暗結。怕是那孩子,也不定就是秋白的。說不準,還是你同柳斯年的賤種,不過就是你用來叫秋白掛心的。說到狠,我可是真不如你,竟然能想出這樣毒的招式!」
眼見著傷口上的血,從茹雲的身子上滲到了藍布竹衫外頭,那些聽差的早已經沒了膽量再繼續打下去。打人事小,若是府裡頭出了人命,可就是他們一概擔當不起的了。
茹雲搖搖晃晃地勉強起了身來,她一隻手附在一旁的紫藤架上強撐立著,另一隻如青蔥般的纖細手指,遙遙地指著芳嬛,厲聲道:「住口!不許你血口噴人!我與斯年一向都是清清白白的,豈容你在這裡造謠!」
「好一句清清白白,沈茹雲,你就敢對天指誓,你從沒有愛過柳斯年么?你敢說,你在嫁入陶家以前,沒有想過要同他一道私奔,遠走高飛么?」芳嬛一雙塗了丹蔻的手來回擺弄著,譏笑說道。
沈茹雲與柳斯年本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當年沈茹雲甚至就是為了他方才從歐洲專程回國的。這樣的情意,只怕是沈茹雲這樣的硬骨頭,口中很難說出一個「不」字。
「咣當」的一聲,諸人順著這重重的聲響回過身去,卻瞧見陶秋白穿著一身淺呢色的軍裝,漠然地站在那兒。
那一雙烏光水滑的軍靴下,是被踢爛了的木桶。裡頭的水不住地往外流,地上的衣物一片狼藉。
「秋白,你倒是要替我做主呀。今兒個底下人來報,說是茹雲身子不大清爽,我便想著昔日的情分,多少也要來探視一番。哪裡曉得,才來,就聽見她在自言著,什麼對不起柳斯年,孩子沒能保住……我倒是聽的糊塗了,不過質問了她一聲。哪裡曉得,她惱羞成怒,伸手就是一個巴掌,可把我給打的不輕呢!」
芳嬛邊說,邊刻意顯露著臉邊浮起的手指印,嚶嚶啜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