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再見太子
白色暗龍紋緞面中衣，外面是淡金色的雲紋罩衫，滾著金邊的墨玉腰帶，頭戴鑲嵌墨玉的金冠，烏黑的髮絲很順從的被固定在腦後，如今的太子已經是十九歲的翩翩少年了。
屋內的眾人看著從門口走進來的頎長身影，都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陽光在他身上灑了一層金粉，讓他的登場看起來那麼的貴氣十足。
不過相比太妃和皇上的自豪，言卿正便是冷眼旁觀了。
這些年隨著年齡的增長，她也見識了許多師兄師弟們追求女弟子的手段。
這種風度翩翩的登場，勢必會給女方造成一種玉樹臨風的錯覺，因為玄門的女弟子見識多了，很多小把戲都會被一下子拆穿，她倒是為此捧腹大笑很多次。
不過皇宮中沒有人敢去破壞太子的蓄意做作，所以言卿正便抬起袖子裝作害羞將半張臉遮起來。
「兒臣參見父皇、太妃，見過言老夫人！」太子彬彬有禮，他來這裡是被皇上明示暗示各種催促，加上他也很好奇八年過去了，那個沒有被淹死的小丫頭如今是個什麼樣子了，會不會因為當年的事情在心中留下什麼陰影，十足的好奇，這才這麼湊巧的趕來的。
「臣女給太子請安。」仗著是太子未來的嬸子，言卿正覺得自己沒必要大禮參拜，只是微微襝衽。
「言小姐免禮。」太子在太妃面前還是有所收斂的，畢竟人家太妃是這丫頭的媒人……
不過，在一旁坐下之後，太子打算好好觀察一下這個女孩兒。
可是……言卿正一直垂著頭，太子就很鬱悶了，自己的座位本來已經比她高了，現如今除了頭頂還能看到什麼！
「咳咳……」皇上恍惚了下，言卿正此時的年紀，長相其實還是含著一絲稚氣的，縱然已經看出來是個美人胚子，卻到底顯得稚嫩了些，沒有什麼風韻。
但是就是這淡淡的稚氣，卻讓皇上恍若回到了多年前，在御花園中初見言夕的時刻。
是，當初的言夕的而確之是個少年人打扮，可是一張臉美的雌雄莫辨，加上池塘反射的光線，和樹影的斑駁，讓他徹底忽略了他的衣服，只看到了一個目光茫然的美人……
咳咳……扯遠了。
縱然這兩張臉不是完全相似，可是那神情卻實在令人不由得陷入回憶啊。
「太子啊，當初你莽撞了，如今還不趕快跟言小姐賠禮道歉！」皇上沒話找話。
言卿正和太子同時看向他：怎麼又翻這本舊賬！
皇上也意識到了，只不過他一言既出，不能輕易認錯，便綳著一張臉，反正沒有人敢當面反駁他，他只要自己不露怯，誰都奈何不了他。
「是！父皇教訓的是。」太子咬牙站起來，心想本宮這幾年都不敢再佩戴潛龍玉佩，你丫的雖然十萬銀票打了水漂，是真的打了水漂，還撈著一個小皇叔做夫君呢，而今還讓本宮道歉，天理何在！
言卿正略顯拘謹，心中不由的期盼起來：當初還落了十萬兩銀子呢，今日……嗨！不佔地利，恐怕難以斂財了。
「皇上隆恩，臣女早已無恙。」可不可以別多此一舉？
「唉，要的要的。」皇上沒有就坡下驢，還來勁了。
「是呀，不論過去多久，錯了終究是錯了，本宮在這裡鄭重的給七小姐賠罪了！」太子顫了顫眉頭，終究還是很隱忍很完美的做了個好兒子，好太子。
言卿正只好站起來回禮：「臣女惶恐，此事就此揭過吧。」
「哈哈哈！」皇上得意起來，「就是嘛，你們年紀相仿，正不該為了兒時的恩怨影響了你們之間的……來往嘛！一笑泯恩仇吧！」
太妃不知皇上這是何意，只能默默的喝茶附和著笑笑，言老太太卻從皇上的表情和話語中聽出來一些不同意味，當下忍不住也笑道：「是呀，皇上說的是。不過卿兒啊，你也算是太子的長輩了，以後萬不可再如兒時那般淘氣了！」
言卿正趕緊應是，心想祖母原來也是個腹黑的，段位還挺高。
皇上有意混淆太子和她的輩分，就算年齡相仿……年齡都差了五歲，相仿的有些遠了吧……不論如何，軒王的面子還是要給的。畢竟軒王人不錯，也沒有錯，關鍵的是，又沒有解除婚約。皇上這樣讓太子和未來的小嬸子不受影響的來往……其居心細究起來還真不好說啊。
言卿正忽然想到，如果皇上真的對這門親事存著什麼不和諧的態度，那麼這八年來堅持不懈上門送年節禮的軒王，在皇上這裡是不是不太吃得開？也是，軒王的年紀跟太子差不多，面對跟兒子一樣的弟弟，皇上應該也沒有多少感情吧。
畢竟軒王是遺腹子，他出生的時候，皇上剛剛登基，約莫也沒工夫去關注一個才出生的弟弟。
雖然跟軒王比起來，言卿正更不待見這個皇上，可若是在退親這一事件上他能幫得上忙的話，言卿正也不介意順從一把。
到底言老太太是女眷，皇上也不好在太妃這裡待太久，所以幾句話的功夫，皇上就挪了挪屁股，準備離開了。
皇上也明白，今日的言卿正有言老太太罩著，誰也別想找她的麻煩，更別想著欺負她年紀小，拐彎抹角的打聽出什麼隱秘的事情來，所以他今日其實有兩個目的，一是自己和太子都想見見言卿正，二是……
「哦，這個……」皇上醞釀了一下，和藹的對著言卿正道：「朕與你父親除去君臣，也算是莫逆之交，你既然與太妃有這樣的緣分，今後可以不吝何時，隨時進宮來走動。」
太妃倒是很樂意，幫腔道：「是呀！常來往，別嫌棄我是個老太婆就行！」
本來不太樂意的言老太太，聞言便沒有開口，言卿正其實是想拒絕的，但是看在祖母和太妃多年的交情的份兒上，只好乖巧道：「臣女粗鄙，就怕惹得太妃娘娘不喜。若娘娘不嫌棄，臣女便經常來給您請安了。」
太妃樂呵呵道：「那敢情好，我就樂意跟小姑娘們在一處，顯得我也年輕了呢。」
皇上的目的達到，也就施施然的退場了。
言老太太領著言卿正出宮，一路上就長吁短嘆的。
「祖母不必擔心，卿兒自有分寸。」看著老祖母為自己擔憂，言卿正不由得出言安慰道。
「唉！」言老太太卻不那麼樂觀，道：「卿兒你年紀還小，不懂得這皇宮大內的兇險……更別提這皇室眾人的心思有多麼的深沉。我言家縱然地位顯赫，可也管不到宮裡來，聽太妃和皇上的意思，他們總想你單獨進宮，這是何意？你一個小女娃娃，在宮裡這樣的地方若是有個遭遇，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
過分的擔憂讓言老太太臉上的褶子多了幾條，言卿正心中暖暖的，不由得攙扶著言老太太道：「祖母，卿兒如今也算是玄門中人了，師門長輩愛護，護身的法寶還是有幾件的，凡人中沒人能傷的了孫女！」雖然護身法寶中有一半是自己偷偷拿出來的，但是師門沒有追討，那便算是師門的饋贈，縱然受之有愧，言卿正還是覺得大大方方的拿了就是，何必矯情……
言老太太聞言鬆鬆眉頭，欣慰道：「卿兒懂事多了……」
心中到底一酸：八年過去了，可不是懂事多了么！
從一個六歲的小女娃，成長為如今這般亭亭玉立的少女……
都怨那該死的國師，算的什麼破命格！
國師這幾日已經很低調的盡量龜縮在自己的國師府了，皇上那裡只要不是緊急的召喚，一律稱病。
開玩笑，言家七小姐可是回來了！八年的隱忍，言夕兩口子乃至整個太師府，都憋著勁兒呢，他們的印象中一個六歲的小娃娃，忽然間就跟變戲法兒似的成了個大姑娘了，他們勢必會為了錯過的那八年時間把自己再度拎出來唾棄一遍！
國師在風榮地位尊崇，本來是無需懼怕任何人的。
可是……一是國師本身的性格太過……軟弱，另外就是言家實在是不好惹的家族。
言老太師一世清名，桃李天下，言老太太出身名門，家財萬貫。言家四位公子個個出色，言夕更是才華卓著，而小一輩的少爺們，明明都也是滿腹經綸，卻都師從玄門，武藝了得，如今大多投身軍營。
再加上皇上對言老太師的尊敬，對言夕莫名其妙的順從……
唉！國師倒是想在朝廷上，在言家面前振作一把，可他委實做不到啊！
納蘭憐月的寶劍九玄那鋒利的劍氣至今如芒在背……
如此，言卿正回到風榮京城的第七日，皇上和太子竊竊私語，言老太太皺眉不語，而國師則在自己的府邸里，院落中，落寞的喝著清酒，顧影自憐。
而言卿正本人，已經在腦海中描繪出了皇宮的大體構造，凡人的護衛都難逃她的感應。宮裡還是有幾個高手的，不過只要不惹事，只是隨便逛逛的話，她還是能夠確保不被察覺的。她還沒有斬斷塵緣，所以如今以她言家七小姐的身份，真的不適合拋頭露面給家裡惹事。
次日凌晨，早早起來吐納的言卿正看著初升的太陽，微微有些失望。
這時她才明白了為什麼天下玄門都選在沿海一帶，跟凡人的國度涇渭分明，實在是北方的靈氣過分太稀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