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進宮
家裡沒出嫁的女孩兒就只六小姐和七小姐了，五小姐才出嫁一年就把家裡人給傷心的夠嗆。所以言卿正的歸來給這個家注入了不少的活力。
言家的幾個公子，當初都一起在天一門學藝的，儘管人回不來，還是都捎了禮物，接下來的幾天也都陸續到了。
而言老太師盤算著就算再遠的路，休息七天也盡夠了，所以就把言卿正叫過來，交代她該去宮裡給太妃請安了。
畢竟太妃是他們的媒人。
言卿正注意到祖父提起「媒人」這個詞的時候，眉頭抖了一下，明顯不是那麼的心甘情願。
她心中一動，想著要不要問問祖父的想法。可隨即她打消了念頭，不論祖父是什麼態度，他的位置決定了他的立場，不見得心裡怎麼想的就能怎麼做。
況且，八年過去了，她也想知道皇家對這門親事有沒有什麼不同的處置。
言老太太帶著言卿正入宮覲見太妃。
下馬車的時候，老太太明顯有點吃力。言卿正心中不忍，若不是自己的緣故，老人家不比走上這一趟。
「是孫女讓祖母受累了！」
「說什麼外道的話！」老太太倒勻了呼吸，拍拍言卿正攙扶著她的手，道：「太妃也是祖母的好友，能有個由頭來見上一面，祖母也高興！」
言卿正心中微微一暖，這就是來自家人的關懷，跟師門長輩的那種呵護又不相同。
她年紀雖然小，可是也分得清師門長輩對她的關懷大多來自於母親納蘭憐月的關係，另外就是出於對她天賦的重視。親情則完全不同，沒什麼道理，即便你犯了錯誤也會包容你，惹了麻煩也不會嫌棄你。
她想，也許母親當初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斷不開塵緣的吧。
太妃很體貼言老太太這個閨中好友，特意在宮門內預備了轎輦，怕言老太太需要步行穿過整個皇宮。
話說太妃當年即便登門說媒，也沒有見過言卿正，此次皇上借用她的身份把言卿正召進宮來，她其實也很樂意。
太妃雖然是皇宮中先帝碩果僅存的妃子了，地位尊崇，但她生性好熱鬧，但對於地位和享樂卻不那麼熱衷，於是便住在御花園東側的榮安宮裡，算起來已經有些偏僻了。
榮安宮不那麼奢華，但是院子挺大，太妃喜歡一些花花草草，便前院後院都種著些，還挖了口小池塘，養了些錦鯉在裡面逗悶子。院子里也是小橋流水亭台花樹，很有些意趣。
不過再如何裝點，畢竟仍是匠氣了些，見識過天一門的仙境般美景，這皇宮大內的一處院落自然不能讓言卿正側目，不過她倒是沒想到太妃竟然很接地氣，有些大的花盆裡竟然種著一些農作物、蔬菜。
言卿正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因為榮安宮的掌事女官已經迎面走過來了。
掌事女官叫福音，跟著太妃多年了，年紀大了些，已經二十五歲了，太妃已經答應明年就放她出宮去。
福音梳著簡潔的單螺桿髮髻，三支珠釵平平的插在髮髻上，這邊是說她已經是三品女官了。
在風榮皇宮裡，後宮的女官也是有品階的，只不過最高的就是一品，便是皇上身邊的掌事女官，皇後身邊的掌事女官是二品，太妃身邊的掌事女官三品，其他後宮嬪妃的掌事女官最高的是皇貴妃的女官，也是三品，太子的女官是三品，其餘所有人的女官最高也就是四品。
掌事女官的珠釵也是有講究的，按照品階帶珠釵，一品的一支，二品的二支，三品的自然是三支。不過一品的珠子是最大的，二品三品之後逐級次之，所以不是珠釵多就顯貴。
「福音見過言老夫人！見過言七小姐！」福音臉上掛著淺笑走到二人身前，很是得體的行禮。
言老太太是一品誥命夫人，言卿正則是軒親王的未婚妻，福音一個小小女官，自然不敢怠慢。
「福音姑娘不必多禮，」言老太太笑呵呵的說，「太妃娘娘可得空了？」
「得空！娘娘惦念夫人良久，已經在正殿等候了。」福音轉了半個身，向前方一伸手：「言老夫人裡面請！」
當下領著祖孫二人穿過游廊，走過曲橋，踏上漢白玉的台階，榮安殿門口兩個宮女連忙推開門。
德太妃端坐在正堂寶座上，臉上掛著好奇，看著從門口走進來的一老一少，她看了眼低頭恭敬的言老太太，便去看扶著她的妙齡女子。
傳聞中的言七小姐誒……
德太妃勉強讓自己不那麼心急，努力維持著端莊的坐相，耐著性子等著祖孫兩個行了大禮。
「臣婦（臣女）參見太妃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快快請起！」太妃虛托一下，道：「坐吧。」
言老太太坐在了下首，言卿正很自覺的站在了祖母身後。
「你也不說來看看我，這次若不是因為七丫頭，你也不會入宮來！」德太妃跟言老太太說話語氣熟稔。
「老胳膊老腿的，太妃也知道，動一動就累呀！」言老太太也不矯情，直接訴苦。
「唉！也是，咱們年紀都大了……」德太妃輕輕嘆了口氣，隨即看向言卿正，道：「這就是七丫頭吧，過來，讓我好好瞧瞧，說起來我還是你的媒人，卻連你的面兒都沒見過呢。」
言卿正看向祖母，見她點頭，這才盈盈上前，正待行禮，太妃已經一把拉住她的手拽到跟前仔細打量。
「我的個乖乖！這麼水靈靈的個女娃娃！怪不得要把你藏得死死的！」太妃連連感嘆。
言卿正適當的露出了一絲羞澀，道：「多謝太妃誇獎，臣女不過蒲柳之姿。」
「好啦，不逗你了。」太妃鬆了她的手，讓她回到祖母身後，又道：「不過說真的，軒王這孩子還真是撿到寶了，這丫頭當真是天香國色啊。」
「娘娘謬讚了。」言老太太一臉的自豪，嘴裡卻自謙著。
言卿正聽著兩個老人家在這裡聯絡感情，遙想當年，思緒不由自主的回到遙遠的師門。
不過才不久，皇上就來了。
太妃莞爾一笑，言老太師微微撇嘴，掩飾自己的情緒，早知道他肯定按捺不住好奇，定要過來看看的。
說來也好笑，當今皇上很有一種任性妄為的憨勁兒，但是奇迹的是文武百官都很買賬，就連言夕也是，縱然心中對他有千萬般的鄙視和嫌棄，但是仍然用心的輔佐著他。
言卿正聽祖父說起過，這或許就是皇上的個人魅力吧，他有時候端坐在龍椅之上，面目嚴肅，卻說出一些不著調的話，底下的文武百官卻置若罔聞，該做什麼還做什麼，如果皇上的突發奇想不那麼……過分的話，眾大臣還會協商著把他的話給照辦了。
總感覺，整個朝廷，都在「寵溺」著當今皇上。
太妃此時慈祥的笑，最真實的反應了這種奇怪的風氣。
皇上一身明黃的便服，對於言老太太的大禮也是趕緊攙扶起來。
他很客氣，也沒有架子，言卿正便大著膽子抬頭直勾勾的看向皇上。
其實皇上的樣子還是蠻好看的，只不過作為一個帝王來說，他的面部表情太過豐富了些。
那一雙「桃花眼」……言卿正是這麼認為的，看人的時候，總像是在撒嬌。
言卿正瞬間感覺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個大男人，總是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別人，無辜的樣子讓人……很想踹一腳！
但是不可否認的，這張臉這些表情很討喜，讓你忍不住踹他一腳之後，便開始盤算如何滿足他的願望。
言卿正想起了多月的教導，身為玉清峰的弟子，多月要求所有的女弟子都要潔身自好，對所有的男子都要不假辭色，不許面露任何不檢點的笑容。只是這一個要求，所有弟子都覺得很簡單，唯獨有一個師姐，總是被多月罵。
有一次她不小心聽到師姐們議論，說那個師姐天生媚骨，即便是普通的說話擰眉，都像是在勾人。
那樣的天資，如果不是進了玄門，定然是世俗眼中的狐狸精……
當時言卿正還在想，男人里有沒有這樣的「狐狸精」，沒想到今日就見到了一個……
不過這話她是絕對不敢說的，因為從祖父到父親，到幾個哥哥，他們都尊崇這個男人！
「臣女言卿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言卿正見皇上目光咄咄的盯著自己，只好自己站出來給他請安。
「免禮免禮！」皇上興緻盎然，像個大男孩一樣，臉上掛著陽光的笑容。
言卿正突然的有些不待見他了，因為這個笑容，跟當初推自己下水的太子，太像了！
誠然，皇上和太子是父子倆，長得像是很正常的。
但是言卿正不管那麼多，她在這世界上討厭的人還真沒幾個，滿打滿算也就三個人，不湊巧的這父子倆佔去了三分之二的位置。你要問最後一個是誰？
當然非本朝國師莫屬了。
反正言卿正一輩子都忘不了自己是為了什麼被推下水，為了什麼不能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走，為了什麼小小年紀就被送去天邊的師門，跟家人相隔萬里之遙！
正在言卿正努力剋制自己，不要露出真實情緒的時候，門外的太監喊了一嗓子：「太子殿下駕到！」
言卿正感覺自己剛剛戴好的面具「嘎嘣兒」，裂開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