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鬼車

  樹梢枝頭的夏蟬懶洋洋的叫著，聽的人昏昏入睡，樹下，竹板往桌子一扣，幹裂之音讓人猛然驚醒，坐在前麵聽書的幾個小孩兒瞬間睜開眼睛，兩顆黑溜溜的眼珠子亂轉，蟬鳴也跟著戛然而止，震動著翅膀遠去，留下一片孤零零的落葉飄落下來，正好落在說書的老先生頭頂上。


  他臉一板，手一抬，“啪”的一聲打開了折扇，嘴裏繼續說著那些千篇一律引人入睡的奇聞異事，小孩兒扣扣腦袋，昏昏沉沉開始打盹兒，先前的驚嚇已然消散，老先生氣的丟了一顆棗核過去，不偏不倚砸在了那小孩兒腦袋上，他立馬定神坐直了身體，活像一雕塑。


  “愛聽不聽，要是再打盹兒就給我回去。”老先生不樂意了，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小孩兒眼皮子一抽，小聲嘟囔，“可您今天講的八仙過海昨天才講過，我都會背了，倒是前些天說的鬼車有趣的很。”


  “對對對，鬼車有趣。”


  其他人竟跟著附和起來，老先生吹胡子瞪眼氣不打一處來，小孩兒旁邊一長相精巧的姑娘拽著他的袖子，彎彎的眉眼很是俏皮，聲音也格外好聽，她問：“你剛剛說的鬼車是什麽啊？”


  “你沒聽說嘛，臨川一帶曾有鬼車過市，據說那天晚上吹了一夜的陰風，倒夜香的老伯親眼看到一個影子飄了過去，車後麵跟了十幾個陰差，手中提著大紅燈籠，好像是閻王娶親……”


  小孩兒說的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好像真有那麽回事似的，老先生瞪了他一眼指著他怒道：“不想聽就走，別在這礙眼，今兒個還沒收你們茶水錢呢。”


  “走就走。”小孩兒衝著老先生做了個鬼臉，轉過頭拉著姑娘就跑，“你跟我來，我跟你好好講講。”


  鬼車過市的謠言也不知從哪裏來的，莫名其妙就傳遍開來，因而好一陣子人們一見到大紅燈籠都下意識的害怕，當然還有另外一種說法，這車白天也有人看到，說不定非鬼車而是哪位仙人現世，有緣者方才能看到。


  這越說越玄乎，姑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修長的手指捂住嘴，聲音很是悅耳，“怎麽可能，也許就是一輛普通的車呢。”


  “大晚上掛著紅燈籠身邊跟著幾十個陰差的普通的車？”小孩兒眨巴著眼睛看著她，似是有些急了，姑娘無意與他爭辯，隻道：“年齡大的人容易看錯，這也不是什麽奇事，你看那說書先生不就不提了嗎？”


  “那是他害怕，我可不怕，聽說那鬼車一路向東，沒準兒今晚上就會路過咱這，我可得好好去瞧瞧。”


  聽到這裏，姑娘拍了拍小孩兒的腦袋，“若真是這樣你就不怕被帶走抓到陰間去？”


  小孩子一下子愣住了，她巧笑了起來，看的他迷了眼，下意識的想張開誇上一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她突然喜開顏笑，春暖花開，他愣住了，聽到她甜甜的叫了聲，“師父，您怎麽來了。”


  “為師餓了。”


  還是一樣的理直氣壯，蘇汐南小聲的笑了笑，起身就朝著蘇卿辭走去，“徒兒不是給您留了吃的嘛。”


  “吃膩了，該換個口味了。”


  “……師父好無情！”


  “？”


  看著遠去的背影，小孩兒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恍惚間又聽到蟬鳴斷斷續續的傳來，他呆呆的望著久久不曾回神。


  周圍人少了，蘇汐南這才拽著師父的袖子小聲問：“您來了那車呢？”


  “當然好好的停在郊外的。”蘇卿辭不以為然，眼睛到處亂轉開始瞅吃的，蘇汐南歎了口氣，“您就不怕車被人搶了去啊。”


  “誰能搶？”他垂眸，嘴角掛著一抹自信的笑容，她頓時閉嘴了，也是，停在亂葬場一般也不會有人要靠近。


  算算時日，蘇汐南他們離開村子已經三個月過去了，這一路他們走過不少地方，但幾乎沒怎麽停留，除了需要到小城鎮買點幹糧，因為閑錢不多所以基本上以節省為主，反正師父捕獵一流，吃點燒烤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他們一路向東，目標原本是司徒熵說的黎江，但那地方著實太遠，還會途經帝都，她想順便去帝都看看，當然前提是他們還有錢能撐到那個時候去。


  至於那鬼車啊，其實真是個意外，原本大晚上他們是不趕路的，隻是那天途經三峽溝，那地方風大，要是車停在峽穀很危險，於是便夜裏行動了一次，為了能看清路，車上到處都掛著燈籠，這燈籠還是過年時做的，蘇汐南不舍得扔就全帶上了正好能用上。


  連夜趕路至一小城鎮，想著歇一歇，誰知剛停下就聽到一聲尖叫，那聲音簡直是震耳欲聾九曲十八彎，嚇得蘇汐南趕忙揮動鞭子撒丫子就跑，速度之快把床上的蘇卿辭都顛醒了。


  所以那勞什子陰差是真的不存在，老伯自己眼花以訛傳訛就成了如今的情況，她百口莫辯想解釋都沒法子。


  “師父，咱隻能買得起兩饅頭。”


  見自家師父差點進了一小飯館，蘇汐南趕緊提醒，若是進去吃白食著實有些尷尬，經她提醒，蘇卿辭疑惑的看向她，“為何？”


  “因為徒兒買了一堆幹糧啊。”她咧嘴一笑，舉著手中的麻袋很是得意，這還要趕路呢，必須得儲備糧食才行。


  “哦。”


  蘇卿辭點點頭，順手掏出一枚玉佩來，這玉佩她記得，就是當初那群找事的人留下的，看起來色澤玲瓏剔透，一看就價值不菲，雖不知留下是為何，但師父確實收了，可收了歸收了他有事沒事就拿出來想換錢，蘇汐南趕緊搶過去收起來，“這得萬不得已的時候咱再用，後麵的路還長著呢。”師父不在乎後麵會怎樣，可她在乎啊，萬一最後生活不下去了師父腳尖一點就沒了人影她上哪找去？

  “行吧。”蘇卿辭妥協，還真讓她買了兩饅頭，抱著一個饅頭邊啃邊出了小城鎮，這小城也就比他們鎮上稍微大上一點，看起來還挺窮的，這不是他們的目的地不用久留。


  逛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晚了，遠處夕陽掛在半空中就像是火在灼燒後留下的痕跡，別說還挺好看的，蘇汐南眯著眼睛看晚霞，這時突然聽到有聲音傳來，好像是誰在求救，她猛地轉過頭詫異的看著蘇卿辭，咽了口唾沫問：“師父，您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這裏可是亂葬崗，天都快黑了，她著實不願意相信這個時候還會有人來，真要有膽子未免太大了點吧。


  “嗯，過去看看。”蘇卿辭極為淡定，就像啥也沒發生，大步走了過去，她趕緊跟上，小心的拽住了師父的袖子，蘇卿辭垂眸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害怕了？”


  “有點兒，我怕有喪屍……”


  剛說完，一聲尖銳而又詭異的貓叫突然傳來，她一個激靈猛地抱住了蘇卿辭。


  天邊劃過一抹黑影，是展開翅膀的夜鶯，緩緩向月光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