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紅疹布身
等著藍衣男子同那對老夫妻說完話,請他們去了內堂,陳元北才大步走到櫃台前,曲指在梨花木做的案上敲了兩下,他笑道:
“好久不見了,杜衡兄。”
杜衡抬起頭,露出一張頗為討喜的娃娃臉。
他也有些驚訝,道:
“陳元北?真是稀客!這是打哪來的風,將四少爺吹到我這裏來了?”
“瞧你這話說的,難道沒事,就不能過來瞧一瞧你了。”
陳元北揚起眉,同他寒暄了一句,也不再多廢話,直接讓了身,向著燕望歡介紹道:
“望歡,這位就是杜衡,濟世堂的少當家,也是現任的掌櫃。你莫看他生了一張孩子似的臉,不大靠得住的模樣,但他的醫術可是相當高明,怕是整個大況,都挑不出幾個比他更能耐的大夫了。”
“都這般誇我了,還敢說你是過來沒事敘舊的?”
杜衡嘴裏正說著話,抬眸見到站在陳元北身後的燕望歡,不由一怔。
濟世堂處在鬧事當中,平日裏麵人來人往不少,但他當真還是第一次,見到如燕望歡一般的人。
放迎麵吹來一陣清冷的微風,夾雜著未融的碎雪,使他既然清醒的同時,又不由為她的氣韻所折服。
幾乎是下意識,杜衡放下了手裏的動作,連腰都停止了些,頂著泛紅的臉別過頭,問:
“這位是.……”
“望歡。”陳北元嗓音一頓,略一猶豫了下,才不情不願地再次道了句:“我妹妹。”
“她是你妹妹?”
杜衡一愣。
他頗有些不好意思。
低咳了一聲,壯大了膽子才敢重新仔細打量了燕望歡一番,卻怎都瞧不出,她身上有什麽同陳元北相似的地方。
一個渾名響徹都城的紈絝主兒。
怎能有這般謫仙般的女子為親眷?
陳元北還正得意著,就見杜衡搖著頭,毫不客氣地道:
“不像。”
他嗓音一頓。
竟又補充了句:
“從骨到皮再至氣韻,你哪裏能比得上她?”
“哎……”
陳元北瞪大眼睛,既為杜衡誇讚燕望歡感到歡喜,又心存不忿,於是嚷嚷道:
“即使不像,我們也是一家人,你倒是話多!”
杜衡見他一臉的炫耀,禁不住撇了撇嘴,輕聲嘀咕著:
“又不是誇讚你,神氣什麽?”
“誇望歡就是誇我,你這副模樣的人,懂得個什麽?”
陳元北一提起燕望歡。
連眉都高揚了起來。
整個人身上都帶著說不出的得意。
“我可沒空閑和你敘舊。”
杜衡偷瞥了燕望歡一眼,也不敢多瞧他,挎著張嫩生生的臉,左右張望了一圈,確定了四下沒誰在頭盯著他,才靠上了櫃台,同陳元北悄聲說道:
“若是被我家老頭子看見,我在這裏和你說閑話,之後定然要訓斥我的。”
陳元北也正了神色,道:
“挑個幹淨的房間,我有事要求你。”
“求我?”
能從陳四少爺口裏聽到求人話,這看當真稀罕。
連杜衡都有些驚訝。
但他轉念想到燕望歡,他點點頭,道:
“你們同我來。”
“好。”
陳元北向他微微頷首,等轉頭望向燕望歡時,麵上的神情陡然一柔,連語氣都不由放的輕慢了些。
“望歡,等找一間安靜的屋子,讓杜衡為你瞧一瞧。”
“多謝四哥。”
燕望歡柔了眉眼,同陳元北道了謝後,又向著杜衡盈盈一拜。
“也勞煩杜公子了。”
杜衡才剛緩下幾分的麵色,頓時又漲的通紅,想要上前攙扶,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哪裏能隨意去挨近一個姑娘。
他又急急向後退。
著一來一回間。
竟不小心撞上了櫃台的邊角,疼的他頓時齜牙咧嘴,卻還要強撐著擠出個笑臉來。
“姑娘不……不用客氣!”
見他緊張到連話都說不利索,燕望歡輕笑了一聲,也並未再開口,隻做了個請的手勢。
而陳元北也在此時跟著上前了一步,擋了杜衡的視線,沒好氣地道:
“亂看什麽?還不快點辦正事!”
“知道了。”
杜衡這才回過神來,帶著他們上了二樓,領至一處安靜的廂房前,又親自去拿了藥箱,取過熱茶。
但當要倒茶時,他手下的動作卻忽然一頓,他撓了撓頭,一臉尷尬地道:
“我們這沒什麽好茶,都是些粗淺的東西,你若是喝不慣,我就……”
燕望歡擺好茶杯,又從杜衡的手裏接過了茶壺,笑道:
“杜公子願意幫忙,我已是感激不盡,哪裏還有胡亂挑剔的道理?”
杜衡咧了咧嘴。
撐著紅透了的耳尖,他輕聲道:
“莫要稱呼什麽杜公子了,你既是陳元北的妹妹,那若是不嫌棄,直接喚我的名字就好了。”
“那……”
燕望歡將倒了八分滿的茶杯送到杜衡麵前,道:
“杜衡。”
“哎!”
杜衡這才樂了。
隻覺得自己著再尋常不過的名字,被從燕望歡的口中念出來,頓時多了不少的好聽,連耳朵都跟著酥軟了起來。
但還沒等他在恍恍惚惚之間回過神來,陳元北已經滿麵不耐地敲了敲桌子,道:
“過來找你,可不是讓你攀親帶故來著,快點辦正事!”
“知曉了。”
杜衡這才回過神,趕忙應了一聲,從藥箱拿出脈枕放在桌上,神情在陡然間鄭重了不少。
“姑娘,得罪了。”
燕望歡挽起袖口,向著杜衡客氣一頷首。
“既都直呼了姓名,那你也隻喚我望歡就好。”
“那我就……”
杜衡的話卡在唇齒間。
視線落至燕望歡的右手,頓時一驚。
也不隻是他。
連陳元北的麵色,都在瞬間沉凝下了不少。
紅疹自指根一路綿延生長,瞧著密集又鮮紅,延至袖口深處,已然見不到一寸好皮膚。
燕望歡的膚色本就偏白,此時布了紅疹在期間,更顯得怖人。
“怎這般嚴重?!”
陳元北豁然起身,大步趕到燕望歡身側,本欲去拿她的手細看,卻被輕輕躲過。
“無礙的。”
燕望歡避了陳元北的手,怕他多心,又補充了句:
“還不知狀況,莫要讓這紅疹傳染到你身上,可就不好了。”
陳元北哪裏會同她計較,此時已是眉頭緊皺,擔憂地不得了。
“你之前不是說,並無大礙的嗎?為何會嚴重到了這種程度,還不和我說?”
“早間起來時,確實沒有這時候嚴重。”
燕望歡垂眸瞥去一眼,神情亦是無波無瀾,仿那些鮮紅的疹子,並未長在她的身上一般,
“怎能對自己如此不在意?”
陳元北整顆心都高高提了起來,投向燕望歡的眸光當中,帶著幾分苛責,但更多的,還是盛滿了的心疼。
女兒家對自己的外表,都格外在意。
然燕望歡卻不同。
一隻手都成了那副淒慘駭人的模樣,她的眸光卻仍是冷冷淡淡,仿既不在意,也察不見什麽疼般。
燕望歡搖著頭,看陳元北眉眼帶怒,也就跟著安慰道:
“當真並無什麽要事,若是嚴重的話,我自當會在意起來。”
陳元北還想再說些什麽,但實在和燕望歡說不出什麽重話來,到了最後,也隻能是重重歎息一聲。
他看向汾月從胡,再次開口時,已然帶上了幾分慍怒。
“望歡對自己不經心也就罷了,你們怎麽能容著她胡鬧?”
汾月和從胡都並未同他解釋些什麽。
彼此對視了一眼。
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驚怒。
燕望歡手上長的紅疹,確實有些古怪。
從發現到散開,過的實在太快了些。
分明一早上起來時,還沒有此時這般嚴重,然而短短幾個時辰的功夫,竟長成了密密麻麻的模樣,光瞧上一眼,都覺怕人的緊。
“最一開始,不過一兩個紅點,也沒當做什麽大事重視,後來稍微多了些,才找了大夫過來看,不過也未瞧出什麽特殊的地方來。”
燕望歡向著汾月從胡投過去一個安撫般的眼神,又再次同杜衡道:
“早間略嚴重了些,但也沒鬧到如此程度。”
杜衡滿麵鄭重,盯著燕望歡掌背的紅疹,沉聲問:
“可有疼癢?”
“有。”燕望歡微微頷首,道:“若不克製著,總想要去抓上一抓。”
杜衡的眉皺的更緊,仔細端詳了一番後,又搭了燕望歡的脈,頓了片刻,他問汾月道:
“紅疹冒起之前,可有用過或接觸過什麽東西?”
“並無。”
汾月立刻搖頭,毫無半分遲疑地道:
“不管是吃的用的,都和平日並無任何茶杯,我等也全都仔細檢查過一遍,沒有任何發現,”
“你的脈象有些不穩,內虛心焦的嚴重。”
杜衡收回手,一臉狐疑地道:
“但既然吃用都沒問題的話,那這就像是……”
他沒把話說完。
思慮了片刻之後,竟豁然起身,留下一句話後,就匆匆離去。
“這紅疹實在特殊,你且稍等我一等,我很快就回來!”
杜衡走的急。
竟連陳元北都沒能想到。
“這個庸醫!”
他低罵了一聲,也不管是否會被燕望歡傳上紅疹,直接握了她的手腕,滿眼焦急地道:
“若找知道這般嚴重,我哪裏還能放任你任性下去,望歡,你當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