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以退為進
“事已至此,側室的名頭給了也就給了,隻要蘇香見日後能一心伺候元北,也不算高抬了她。”
陳夫人緩緩落了座,麵上盡是疲態,顯然為這樁意外操了不少的心。
“我隻是擔心,元北那孩子心裏不舒坦,再苛待了人家。”
見她的心意已定。
於素秋也就並未再開口勸說下去。
隻想著陳夫人的脾性,屬實太過和善了些。
蘇香見擺明是揣了些貓膩心思,爬上陳元北的床榻。
卻仍能被陳夫人客氣相待。
她若再不老實的話……
於素秋皺緊眉頭,眼底有冷芒一閃而過。
可就莫要怪她不客氣了。
“四哥為人如何,娘最是知曉,即使沒有什麽情分,也定然不會讓蘇香見受了委屈。”
燕望歡倒了杯熱茶,送到陳夫人手邊,等她喝下一口,麵色稍稍恢複了些,才又道:
“不過爹那裏,還是得需娘去勸一勸,此事走到這個地步,並非四哥想要看到,還是莫要讓他吃太多苦頭的好。”
“是,老爺要是知曉了,指不定要如何生氣。”
陳夫人了解陳元北的心思,同蘇香見之間發生的一切,都並非他想要見到。
他這心裏,已經足夠的憋悶了。
若再被陳勇訓斥一番。
豈不是更加的難捱?
“還是望歡你想的周全,我晚些可得好好和老爺聊聊,定不能讓他重罰了元北。”
陳夫人心疼陳元北,連連點頭應和著燕望歡的話,思慮片刻後,又和於素秋叮囑:
“素秋啊,你去讓廚房做點吃食,等元北過來後,送到這裏來。”
“好。”
於素秋應聲離開。
臨走之前。
還不忘深深看了燕望歡一眼。
燕望歡了然她意,等著陳元北趕到,也就退出了正廳。
於素秋正站在不遠處。
一瞥得她的身影,也不多言,隻轉身向著後院花園處走去。
身後有腳步聲主動接近。
等到距離相差無幾。
於素秋低聲道:
“望歡,蘇香見此女,心術不正。”
她一言就為蘇香見下了定論。
眉頭更緊皺在一起。
顯然不管是對此事的處理方式,還是陳夫人給出的名分,都不甚滿意。
蘇香見一個滿肚子邪門歪道的奴婢,當個侍妾通房丫頭,都是高抬,哪裏能有資格成為陳元北的側室?
燕望歡側眸瞧向於素秋,見她一臉的凝色,於是問道:
“按照大嫂看來,此事該當如何處理的好?”
“當然是要趕出去!”
於素秋的語氣陡然加重不少。
冷哼一聲,再次接著道:
“府裏其他人奴婢可都看著呢,蘇香見這先例一看,指不定多少髒的臭的心思都冒了出現。”
她負責管家。
自然不想看到府中生亂。
要是下人們各個揣著爬床當主子的心思,人都飄起來,還哪裏會穩當去做分內之事?
燕望歡微微頷首,應和著道:
“確實,之後大嫂可有一段時日得辛苦著了。”
“那蘇香見的側室身份已經定下,可並不代表就此撼動不得了,日後她可得小心著謹言慎行,若不然的話……”
於素秋冷哼一聲。
身上被藏起的煞氣露出一抹端倪。
讓她刻意維持出的大家閨秀的端莊勁兒,瞬間消匿一空。
不過很快。
於素秋反應過來,捏著帕子擋在唇前,低低咳一聲,又重新放柔了嗓音,道:
“望歡,娘那邊還得靠著你勸一勸,莫要讓娘被蘇香見蒙騙住了。”
燕望歡全當一無所知,隻乖順地應道:
“知曉了。”
陳夫人雖有心想要大事化了,不願讓陳北元被過多責罰,然當陳勇知曉後,卻仍然大動肝火。
陳元北也不願再去解釋。
他孤身跪在祠堂。
雙眸緊閉。
隻有一室冷清相陪。
三更天過後。
隨著一聲“吱呀”動響,伴著幽香撲鼻,繡有蓮紋的衣角掃過祠堂的門檻。
陳元北睜開眼,眸底似有希冀亮起。
“少爺.……”
蘇香見端著托盤,走到陳元北身側。
她婉轉的嗓音才一響起。
陳元北暗歎一聲,壓住心底浮起的失落,他重新閉了眼,啞聲道:
“這並非你能來的地方,快些走吧。”
“奴婢隻是想著少爺一日都水米未進,就想來為少爺送點吃食,少爺用一些.……”
蘇香見的話還未說完,垂眸見陳元北額間凝固的血痂,頓時一怔。
她立刻有些急了。
連忙彎下身,滿眼慌張地問:
“少爺怎還受傷了?快讓奴婢瞧瞧!”
蘇香見抬起手,眼看著就要觸上陳元北的額角,卻被他側頭躲了過去。
“無事。”
陳元北看都不看她一眼,隻道:
“你可以走了。”
蘇香見一怔,心頭浮起濃重的酸楚來,她張了張嘴,竟連吐出口的嗓音,都不如之前來的利索。
“少爺,我知曉你厭我,但你的傷不能放著不管啊。”
她眸底見淚。
紅唇被緊緊咬住。
嬌軀更是顫個不停。
“奴婢知曉,少爺並不喜歡奴婢,奴婢也不求少爺能夠憐惜奴婢,隻望少爺能多愛護些自己。”
蘇香見的淚滾出眼眶。
她抽泣一聲。
嗓音如同黃鸝悲泣一般。
陳元北終於舍得看了她一眼,蘇香見在他身邊哭成這番模樣,他到底沒辦法再坐視不理,道:
“我無事,你快些回去吧。”
蘇香見頂著一雙紅透的眼眶,雙眸緊緊盯著陳元北,啞聲開了口:
“隻要少爺願意讓奴婢為你檢查一下傷勢,奴婢這就走。”
她鼓起勇氣。
冰冷的指尖觸上陳元北的額角。
碰見那片凝結的血痂,蘇香見不由打了個寒顫。
分明並非多重的傷。
但在陳元北身上,她一看見,心裏就止不住的起了擔憂。
“是……老爺?”
蘇香見的唇哆嗦著。
陳元北的傷,明顯是被重物擊上了額角。
陳夫人到底還是愛子心切,自然舍不得如此對他。
但陳勇可是不同。
若沒有陳夫人在一旁。
隻流一點血,都算是輕的了。
陳元北沒有應聲,隻在蘇香見碰上他時,微微皺起了眉。
“是奴婢的錯。”
蘇香見見他麵露不虞,連忙縮回了手,小心翼翼地道:
“因為奴婢,才害得少爺受了傷。”
“我酒後耽擱你了,本就是我的過錯,你無需多心。”
陳元北不想同她多說,一語落罷,他再次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
“奴婢將吃食放在這了。”
蘇香見戀戀不舍地起了身,目光落在陳元北身上,盡是掩不住的繾綣柔情。
“少爺無論如何,都用一些吧。”
陳元北微微頷首。
卻沒有再去看她一眼。
蘇香見離了祠堂,卻並未急著回去,她站在門外,遲疑了片刻後,轉身走向了燕望歡所住的院落。
她盯著緊閉的院門。
唇角竟是浮起一抹詭譎的笑意。
蘇香見跪倒在地,用力磕了兩下頭,眉心撞破地麵,鮮紅沿著她的麵龐滾落。
她蜷著身體。
竟就此留在了燕望歡院落之外。
直到天色微明,有婢女打開院門,才見得跪在門口的蘇香見。
“這不是三少爺的側室嗎?怎還在這裏?”
婢女走上前。
見蘇香見滿臉血色,頓時被嚇了一跳。
她連忙跑回院裏。
汾月正巧在此時踏出門,手裏還捧著銅盆,一見婢女慌慌張張的模樣,頓時皺起眉,道:
“這大清早,怎還如見了鬼似的?”
“汾月姐,是三少爺的側室,就跪在咱們院門口呢!”
“那個蘇香見?”
汾月眉頭皺的更緊。
她走到院門前,向外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瞧見了跪在外麵的蘇香見。
她也不知在這跪了多久,不僅滿臉的血,整個人也是遙遙欲墜,似連意識,都有些模糊。
汾月走上前,也不急著攙扶蘇香見,隻淡淡問道:
“蘇姨娘怎在這裏?可還是快些起來吧,青天白日跪在我家小姐門口,若讓旁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家小姐在這欺負蘇姨娘呢。”
蘇香見嬌軀一顫。
仿著才清醒過來一般。
她緩緩抬起頭,看清汾月的模樣,眼底頓時浮起一抹淚意。
“求……求小姐救救我家少爺吧!”
“這是什麽話?”
汾月嗤笑一聲,道:
“下令責罰四少爺的,是老爺,你就是要求,也該去求老爺或者夫人,再或者是負責管家的少夫人,怎都不該找到小姐這裏來。”
“我人微言輕,哪裏能在老爺夫人麵前說上話。”
蘇香見抽泣一聲,嗓音越發淒楚可憐。
“小姐和少爺素來交好,少爺在祠堂跪了一整個晚上,他還受著傷,還求小姐能幫忙美言幾句,救救少爺吧!”
她說著,又磕起了頭。
眉心的傷還未愈合,又再次受創。
且動靜鬧的太大。
起早路過的下人聽到聲響,都被吸引了過來。
一見四少爺新收的側室,竟跪在了燕望歡的院子口,不僅滿臉是血,還哭的那叫一個淒慘,各個都是麵露訝然之色。
都鬧到這個地步。
汾月還哪裏能看不出蘇香見的意圖。
她頓時沉了臉,道:
“我家主子身子素來不好,這府裏麵無人不知曉,蘇姨娘卻一大早過來鬧,若驚了我家主子,那這責任,可就得第姨娘你來擔待了。”
“我並無此意啊!”
蘇香見連忙搖頭,膝行著上前一步,道:
“可以在這裏等著,小姐什麽時候起來,再勞煩姑娘通傳一聲就好。”
不管她這是以退為進。
還是真怕燕望歡出了什麽意外,擔了責任在身上。
汾月不願再理會。
正要回院,卻聽蘇香見的嗓音再次響起。
“我雖受了一點傷,但哪裏能比得過少爺所受的苦楚呢?隻要少爺能夠平安無事,讓我如何去做,我都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