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暴雨將至
大戶人家的少爺,酒後寵幸了家裏的侍婢,本不是什麽大事。
隻陳家向來家風嚴謹。
陳勇除了陳夫人外,就隻有一個早早逝世的姨娘。
大少爺二少爺,也是潔身自好,身邊除了正妻之外,再沒有什麽側室通房之流。
然而到了陳元北這裏。
竟鬧出這種酒後糟蹋了姑娘的醜聞來。
讓陳夫人怎能不怒?
陳元北打從燕望歡進門那一刻,整個人便如死去了一般。
身體僵得宛如一塊頑石。
他連眨眼的力氣,都徹底喪失殆盡。
眸底的光芒漸漸熄滅。
到最後隻剩一片荒蕪的絕望。
燕望歡並未去看他,隻在思索片刻後,淡淡道:
“既然事情都要已經發生了,怎說都該給蘇姑娘一個名分,四哥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身邊有個女子照看著,也能讓他收一收心,也並非一樁壞事。”
她已經給了最好的結果。
既能保留陳家的顏麵,讓陳勇和陳夫人消一消火。
又可給蘇香見一個交代,免了陳元北有汙名流傳在外。
至於他是否願意納了蘇香見。
已不再重要。
陳元北閉上眼,心口宛如被生生剜走了一塊般,疼的太過厲害,導致他的意識,都跟著起了模糊。
陳夫人看了他一眼,見他這副模樣,不由暗歎一聲,又望向蘇香見,吩咐道: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的模樣。”
蘇香見緩緩抬起頭。
流出一張哭的梨花帶雨,卻依舊嬌美動人的麵龐。
她屬實是個好模樣的。
又生了一雙楚楚動人的眼眸。
就是陳夫人,也沒辦法挑出她什麽過來。
“你既和元北有了夫妻之實,我陳家定然會對你負責。”
陳夫人壓下心底的不忍。
放低了聲響。
似不願讓陳元北聽見一般,道:
“從今日起,你就是四少爺的側室了。”
蘇香見先是一愣。
緊接著整個人都被降臨的喜意包裹在其中。
她連忙磕起頭,顫聲道:
“奴婢謝謝夫人!”
陳夫人哪還有應付蘇香見的心思。
隻點點頭,算是接了她的謝,之後就重新望向了陳元北,道:
“元北,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還不快起來收拾一番,在你爹晚上回來,你可得想要,該如何同他解釋。”
陳元北仿若聽不見陳夫人的話語一般。
他呆呆跪坐在原地。
宛如一具失去了生氣的雕像。
“娘,不如你先帶著蘇姑娘去梳洗?”
燕望歡撫著陳夫人的背,餘光掃過陳元北,道:
“該和四哥說的訓的,你都已經講完了,不如留我在這和四哥談談?”
此時怕是也隻有她,才能勸得動陳元北。
陳夫人心知肚明。
但就是如此,才覺得一陣陣地心酸。
她不好說太多。
也隻能點頭,然後連聲叮囑燕望歡道:
“望歡,這裏就交給你,有什麽事情,隨時差人來找我。”
“娘放心。”
燕望歡等著陳夫人帶蘇香見離去。
又遣走了其他下人。
連汾月也都邁過了門檻,將房門牢牢關緊,守在了門外。
門窗都被封閉。
房間裏一片昏沉。
隻有尚未散去的酒氣,縈繞在鼻息之間。
都過了這些個時間。
酒氣卻仍然能濃鬱至此。
可見昨夜,陳元北著實是喝了不少的酒。
燕望歡走到他身邊,彎腰蹲下了身。
“四哥?”
她清冷的嗓音響起那一刹那。
陳元北竟無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一陣莫名的恐慌感湧上了心頭。
他甚至不敢睜眼。
生怕下一秒就要見到燕望歡,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眸。
她根本不在意這件事。
亦或者說。
不管同陳元北睡在一張床上的女子是誰。
她都不會多投去半個眼神。
“你還留下做什麽的?”
陳元北將頭垂的更低,整個人都要隱沒在桌櫃投下的暗影當中。
“望歡,我是不是很可笑?”
燕望歡還未回話。
他已先一步嗤笑了一聲,自嘲一般道:
“文不成武不就,外界不是一直都在傳,陳家的幾個兒子,就連身子不好的三哥,也素有博學多聞之名,唯獨我……”
陳元北靠在牆上,嗓音越發低了下去。
“不過一個不成器的紈絝子弟。”
“人各有誌,何須一定要活成被其他人讚揚喜歡的模樣?”
燕望歡離口的嗓音一頓,又道:
“至少在我看來,你自有優點,並非傳言那般。”
她的眼眸漆黑如深湖。
當被注視著時。
卻讓陳元北感到了一陣難言的慰藉。
他清楚這番話的真假。
燕望歡並非是尋著借口在安慰他。
而是確確實實。
認為他的身上自有優處。
隻可惜。
陳元北越是在燕望歡身上,感受到更多的暖意。
就越能察覺到。
他此時的無能為力。
既有況錚先他一步遇見了燕望歡。
之後又出了蘇香見一事。
陳元北還哪有資格,來將他那些陰暗的心思,暴露在燕望歡麵前。
“望歡.……”
他將心口那萬般滋味,都盡數收攏歸下,啞著嗓子開口道:
“我真的不記得作夜都發生了什麽,我獨自在喝酒,之後好像看見了蘇香見,再之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陳元北生怕燕望歡不相信。
話音才落。
又急忙道了句:
“我並非推卸責任,隻是真的.……”
“我知曉。”
燕望歡打斷他的話,道:
“陳元北,我相信你。”
她這還是第一次,斂了那些規矩,對陳元北直呼其名。
然而就這平平無奇的三個字。
從她口中講出時。
卻讓陳元北的心裏,生出難以克製的酸楚。
“不過畢竟事情都已經發生,蘇香見成為你的側室,也是鐵板釘釘的事實。”
燕望歡從袖口摸出帕子,遞到陳元北的眼前,放緩了語氣道:
“在查清真相前,也隻能如此了。”
陳元北和蘇香見躺在一起,可是被不少下人親眼所見。
陳夫人也開口。
應允了給蘇香見身份。
自不能再收回來。
除非是能確定她是靠著使了什麽不幹不淨的法子,才讓陳元北在神誌不清下,認不得她,於是才發生了接下來的種種。
在結果還未落定前。
一切的可能都有。
燕望歡等著陳元北接過手帕,也就站起身,道:
“兄長若不振作一些,可就真被當成了工具使喚利用,也不知曉了。”
“我知曉了。”
陳元北深吸了口氣。
原本盛了滿心的頹然,在燕望歡的哄勸之下,竟然緩和了不少。
他撐著兩條已經酸麻的雙腿,艱難地站起了身。
“這件事,我定然會查下去,若蘇香見真是用了什麽手段,我無論如何.……”
眼底閃過一抹冷色。
陳元北寒聲道:
“也不會放過她!”
“兄長能提起精神,就是最好。”
燕望歡也起了身,扶了扶額角,等著眩暈感過去,她才道:
“娘那邊我還需過去一趟,你將這一身的酒氣洗去,再用些膳食,之後來尋我們吧。”
看她麵色不佳,身形也略有些站不穩當,陳元北本下意識想要過去攙扶。
但才一伸手。
頓感見一陣微妙的自卑感。
他此時這番模樣,又做出如此見不得光的行徑。
還哪裏有資格去觸碰燕望歡?
陳元北甚至避開了視線,不敢再去看她一眼,隻能匆匆點了頭,便喚了汾月進門。
小廝婢女也都盡數趕來。
燕望歡並未多留。
她離了陳元北的院落,麵上就流出一抹思索的神情來。
“陳元北什麽都記不得了,蘇香見的話又是模棱兩可的,怎麽說都隨她,倒真是有幾分詭異。”
汾月也跟著皺起眉,輕聲道:
“主子,蘇香見可不一定有她自己口裏所言,那麽清清白白。”
這事貓膩多。
蘇香見身上的嫌疑更在不小。
“她若是不賭,就隻能在後院裏當個雜役丫頭,連人都見不得。但如此一來,雖說她身上背了些嫌疑在,但至少成了能在陳家其他人麵前,都露上臉的主子了。”
燕望歡低歎一聲,無數思緒飛速掠過,她權衡一番後,又同汾月道:
“陳家開始不安生了,你去把從胡找來。”
“是!”
汾月也感到了最近洶湧而起的暗潮。
危機四伏的暴風雨將至。
陳家如同將潰的蟻穴般起了動亂。
再不如之前安生。
隨著燕望歡和況錚婚期的臨近。
落在她身上的注意隻會越來越多。
好的壞的。
各種陰謀詭異都可能會落在她的身上。
汾月也擔心,隻自己一人在燕望歡身邊,若真遇見了什麽亂子,抽不出身的話,可該當如何是好。
若多了從胡在身邊。
她也能跟著放心不少。
燕望歡趕到正廳時,四周已不見蘇香見的影子。
唯於素秋陪在陳夫人身邊,她的神情也亦是有些不好看。
她負責管家。
卻出了婢女爬上少爺床的醜聞。
雖陳夫人並未說些什麽。
於素秋依然覺有責任擔身。
對著蘇香見,更多了幾分厭惡。
“娘,大嫂。”
燕望歡一一打了招呼。
之後又道:
“四哥去梳洗了,很快就會過來向娘親請罪。”
聽到陳元北恢複了不少,陳夫人眼裏的擔憂,才算稍稍弱下了些。
她歎息一聲,道:
“我已將那蘇香見打發下去了。送了點首飾,裁了幾塊布料做衣裳,既然都成了元北的側室,總不能還成日做奴婢的打扮。”
“她隻是一個奴婢,且這事,實在有些蹊蹺。”
於素秋皺起眉,似對蘇香見如此輕易,就得了個側室的名頭,並不讚同一般。
“我擔心若是開了先例的話,其他的奴婢,也會冒出同樣的心思來。”
她說得委婉。
借著管教其他下人的名頭。
想要剝了蘇香見的側室身份。
隻換成個侍妾。
對她來說。
都已是足夠大的殊榮了。
然而陳夫人卻搖著頭,麵上盡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