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故人終來
“所以.……”
六公主癱坐在椅子裏,聽著外麵喧鬧的笑聲,眼中一片空茫。
“我還要繼續等下去?”
真陽的話,她每一個字都聽在了耳朵裏。
也相信著燕望歡,絕對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她既是答應。
就絕對會帶著六公主,脫離這片苦海當中。
然當真正身處在塞外邊疆。
望著遠處不見盡頭的草地荒原。
六公主的一顆心,仍是久久難以安穩。
若是要等到去往呼延灼的部族之後,才得以離開。
那她豈不是.……
六公主不敢再想下去。
隻一念到,還要在這種鬼地方,待上好一陣時日。
就滿心慌亂。
真陽張了張嘴。
他本就不擅長安慰人,話又都已經說得差不多。
此時見六公主仍滿麵的感傷之色,自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被烤的酥軟的羊腿肉,漸漸失了溫度。
香氣也散了些。
六公主扶著額頭,如同自言自語一般,道:
“她到底何時,才會來尋我?”
“此時。”
女子清冷的嗓音忽傳入耳中。
真陽眼中有喜色迸發,他抬頭望向營帳口的方向,忍不住急聲道:
“主子!”
“燕望歡?!”
六公主豁然起身。
沒想到會在塞外聽到燕望歡的聲響。
她甚至還以為,出現了幻覺。
然當營帳的門簾被撩起,身披玄色鬥篷的燕望歡踏進門。
六公主在瞬間,感到了一陣難言的安穩。
所有的惶惶不安。
都在看到燕望歡的那一刻。
得到了安撫。
顫抖的心奇異的恢複到久違的平靜當中。
仿是隻要有她在。
一切的難題。
就都會被迎刃而解。
“好久不見,公主瘦了些,可是趕路太辛苦?”
燕望歡走進營帳,看了眼真陽,又笑道:
“你倒是臉圓了些。”
真陽咧了咧嘴,摸著稍圓了半圈的下頜,也沒有什麽羞澀。
他跑到燕望歡身邊,緊著打量了她一圈,問:
“主子,聽說你落水後,害了病症,可好了些?”
“短時間內,是不會好了。”
“什麽?”
真陽一愣。
沒大懂燕望歡的意思。
“隻是做給外人看的而已,既有我自己的打算,也為了能掩耳盜鈴,來到這裏。”
燕望歡解釋了一句,見六公主似還未回過神來,便道:
“公主若想要休息的話,可得趁現在,不然等下離開這裏,可就要忙起來了。”
“離開這裏?”
六公主一愣。
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分辨出這短短四個字的含義。
強烈的歡欣和喜悅,自心底迸發。
竟在她在瞬間,出了一身薄汗。
六公主再按捺不住。
快步來到燕望歡的身邊,抓住她的袖口,頂著一雙微微泛紅的眼,六公主道:
“你是來……接我的?”
“當然。”
燕望歡拍了拍她的手,當做安撫,末了又笑道:
“我若是不來,可就沒辦法帶你走了。”
六公主抿緊了唇。
抓在燕望歡袖子的手掌,越發加重了力氣。
攥的布料都起了褶皺。
她思慮了半天,忽然抬了眸,啞著嗓子問:
“但我一離開這裏,定是會遭到圍捕,到時候,怕是連邊關都進不去的,可當如何是好?”
“放心,都已經安排好了。”
見六公主仍是一副不安的模樣。
燕望歡拍了三下手。
隨後,便見一身披黑袍的影子,快步邁進了營帳。
頂著六公主疑惑的目光,黑袍被緩緩褪下,露出一張同她足有五分相似的麵龐。
不隻是模樣。
這忽然出現的女子,就連身形膚色,都同六公主相差無幾。
“她……”
六公主頓時一驚。
連她都沒想到,燕望歡會帶來一個同她如此相像的女子。
“見過公主。”
女子向著六公主行了一禮,而後又道:
“奉少夫人的命令,從今往後,我會成為六公主,留在塞外。”
她麵無表情。
眉宇之間,凝著一抹堅毅之色。
然她盯著六公主,學著她的模樣,臉上很快就出現了驕矜傲氣的神態。
六公主自是不會忽略她話裏的稱呼。
“少夫人?”
女子沒有開口。
隻站在燕望歡的身邊,仍在凝神學習著六公主的舉手投足。
並未給六公主解釋太多,燕望歡道:
“有她替你留在塞外,你自是無需擔心,會受到追捕。隻是從明日開始,你便再也不是靖楚高高在上的六公主了,你可要想好。”
她的嗓音很輕。
聽在耳中。
卻是挾了些冷色。
燕望歡雖都已來到了塞外。
但若是六公主在此時忽然反悔,她自也不會強迫。
“怪不得,你之前同我說,要我盡量少出現在人前,沿路也要戴上麵紗。”
六公主輕笑了一聲,抬手撫過麵紗,道:
“原來,你早就想到了這一步。”
燕望歡搖了搖頭,道:
“我不過,是遵守諾言罷了。”
“雖然不知道可以去哪,但即使是死在某處,也比留在塞外要強。”
伸手摘下麵紗,送到那女子的麵前,六公主又道:
“我和你走。”
女子接過麵紗,將身上的黑袍,送到了六公主的麵前。
這一交換。
連真陽都是嘖嘖稱奇。
“若是不熟悉的,定是瞧不出來,等下再換上公主的衣裳,怕就是我,都分辨不出誰是真正的公主了。”
六公主長出了口氣。
拿著黑袍,然後瞥了真陽一眼。
後者怔了下,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紅著臉連忙走出了營帳。
華貴的衣裳和金銀珠翠,被一樣樣褪去。
六公主換上了女子的衣裳,披上黑袍,隻要遮上兜帽,怕是再沒誰會將她,同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聯係到一起。
她站在燕望歡身後。
壓著躁動的心跳,向那女子鄭重地點了點頭。
“勞煩了。”
“公主無需說這種話。”
女子搖了搖頭,她換上六公主的華服,將首飾一一戴好,再遮上麵紗,活脫脫便是六公主的模樣。
她飛快梳好了發,抬眼望向燕望歡,道:
“少爺對我有大恩,能夠報答他,是我的畢生夙願。”
“多謝。”
燕望歡後退一步。
向女子彎腰行了一禮。
六公主猶豫了下,也和燕望歡一般,向著女子彎身行禮。
圍繞著篝火布置的宴會,已然到了尾聲。
酒氣浮蕩在空中。
燕望歡帶著六公主出了營帳,道:
“你先跟著真陽,我還要去見一個人。”
六公主躲在她身後,低垂著頭,本就有些緊張的心,在聽到燕望歡要離去後,更多了幾分驚。
“見誰?”
“呼延灼。”
見六公主麵浮訝然之色,燕望歡遙望向遠處的黑暗,輕聲道:
“這可是他的地盤,你當若是沒有他的允諾,我是如何進來的這裏,又該怎樣帶你離開?”
“那我.……”
“你跟著真陽,隻消等我便好。”
燕望歡微微垂下頭,將半張臉都埋在鬥篷的領口當中。
從胡和真陽自黑暗中走來。
真陽掃過燕望歡蒼白的麵容,以及明顯尖了不少的下頜,忍不住問:
“主子,你當真是無事嗎?怎臉色如此的差?”
“我沒事。”
燕望歡搖了搖頭。
吩咐真陽照顧好六公主。
她便和從胡一起,走向了遠處最顯眼的那間營帳。
呼延灼早在等著燕望歡了。
暖意和香氣,在她踏進營帳的瞬間,撲麵而來。
隱隱還夾雜著一抹甜膩的酒香。
呼延灼正坐在火爐前,自酌自飲。
他仍是一身精幹的短打,多日不見,似乎更為健壯了些。
皮膚黝黑,長發編在腦後,一雙眼瞳泛著青,鼻梁高挺,模樣絕對稱得算俊朗。
可即使一人獨處時,他身上的氣勢,也仍然淩冽不凡。
幾乎在見到呼延灼的瞬間,從胡便將手,摸向了腰間的匕首。
呼延灼隻掃了從胡一眼。
便不在理會。
笑著將剛飲過的酒碗向燕望歡,他道:
“這些日子不見,不知郡主,可願意陪我喝上一杯?”
“出了塞外,可是無人將這叫做杯了。”
燕望歡接過酒碗。
倒是真將杯中的奶酒,一口飲了個幹淨。
麵頰浮起一抹淺紅,她吐出一口酒氣,將碗隨手丟在了一旁。
“我若是不信呼延王子,斷斷不會到這裏來。”
她喝的痛快。
甚至連一絲懷疑的意思,都未透露出來。
呼延灼輕笑了一聲,道:
“郡主果真是個妙人兒,若非是這次聯姻事關重大,我都想要娶郡主回來了。”
“隻要呼延王子,能夠遵守承諾,我定然會記住這份情。”
“郡主都已經準備周全,我定然不會違約,不過.……”
呼延灼聲音一頓。
向前探過身,他那雙泛著青光的眼瞳,死死盯著燕望歡,然後問:
“我幫著郡主,可是冒著天大的風險,若是郡主答應給我的條件做不到,我豈不是既賠了夫人,又折了兩座城池?”
氣氛在瞬間沉下。
一片寂靜中。
隻有火焰炸裂的劈啪聲。
燕望歡沉默半晌,也是笑了。
“呼延王子的膽子,什麽時候這般小了?”
“自是比不得郡主的。”
呼延灼拿出水囊,喝了口放在其中的烈酒,又道:
“孤身一人跑到塞外來,但凡我想,郡主這輩子,可就離不開塞外了。”
他微微眯著眼。
視線直白的在她身上打量。
從胡皺起眉,正要上前,就聽燕望歡道:
“我既是敢來,自是相信呼延王子,是個懂輕重的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