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一封口信
翌日。
一封口信從皇城送進了丞相府。
真陽正在院子裏,拿肉骨頭逗著小黑玩,他將骨頭舉的老高,嘴裏麵嘀嘀咕咕的,試圖勸著小黑跳起來,搶他手裏的骨頭。
可小黑卻趴在雪地裏,一雙赤紅的眼雖是跟著肉走,卻是渾然不理會真陽。
真陽舉了半天的手,也沒見小黑理他一下。
他緩了口氣,餘光掃見從胡進了院,緊忙著問了一句:
“怎著了?”
“信。”
從胡掃了他一眼,又望向了小黑。
小黑慢吞吞地站起身,趁著真陽不留神,一口咬住了他手裏的骨頭,然後搖著尾巴,走到了從胡身邊。
這一幕,著實讓真陽看傻了眼。
“喂!”
他一臉不忿,跟上了從胡的腳步,道:
“我可是逗了它老半天,你一塊肉都沒喂過它,這沒良心的壞東西,怎麽就喜歡你啊?”
從胡唇角微挑,卻是不理會真陽。
伸手推開了房門,一陣帶著檀香味兒的暖意,頓時鋪麵而來。
小黑抖了抖毛,丟下嘴裏麵含著的骨頭,加快了腳步跑進內室當中。
真陽更是撇高了嘴,沒好氣地嘟囔著:
“主子也就算了,它跟你好,跟汾月也還成,唯獨我就是討厭鬼唄。”
他一臉的憋悶。
卻又在小黑跑出來後,立刻迎了上去,想要摸它的腦袋。
小黑半點都不客氣,躲開了真陽的手,順便還呲起牙,露出一副凶相。
“從胡哥……”
真陽轉過頭,望向從胡,故意加重了語氣,惡狠狠地道:
“不然把小黑涮鍋子吧!”
“你少拿那些肉逗它,它自然就跟你好了。”
從胡搖了搖頭,哪有心思再同真陽說這些有的沒的,他走到內室前,垂了頭,道:
“皇城裏麵送了口信過來,是虞憐錦。”
這名字一被念出口。
就連真陽,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虞憐錦可不是什麽善茬。
她忽然送了信過來,定不是什麽好事兒。
況且這歲首之宴才剛剛過去,她又找過來,是要做什麽?
真陽漸漸沉了臉色,眼中有凝重之情一閃而過。
“虞憐錦的信兒?”
汾月率先邁出了內室,皺了眉,問:
“她說什麽?”
從胡沒急著言語。
而是後退一步,等著視線當中,出現了燕望歡的月白青蓮紋樣的衣擺,才開口道:
“她要你進宮,陪她.……”
從胡的聲音一頓,再次出言時,竟是多了些難掩的怒氣。
“陪她解悶。”
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
此時卻掩不住情緒,顯然是氣的狠了。
也不止是從胡。
真陽和汾月在短暫的怔忪後,麵上都浮起了怒色。
虞憐錦這把他們的主子當成了什麽?
解悶的樂子?
這般輕佻隨意的言辭,當真是輕慢至極!
“主子.……”
汾月望向燕望歡,寒聲道:
“這當如何?”
燕望歡聽了從胡的話,倒是沒見多少怒氣,隻是點了點頭,見他們一個個義憤填膺,才安慰似的道了句:
“我本就想要進宮去,虞憐錦主動邀請我,倒是正好。”
“那虞憐錦就是想要找機會對付主子!”真陽上前一步,一臉焦急地道:“指不定,她又想出了什麽法子,就設了套,等著主子主動往裏鑽呢!”
汾月沒好氣的瞪了真陽一眼,道:
“你當主子和你一樣?主子哪裏能不知道,虞憐錦這邀約有貓膩,隻是虞憐錦現在受寵,若是推拒了不去,麻煩也是不小。”
“裝病不成嗎?事發這麽突然,我們想做什麽準備都不容易。”
真陽摸著下巴,嘴裏嘀咕個不停的,想著應對的主意。
他雖是認真在想了。
隻是這法子,在汾月聽來,卻是不靠譜的很。
她搖搖頭,正想要張口,就聽從胡忽然道:
“得去。”
他這一言,便是給此事的爭論,下了定數。
連真陽都隻是歎息,撓著腦袋,認真思索著辦法。
這皇宮裏可不同外麵,不是隨隨便便,那就能跑進去的。
汾月真陽等,都隻能守在外麵。
不管皇宮裏發生了什麽。
都不得知曉。
他們光是一想,都覺得提心吊膽,生怕燕望出了什麽事。
燕望歡倒是麵色不變。
看他們都是沉著臉,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還笑著道:
“兵來將擋,虞憐錦就是想對付我,也不敢做的太明目張膽,況且我本來也有要進宮的心思,沒什麽好擔心。”
小黑仿似察覺到了什麽,溜到燕望歡的腳邊,輕輕蹭了蹭她。
燕望歡摸了摸它柔軟的皮毛,道:
“無須擔心我,留下這裏,要聽話。”
小黑“汪”了一聲。
竟似聽懂了一般。
若是換了平常,它那副乖巧的模樣,怕不是又要讓真陽氣上一會兒。
但此時此刻,他滿心都在想著,該如何去應對虞憐錦。
連逗一逗小黑的心思都沒有了。
“準備一下吧,明日還要進宮呢。”
燕望歡正要回內室,腳步忽然一頓,她回眸望向從胡,問:
“燕丞相可在府裏?”
“在。”
從胡回了她的意,聲音才一落下,又接著道:
“他在書房裏,你要去找他?”
“嗯,汾月隨我去,你和真陽留在這就好。”
燕望歡微微頷首,隨手從一旁拿了鬥篷,動身便向著房門的方向走去。
汾月立刻跟上。
臨出門之情,還不忘拿起油紙傘。
近來天氣稍稍暖了些。
雪也小的很多,融化的雪水將地麵浸成了爛泥坑。
汾月撐起油紙傘,快步走到燕望歡的身邊,低低道了句:
“主子,可要給七皇子送封信過去?”
“若換成從前,淑妃娘娘在皇宮勢頭不小,但在此時,她已經沒本事當成主力,對付虞憐錦了。”
燕望歡並未直接回汾月的問。
但按照汾月的聰明勁,哪裏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楚玉參不進後宮裏麵去,他的生母淑妃娘娘,雖然份位高,卻遠遠比不得虞憐錦受寵。
想要借淑妃的威,現在是不行的。
汾月愣了愣,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明悟。
“你是想……”
“沒錯。”
不等汾月把話說完,燕望歡已經點了點頭,道:
“宴席當日,雖是亂子不少,卻也發現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正好可以借一借力。”
“若是如此的話.……”
汾月拍了拍心口,露出一副鬆了口氣的神情。
“可就能安全些了。”
燕望歡笑了笑,眼看著書房的門就在眼前,她走上前,伸手輕輕敲了兩下門。
等著裏麵傳來燕丞相的嗓音,燕望歡才道:
“爹,是我,望歡。”
“進來吧。”
隨著一聲“吱呀”銳響。
書房的門在眼前徐徐展開。
油墨的氣息迫不及待的撲麵而來。
燕望歡邁過門檻,抬眸一掃,看見了坐在桌案後的燕丞相。
他正翻著書卷,眉頭微微皺著,聽到聲音,卻是頭也不抬一下,隻問:
“你怎麽來了?”
“虞妃娘娘方才傳了信兒,要女兒明日進宮。”
燕丞相正在翻頁的手指一頓,他無意識皺起眉,緩緩抬了頭,道:
“虞妃?”
“是。”燕望歡應了一聲,又道:“消息來的突然,女兒便想著,先過來同爹爹說一聲。”
“虞妃讓你去,你無論如何都得需過去一趟,不過……”
燕丞相聲音一頓,眼神在瞬間變得銳利了不少,他來回打量了燕望歡一圈,道:
“你可是什麽時候,得罪過虞妃娘娘?”
“初次見麵,不曾有印象。”
燕望歡的嗓音平靜的很。
神情之間,更是不見多少的波瀾。
燕丞相在她身上,並未看出些什麽來。
沉吟了片刻後,道:
“虞妃娘娘正得聖寵,你自要小心謹慎,萬萬不可開罪虞妃娘娘,可知曉?”
“是。”
“至於之前,虞妃娘娘說要給你賜婚一事.……”
燕丞相的嗓音再次頓住。
這一次。
他思慮了更久的時候,才緩緩道:
“你隻消說,身有孝期,婚事有長輩做主,推脫了便可,千萬莫要多言,免得被虞妃說到皇上那裏去,惹了麻煩在身上。”
燕望歡垂著眼,遮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幽光。
她微彎了身,一派恭順地道:
“女兒知曉了。”
“嗯。”
燕丞相點了點頭。
他知燕望歡最懂輕重,凡事並不需要他來多加囑咐。
也便沒有再哆嗦。
隻是他緊皺的眉頭,卻並沒有鬆開。
燕望歡得了虞憐錦的注意,又被針對,這可是被無數人都看在眼裏的。
現在虞憐錦風頭正盛,雖隻是一個妃子,卻連皇後,都要避開她的幾分鋒芒。
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背地裏麵盯著燕望歡,等著她被虞憐錦教訓,好得個熱鬧瞧。
此事,連燕丞相都做不得什麽。
隻是看燕望歡自己,該如何在不得罪虞憐錦的同時,還能奪出一條生路來。
燕丞相望著燕望歡的背影。
分明隻是個無比單薄的小女兒家。
身上的氣勢,卻是比最張狂的冰雪,還要冷冽上幾分。
額角泛起脹痛,燕丞相輕壓兩下,然後暗歎一聲
他膝下的這些兒女,不管是死是活,卻隻有燕望歡,這個一天都未被他撫養過的,才跟他最為相像。
一樣的睿明聰慧。
一樣的……冷漠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