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錦衣華服
宮女所說,並非是偽言。
除了她及那手捧金瓜子的小宮女外,殿裏伺候著的宮人,皆都在偷瞄著燕望歡,神情之間既有驚詫,也存了不少的慶幸。
也隻有燕望歡,能順平六公主的氣。
隻要六公主心平氣和,手底下的人,自是能跟著少受罪。
“不過公主殿下為人和善,照拂我罷了。”
燕望歡應了一聲。
被宮女高高捧起,她的神態之間,卻未見多少的開懷之色。
反而是快加了腳步,想要盡快離去。
宮女本欲相送,但才邁過門檻,燕望歡卻已經走出了不短的距離。
此時再趕。
已是來不及了。
燕望歡快步出了宮門,汾月才見了她的影子,還來不及開口,便先聽她道:
“時辰到了,你且去七皇子府,傳我身體不適,要大夫立刻上門!不得有半刻耽誤!”
汾月一愣。
雖是尚未能徹底理會燕望歡的意思,但還是立即應聲道:
“是!主子!”
縱使不明也好。
隻要是燕望歡的吩咐,汾月都會無條件的服從。
無需多做言語,她按照命令,去行事就夠了。
燕望歡踏上了馬車,而汾月則在半路,調轉方向,向著七皇子府趕去。
真陽望了眼汾月的背影,又向著馬車內部瞧過一眼,輕聲詢道:
“主子,七皇子會答應嗎?那七皇子妃,不是還半死不活的躺在府裏,萬一這大夫一走,她那邊就鬧出了事故,可該如何是好?”
隔著厚重的車簾。
他不見燕望歡此時的神情。
卻還是能聽到,她言語當中的篤定。
“會的。”
燕望歡抱著手爐,眼中盡是冷茫。
楚玉曾對她有過一諾,縱使他遲疑著是否應下,秦依瀾已大好,也是不爭的事實。
此時若是阻下大夫,不允他前往丞相府。
便算是撕破臉,打算徹底毀了和燕望歡之間的交情。
楚玉並非個蠢人。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事,她自是不會去做。
汾月這一趟,走的相當之快。
燕望歡這邊才進府門,她便帶著大夫匆匆而歸。
隨身所攜的,還有楚玉的親筆信。
無非就是些關懷之言,話裏話外,還想要上門親自拜訪。
燕望歡不過瞧看了一眼,就隨手丟到了一邊。
最近繁雜太多。
有些事情,需得在年關之前,徹底了結了才行。
大夫不過在丞相府裏住了三日,便重新回了醫館當中。
然才不過下午,
一紫頂軟轎,便頂著風雪,悄悄停在了醫館門外。
戴著鬥笠,一身華服的女子,在婢女的攙扶下,快步下了軟轎。
她似是頗為緊張,緊著來回張望了一圈,確定了四下無人,才向著婢女點了點頭。
“快去!”
婢女應了一聲,走到醫館門前,重重敲了兩下門。
然卻許久,都未有聲響。
一身華貴的女子幾次都要發怒,強壓下火氣,仍是忍不住催促:
“繼續敲!若是不開,就把門撞開!這天寒地凍,你個賤婢是要害死我嗎?!”
女子的聲響被壓的極低。
卻透著清晰的狠意。
婢女被嚇了一跳,連忙應了一聲,敲門的力道立刻重了不少。
“誰啊?”
有沙啞的聲響傳入耳畔。
然房門才被推開一條縫隙,婢女便迫不及待闖了進去,急聲道:
“你們家大夫呢?我家主子要見他!”
這一幕,已是不大新鮮了。
一身麻布衣裳的老婦歎息一聲,扶著佝僂的腰,道:
“我們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不管你家主子是誰,都還是另請高明最好,莫要再來了。”
“離開?”
婢女一愣。
下意識回頭看向了華服女子。
女子也走到了近前,聽到這番話,當即便是一驚,緊著邁過門檻,滿含急切的嗓離口而出。
“不可!”
老夫人瞧她一眼,未見真容,卻也不驚不詫,隻緩緩道了句:,
“我沒幾日可活了,隻想死在故土,這位夫人瞧著又無大病在身,找其他的神醫,也並非不可?何必要阻我們,這對都要入土的老人呢?”
“我說不可,就是不可!”
女子輕哼一聲,也懶得同老婦人多說。
她來找的,是大夫。
而非這半條腿,都邁進閻王殿的老婦人。
隻要那大夫還在京城當中。
這老婦人願意去何處,都不值她半分在意。
華服女子再不看老婦人一眼,徑自張望一圈,而後向著後院走去。
婢女隨在她的身側,也跟著連連招呼。
直到走進後院。
那灰衣老者也聽到了動靜,邁步出了門。
他一見華服女子,先是一怔,而後仿是認出她的身份了般,皺緊了眉,沉聲道:
“如此貴人,竟會來老朽這小醫館裏?還真是擔待不起啊!”
他滿眼嘲弄。
仿是渾然不將華服女子放在眼中一般。
婢女登時揚起眉,怒道:
“敢如此同我家主子說話,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你的小命還.……”
“老朽的命?”
老者嗤笑了一聲,竟是絲毫不畏一般,打斷了婢女的話,道:
“我等平民百姓的命,在你們這些人眼裏,何時算成過什麽貴重東西了?我活了大半輩子,難道還怕死不成?”
婢女哪裏見過這種陣仗。
當即便傻了眼。
伺候在貴人身邊,地位自然跟著水漲船高,她哪裏受過這般的冷言冷語。
婢女瞪大眼,還要開口,卻被華服女子阻住。
“此事一了,你大可離京,我絕不阻你,但此時,你無論如何,都要完成我的吩咐!”
老者盯著了她一會兒。
視線又落到了不知何時跟來的老婦人的身上。
她佝僂著腰,滿是麻子的臉上,盡是疲憊的滄桑。
“我不會虧待你。”
華服女子見老者起了動搖,眼睛頓時一亮,緊跟著道了句:
“金銀財寶,還是加官進爵?隻要你幫我成事,在這之後,我全都可以給你!”
老者對她的話,似是沒有半分懷疑。
仿若這番囂張的言辭,於華服女子而言,當真不過隨手而為的小事一般。
老者沉默半晌。
到底還是讓了位置,露出身後泛著藥香氣的門洞。
“進來吧。”
華服女子眼睛一亮。
片刻都不願耽擱,忙快步進了門。
婢女跟在她的身後,臨進門前,還不忘警惕的回過頭,四下掃了一圈。
確定了周圍除了老婦人之外,再沒有一個活物,婢女才鬆下口氣。
“貴人的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已無需老朽了。”
一進了門,老者便吐出冷言。
他滿麵的不耐。
仿是對這個前來拜訪的貴人,不存半分的恭敬一般。
聲音才一落下,便又道:
“快說吧,此番前來找老朽,究竟所謂何事?”
華服女子沉吟了片刻。
還是走近了一步,才同老者,低聲道了一句話。
老者先是一愣,竟是瞬間色變,道:
“不可!絕對不可!你此時的狀況,還未徹底大好,若是強行用藥,雖得得償所願,卻也會損了根基,日後再難……”
“你果真有法子!”
華服女子甚至不等他話說,眼中浮起一抹喜色,她再次上前,催促道:
“我哪裏還能再等?若是拖延下去,可就什麽被搶去了!我不管你有什麽法子,都快些給我,莫要囉嗦!”
老者麵色愈沉。
即使聽著耳邊咄咄逼人的聲響,也未做言語。
沉吟了好半晌,他才歎息了一聲。
“這方子,老朽可以給你,不過.……”
“不過什麽?我已說過,不論是金銀珠寶還是加官進爵,我都可以給你!”
“老朽這都一把年紀,要這些外物,還有何用?”
老者冷笑一聲,睨著華服女子,道:
“方子給你之後,老朽會立刻離京,隱居至死,此生再不會歸來。若貴人你真記下老朽的情,還請饒了我們的小命,莫要來擾了。”
華服女子輕笑一聲,道:
“我還以為,你想要的是什麽。既是幫了我,我自是不會過河拆橋,不僅允你離去,且真金白銀,一文錢都不會少給你。”
如此……”
老者的話還未說完,就聽華服女子又道:
“不過,得需在我確定,你那方子真有效用之後。”
她這番話,雖是不出老者的意外,卻還是讓他陣陣怒火衝心。
老者深吸了口氣,吐口出的嗓音,越發的沉了下去。
“老朽行醫多年,哄騙之事,從未做出一樁!若是不相信,大可另請高明。”
“我不過是為了得穩一些,並無他意。”
華服女子語氣稍緩,神態之間,卻無半分可商量之意。
她已打定主意。
無論如何,都不準讓老者離去。
懶得繼續同老者說太多,華服女子搶在她再次開口之前,
“少些廢話,先把方子給我!”
老者歎息一聲。
終是提了筆,找出一張空白信紙,在上快筆落下字來。
筆走龍蛇。
墨跡緩緩暈開。
他不曾有半刻的遲疑,仿是已將那些藥方,全都牢牢印在了記憶當中。
等到最後一筆落下。
老者長舒了口氣,將寫滿字的紙遞送到華服女子麵前,道:
“若是不信,大可去找那些禦醫神醫去問,我這廟小,就不多留了。”
華服女子接了宣紙,這才笑了。
她親自將藥方收進袖口,然後再不看老者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婢女跟在她的身後,等到軟轎重新上路,她才湊過去,輕著嗓子問:
“主子,奴婢覺著,這大夫雖確實有幾分本事,但對主子並不忠心,這若是到外亂說,可當如何?”
“有什麽好擔心的?”
華服女子輕笑一聲,聲音穿過轎簾,與寒風一同鑽進婢女耳中。
“你當真以為,我會留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