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真心相待
“爹。”
燕望歡微垂了頭,恪守著禮數,縱使宮中最嚴格的教養嬤嬤過來,也找不出她半點的錯處。
“嗯。”燕丞相應了一聲,這才正眼去看燕望歡,見她一身的莊重,便了然著道了句:“你來見六公主?”
“是的。”
“可要謹言慎行,好生陪著公主。”
“望歡知曉。”
分明是父女兩個。
身體當中,留著同樣的血脈。
但在言談之間,卻是生疏刻板的很
聽不得半分的熟悉。
倒隻像是隨口的客套一般,不似為親人,倒是比偶然得見的同僚,更要生疏僵硬上幾分。
燕丞相深深望了燕望歡一眼。
也再無言去同她講。
靜立在原地,他沉默了片刻後,道:
“既是來見六公主,就快些去吧,可不能讓六公主等你。”
“知曉了。”
燕望歡輕聲應下。
向後退了兩步,再次向著燕丞相行了一禮。
雖是應下了燕丞相的話,她卻不急著走,而是在那些下朝文武百官離去,才邁開了步子。
一路趕到六公主寢殿。
她宮裏服侍的宮女,一見了燕望歡,都是各個欣喜若狂。
六公主不好伺候,最近脾氣又是越發大了。
一日都沒個好心情的時候。
隻有在瞧見燕望歡,才有些笑模樣。
來迎的宮女先向著燕望歡行了禮,又疾步走進內室,急聲笑道:
“公主,郡主來了!”
“她來了有什麽稀罕的,倒把你高興成這個模樣!”
女子脆亮的冷聲響起。
嚇得宮女立刻站在原地,連大氣都不敢出,一雙眼瞪得老大,滿臉的惶恐之色,生怕被六公主下了責罰。
六公主走出內室,隻是瞪了她一眼,便向著燕望歡走去,口中嘲弄一般地道:
“真是稀客,現在想要見你一麵,可相當的不容易呀!”
“病了一些日子,怕傳染給公主,就一直未進宮,還請公主見諒。”燕望歡低了頭,唇角噙著一抹笑,以著誘哄一般的語氣,道:“是我不對,若是公主想要責罰,望歡也應該受著。”
“我可沒有膽子責罰長平郡主,惹了你不高興,到最後不痛快,可還要是我!”
六公主輕哼一聲。
走到硬榻前落了座,她正要開口,餘光掃見半敞的房門,頓時皺緊了眉,怒道:
“一個個的,都是瞎子嗎?連門開著都看不著,要凍死本公主嗎?那雙眼睛若是不要,丟出去喂狗好了!”
她忽然發起了脾氣。
將身邊伺候的幾個宮女,都是嚇了一跳。
緊忙著過去關緊了門,撥燃盆裏的炭火,又忙著取了湯婆子,送到了六公主的手邊。
“給我做什麽?說你們沒眼睛,還真都是群蠢笨的瞎子!”
六公主狠狠瞪過去一眼。
宮女先是一愣,但能留在六公主身邊伺候,畢竟反應不慢,連忙捧著湯婆子,要轉送到燕望歡的麵前。
然她這邊才剛有動作。
燕望歡已自然的上了前,從宮女手裏接過湯婆子,低聲道了句謝,坐在了六公主的身旁。
宮女先是一驚。
但看六公主一副習以為常,毫不計較的模樣,那提起來的心,才慢慢放回到肚子裏。
“多謝殿下關心。”
燕望歡抱著湯婆子,暖意沿著掌心一路攀爬,驅散了寒氣,逐漸流遍四肢百骸。
她喟歎了一聲,看著六公主遣退了周遭伺候的宮人,等著身邊隻剩下了彼此,燕望歡也收斂了笑意,淡淡問了一句:
“怎又不高興了?”
“我哪能高興的起來?都不如像你一樣,也患上個什麽病症,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最好把腦子都燒壞了,也好過的迷糊一點,省的煩心!”
六公主滿麵不虞。
一開口,便是怒火不斷。
到了氣頭上,還拿起了茶杯,想要摔在地上瀉氣。
隻六公主手才抬起,便被燕望歡輕輕壓住。
她接過茶杯,倒上滾燙的熱茶,這才重新送回到六公主的手邊。
“已經同六公主說過了,縱使待在這裏惱羞成怒,有些事情,亦是無法改變。不如心平氣和,用個清明的神智,好好想一想以後。”
“說的倒是容易。”六公主神情稍緩,語氣卻仍銳利如刀,“換成你,每日待在這深宮當中試一試?除了四方的天之外,還能看見些什麽?除了胡思亂想外,我還有其他能做的事情嗎?”
“公主。”燕望歡輕歎了一聲,壓了六公主的手背,凝了神情,認真道:“你失的是自由,但外麵的天,也不不一定,有你想象當中那麽好過,你……”
“這我當然明白,不過.……”
六公主皺起眉,正要打斷燕望歡的話,就被她更加沉著的聲音阻住。
“你每日錦衣玉食,有宮人在旁照顧伺候,連擦手的活計都無需去做。可那些平民百姓,卻是連每日能夠吃飽,都並非一個定數的。”
許是燕望歡的神情,比往常都要沉重了不少。
六公主怔怔的望著她。
一時之間,竟是無言以對。
燕望歡看她怔忪,也知語氣過重了些,柔了嗓子,道:
“公主,你沒有餓過肚子,不知曉那番滋味,是會逼瘋一個人的。”
“我是不知曉……”
六公主抿緊了唇,麵上有澀然之情一閃而過,她低低咳了一聲,道:
“但不是,還有你在呢?”
她的麵頰,浮起一抹薄紅。
也似感了些羞惱般,又忽然沉了臉,不想再做言語。
燕望歡拍了拍六公主的手背,全當做安撫一般。
“我雖是可以安置公主,也是絕不會,放著你不管的,隻身處宮門之外,無論如何,都比不得此時的好日子。而且到那個時候,這整個人間,就再也沒有六公主了。”
得了燕望歡的諾,六公主才鬆了口氣。
“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我怎麽可能不明白?”
“那就好。”
看她確實是明白,燕望歡也沒再多說。
她從袖口摸出木盒,推到六公主的麵前,笑道:
“偶然聽聞西域那邊,過來了商販,就從他們的手裏,尋了些小玩意,想拿來送給公主。”
“諒你還算有心。”
六公主輕哼一聲。
雖仍是一臉的傲然之色,手卻已經伸到了木盒上。
她迫不及待的打開了木盒。
從裏麵挑起巴掌大的朱紅香囊,送到鼻下嗅了嗅,道:
“這味道倒是特殊的很,我從來沒聞過,竟是又香又怪的。”
六公主拿著香囊,望著上頭的圖樣。
皇宮當中,雖是不缺奇珍異寶。
但西域民間的物件,卻是相當稀罕。
連繡花的紋路,都是六公主從未見過的新鮮。
“這裏麵是香料,說是可以幫助公主,睡的踏實一些。”
燕望歡唇角含笑,輕聲同六公主道:
“我找大夫看過了,隻京城當中,懂西域香料的實在太少。我隻得佩了幾日,確定沒了害處,又有些效用,才送到公主這裏來。”
六公主握著香囊,見燕望歡如此用心,嘴角止不住向上揚起。
她本是滿心的燥火。
卻隻和燕望歡交談了片刻,便是開懷了不少。
“你還知曉哄我,也算是本公主,沒白對你好一場。”
“是。”燕望歡應了一聲,徑自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後,才接著道:“公主對我的恩德,望歡自是銘記於心。”
她說的隨意,倒是讓六公主,感到了些許不自在。
燕望歡同她之間,做的是場你情我願的交易。
自是談不上好不好的道理。
但這起始於利益的情分,竟是不知不覺見,增了不少的情分。
當皇城再不是六公主安居之處,而最被她依靠著的父皇,也成了親手送她入地獄的推手。
她的身邊,唯一能信任的人,便隻剩下有著共同秘密的燕望歡。
六公主心中百感交集。
她緊攥著香囊,偷瞥了燕望歡一眼,見她神情仍是淡漠如初,忍不住輕聲嘀咕了一句:
“總是這副模樣,我真是不知曉,這世間可否還有人,能猜出你在想什麽?”
“有的。”
燕望歡單手托腮,眼中升起點點笑意,她看著六公主,再次重複了一遍:
“是有的。”
六公主一愣。
竟是立刻明白了燕望歡的意思。
“你的那心上人,還真是有點本事,竟能……”
話才說到一半。
宮門外忽然傳來宮女的喚聲。
六公主皺緊了眉,喝令著宮女進門,本要責罵,但看她滿臉的欲言又止,便沉著臉道:
“說!到底是有什麽事,讓你敢違背本公主的命令!”
宮女低著頭,強壓著驚慌,道:
“公主,七皇子妃方才進了宮,此刻正向著淑妃娘娘宮裏去了。”
“七皇子妃?”
六公主揚起眉,頗有些驚訝,轉了頭同燕望歡道:
“她不是都要病死了嗎?怎還能進宮來?怕不是回光返照?”
她對這七皇嫂,倒是不客氣的很。
言語之間,更是巴不得秦依瀾抓緊離世,好看幾分熱鬧。
“聽聞是最近好一些了,不過沒想到,竟都好到能入宮來走動。”燕望歡沉吟片刻,問:“公主,這淑妃娘娘,最近可是有什麽事?”
“聽說是病了,但皇宮裏的妃子,哪個不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我也沒在意。”
六公主看她皺了眉,也跟著沉吟了片刻,而後同宮女吩咐道:
“也是好久未見七皇嫂了,你去淑妃寢殿附近候著,等見了七皇子妃,就讓她到我這裏,來坐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