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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皇府風波

  楚玉心知肚明。


  他同燕望歡之間的交情,並無多少的深厚。


  隻彼此都有把柄在對方手上,才逐漸同對方信任了些。


  但這聯係,實在太過脆弱。


  若燕望歡被皇上,和楚霽許了婚約,他可就成了名正言順的夫婿。


  到那個時候,燕望歡真的還願意繼續和楚霽作對?

  楚玉至今都不知曉。


  她是為何,會恨楚霽到這至死不休的程度。


  “七皇子大可放心。”


  燕望歡知他心中所想,也未有什麽遮掩,很是幹脆地道:


  “即使是皇上親賜下的婚約,我也不會嫁給楚霽,且我對他的心意,亦不會有半分改變。”


  “可是…”


  “不是楚霽死,就是我燕望歡亡。”燕望歡瞥了楚玉一眼,淡淡道:“沒有第三條路。”


  她嗓音雖輕。


  但言語當中透露的決絕,卻讓楚玉聽的一清二楚。


  恨意已滲透骨血。


  紮根在心口。


  成了散發著腐臭味的黑蓮。


  楚霽一日不死,黑蓮的根莖就會向著燕望歡的血肉深處,更刺入幾分。


  “你在未回丞相府時,和楚霽見過?”


  楚玉猶豫了半晌,到底還是問出了好奇多時的疑惑。


  “未曾。”


  “那你為何……”他聲音一頓,本在斟酌著措辭,但見燕望歡皺了眉,也不敢繼續追問,隻轉了話題,道:“我還是同你說說楚濂吧。”


  楚玉歎息一聲,捏著捏漲痛的眉心,端起已轉涼的茶水一口飲盡。


  就是再上好的茶葉。


  也要趁著熱時用最好。


  等著涼了,終還帶上了一絲苦味。


  楚玉也無暇顧及這些,隻道:

  “楚濂雖回京城的時日,也不算是有多長,但他性情狹隘,為人善妒之脾性,已是鮮少有人不知曉。這次立功不成,反而被懲處了一番,即使心裏有了惱恨,應也不算個意外。”


  他都說到這兒。


  燕望歡還哪裏能不清楚。


  她輕笑一聲,眸光帶了些意味深長的瞥了楚玉一眼,道:

  “七皇子倒是狠,這一步棋,可當真想要把楚濂逼到絕路上去。”


  “皇家最奢侈的東西,便是親情。”


  楚玉歎息一聲,壓低了聲響,道:

  “父子不像是父子,兄弟不像是兄弟,縱使心裏對那個位置,沒有一點的覬覦,也不見得能明哲保身,遠離這漩渦當中。”


  “踩著有同樣骨血的人上位…”燕望歡搖了搖頭,道:“倒還真是不新鮮了。”


  “父皇兄弟也不少,但留到此時的,卻是一個也沒有…”


  話說的已有些多了,楚玉連忙止住了話頭。


  這若是隔牆有耳。


  他和燕望歡,怕是一個都活不下去。


  縱使這裏是七皇子府,就是楚玉的地盤,他也不敢保證,手底下的每一個人,都盡心盡力,對他一片忠心。


  “也隻有在你的麵前,我才能說起這些了。”


  楚玉斟滿了茶杯,又是一口喝了大半,之後才道:


  “望歡,等一下,你可要去看看秦依瀾?”


  她畢竟,是掛著探望七皇子妃的由頭,才走進了七皇子府。


  若是不去,也不大好。


  反倒是容易落了口舌到外頭。


  燕望歡微微頷首,道:“七皇子妃近來如何了?”


  “不大好,一直都是昏昏沉沉,不過性命無虞,這也就夠了。”


  “那你這內宅,可是要亂了?”


  “府裏的大小瑣事,現在都是白汝嫣在打點,她倒是聰慧,將府門內外,收拾的比之前還要好上不少。”


  提起白汝嫣時,楚玉特別留神了燕望歡的麵色。


  可惜。


  她滿麵漠然,

  仿是對這個在旁人看來,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女子,並無多少在意一般。


  “這就過去吧。”


  燕望歡起了身。


  正要出門,汾月上前一步,道:

  “主子,外麵下雪了,我讓真陽去拿鬥篷。”


  “下雪了?”


  燕望歡走到窗前,也不詢問楚玉這個主人家的意見,徑自推開了窗。


  有夾著隨雪的冷風迎麵襲來。


  吹白了她鬢角處的碎發。


  “還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吧?”


  “是。”汾月笑著應了一聲,一邊留神瞄著楚玉,一邊道:“初雪過後,就要開始冷了。”


  “冷些好。”燕望歡抬手接了一片雪花,看著融城的水點,道:“雪下一雪,也能將那些汙穢,都遮蓋住。”


  楚玉未聽清她的話,拿了狐狸毛的鬥篷,走到燕望歡的身邊,想為她披在肩頭。


  “先穿我的,免得著了涼。”


  “謝過七皇子。”


  汾月向前一步,順勢從他手中接過了鬥篷,卻是掛在臂間,並未有給燕望歡的意思。


  她是燕望歡的貼身婢女,所作所為,定然都是燕望歡的心意。


  隻這般毫無客氣表現出的疏離,還是讓楚玉禁不住苦笑一聲。


  他從未在一個女子身上,碰過這些次的壁。


  但她是燕望歡。


  不是尋常女子。


  甚至連楚玉,都對她甘拜下風。


  也是想著,若燕望歡並非是個姑娘家,而是一個男子,憑借這番的城府籌謀,該有多大的作為。


  隻可惜…


  無數的念頭悄然掠了一圈。


  卻是一個字,也並未說出口。


  楚玉站在燕望歡身側,和她一起望著這茫茫白雪,但眸光一側,落在她的身上後,便再也收不回來了。


  燕望歡膚色極白。


  甚至到了有些喪了血色的程度。


  隻被冷氣一吹,麵頰泛起了淡淡的粉,睫毛上掛著一滴融化雪水,隨著眨動之間,滑動到了眼瞼,如掛一滴眼淚般,沿著麵頰緩緩滑落。


  楚玉心中一動,

  他知曉,燕望歡是絕不會掉淚的。


  但又情不自禁的好奇,她是否也會有脆弱之時。


  亦或者是說,一直都是如此時一般。


  無悲無喜,無愛無欲。


  楚玉似到了此時才恍然。


  他對燕望歡的了解,實在太過淺薄。


  彼此之間,甚至連短短並肩看雪,安靜著相處的空閑,都是極為難得。


  “主子。”


  真陽匆匆而歸,開門聲響打斷了楚玉的思緒。


  被雪澆了一頭白的少年邁過門檻,將護在懷中,沾染上點點濡濕鬥篷,遞了出來。


  燕望歡皺起眉。


  楚玉還以為她是因著鬥篷惱了,正要開口,便見燕望歡從袖口摸出帕子,送到了真陽麵前,道:

  “快擦擦,莫要著涼了。這麽大的雪,怎麽不問府裏的人借一把傘?弄了一身的濕。”


  真陽接了帕子,隨意在頭臉上抹了一把,笑道:


  “忘了,不過也沒事,淋一點雪而已!”


  “他皮糙肉厚的,不能有什麽問題,主子,你快穿上,可莫冷著。”


  汾月為燕望歡披好鬥篷,又將七皇子送來的那一件,恭恭敬敬地送了回去。


  “那我就去見七皇子妃了。”


  燕望歡整好了領口,掃了楚玉一眼,道;

  “不知七皇子…”


  不等她把話說完,楚玉已經道:

  “望歡,我同你一起去。”


  “勞煩七皇子了。”


  他們並肩出了門。


  而在不遠處等候的婢女,立刻送了兩把傘來。


  也不知是傘挑的太急,還是誰的有意。


  楚玉持著那柄油紙傘的傘麵上,赫然畫著交頸仙鶴的圖樣。


  他再次向著燕望歡望去一眼。


  見她微垂著眼,纖長的頸藏在白色的毛領當中。


  瞧著滿麵的淡漠,腰背卻挺的筆直,每一步邁出,都是相同的距離。


  “望歡倒是不像在外頭長大的。”楚玉輕笑了一聲,道:“反倒像在皇宮當中,住了多年一般。這個儀態,倒是比我那六皇妹,都要規矩不少。”


  燕望歡腳步一頓。


  瞥了楚玉一眼,她淡淡道:


  “若是七皇子是和我一樣的出身,定是比我,還會下苦功夫的。”


  楚玉一愣,連忙道:

  “倒是我說錯了話,是我不對,望歡莫要計較。”


  “哪裏。”


  燕望歡搖了搖頭。


  並未有同他繼續聊下去的意思。


  楚玉隨在她身邊,也未再開口多言。


  他心裏頗有些懊惱。


  仿是被融在燕望歡睫上水珠,所動蕩了心思。


  才引得後來的失態。


  “到了。”


  藥香越發濃鬱,連飛舞的碎雪,都沾上了點點的病氣,飛得有些萎靡。


  汾月上前敲響了門。


  也不用多說,開門的婢女一見了後方的楚玉,連忙讓了路。


  一跨過門檻,燕望歡和楚玉才發覺到,留在臥房裏照顧秦依瀾的,竟是白汝嫣。


  分明是這般寒涼的時候,白汝嫣卻出了滿頭的汗。


  她隨意一抹,也不顧還有些氣喘,俯身拜道:

  “見過殿下,見過郡主。”


  “怎累成這個樣子?”燕望歡虛虛一扶,向著內室望去一眼,道:“可是七皇子府,真的缺了人,讓你如此的辛苦。”


  “沒有,隻是…”


  白汝嫣聲音一頓。


  瞥了一眼內室的方向,又看了看七皇子,這才搖了搖頭,道:


  “隻是惦念不下七皇子妃,便想著過來幫一把手,也沒做什麽。”


  “沒做什麽,都惹出了一身的汗。”


  燕望歡輕笑了一聲,見一旁的婢女,露出一臉的憤憤之色,便隨口一般地問:

  “你又是怎麽了?也累著了?”


  那婢女沒想到會被燕望歡注意。


  先是嚇了一跳,然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連聲道:

  “求郡主開恩!救救我家主子吧!若是再這樣下去,主子可真是要熬不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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