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心悅之人
“皇上若是定了心思,你也沒有法子,最多不過耽擱些時辰,但也拖不了多久。”
燕望歡倒是神情淡淡。
隻離口的嗓音,變得稍稍輕了些。
這一日。
她早有預料。
卻是未曾想到,皇上會在此時提起。
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自是不會試探燕望歡的心意。
那他到底是在看幾個皇子的反應,亦或者,是將借她的口,摸燕丞相的意?
“你……”
六公主遲疑了半晌。
似是覺著將要出口的話,著實有些難為情一般。
她低咳一聲,壓低了聲響,留神著燕望歡的臉色,輕輕地問:
“可有心悅之人?”
素白的指尖,捏住了繡著鶴紋雲佩的袖口,燕望歡輕笑了一聲,眼神在忽然之間,變得極為柔和。
她側眸望著六公主,道:
“有。”
得了這番答案,六公主也不知是喜是怒的歎了口氣。
即使她不願承認,她同燕望歡之間,有什麽情分存在。
但她也清楚。
縱然為互相利用,次數多了,也少不得比旁人多了幾分熟稔。
且燕望歡認下她的提問。
更是證明了,六公主在她心裏,還是存著幾分重量的。
“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六公主歎息了一聲,連看著燕望歡的眼神當中,都多了些悲憫的意味。
“不如早些斷了念頭,也好……少受些苦楚。”
燕望歡輕笑了一聲,反問道;
“殿下是在關心我?”
對上她帶著笑意的眼,六公主先是一愣,而後如惱了一般,道:
“胡言亂語!我這並非是在安慰你,隻是不想你惹麻煩,最後連累到我罷了!”
有寒風刮上麵頰。
天空漸漸成了烏灰之色。
燕望歡望著不遠處的枯樹,那樹杈上,躺著一雙被凍死的鳥。
原本嫩黃的羽毛,已成了枯萎的顏色。
她輕歎一聲,喃喃道:
“不會的。”
“你心裏知曉便好。”
六公主抿了唇,順著燕望歡的視線望去,卻是隻瞧見了一株歪歪扭扭的老樹,也不知是死是活,看一眼就覺著喪氣的很。
她本就不順的氣,再次燥了不少,當即怒道:
“怎麽什麽爛東西都留著?等下就叫人去砍掉!”
“留著吧。”
燕望歡沉靜的眸光轉向六公主,她道:
“反正,我們都看不到幾次了。”
六公主一愣。
等她回過神來,燕望歡已經走出了老遠。
她一身月白。
卻如在一片灰的皇宮當中,無比奪目。
也不知為何,六公主的心口泛起了一絲絲的酸楚。
她猶豫了一會兒。
還是快步跟進了一些,加大了聲響,道:
“在我離開之前,我會盡力,幫你拖住。你莫要忘了,一但我離開了,可就什麽..都不能幫你了!”
燕望歡腳步一頓。
她回過頭,對著六公主行了一禮,道:
“多謝殿下照拂,望歡感激不盡。”
軟刀子一樣的冷風,卷起她月白的裙擺。
仿是在六公主的眼中,燃起一團無形的灼灼烈火。
她並未應聲。
視線追著燕望歡的背影。
直到她徹底消失不見。
六公主才堪堪回過神來。
她撫著心口。
眸中又無數複雜的神情一閃而過。
知曉燕望歡有心悅之人,卻也不能同他相守一生,得了和她一樣的命運,六公主本是該高興的。
但不知為何。
她心裏麵,卻悶的厲害。
生在了帝王家,落入這漩渦當中。
享了常人連想都不敢想的富貴,可換來的,也是後半生幾十年的困苦。
值得嗎?
六公主歎了口氣。
她仍是不知曉答案。
西側門外。
汾月站在藍頂馬車前,正靜候著燕望歡歸來。
真陽則蹲在一旁,拽著一根不知從哪摸來的枯草,道:
“主子回了嗎?”
“還沒。”汾月瞥了他一眼,問:“怎著?你有什麽急事?”
“倒也沒有,就是剛才看之前那幾個皇子都出來了,念著主子罷了。”
真陽打了個哈欠。
見汾月不理他,他揪了一會兒枯草,又耐不住無聊,再次開口道:
“你說,這次那九皇子,會怎麽樣?”
“誰知曉。”
汾月靠著車廂,眉頭微微皺起,道:
“但是方才看他的臉色,似乎有點奇怪,雖然又驚又怕,但怎好像,又並不像有大礙似的。”
“難道是臨時出了什麽岔子?”真陽站起身,拍了拍衣擺沾染的灰土,道:“可千萬別啊!要是計劃不成,不就是辛苦了從胡跑的這一趟。”
“的確,他這一遭,可是走了有些時候。”
“其實我也想去來著,總是在府裏悶著,有時候也怪無聊的。”
“你?”
汾月斜睨他一眼,很是不客氣地道:
“就你這浮躁的性子,主子怎麽可能放心,將衛獻的事情全權交給你。”
“我怎麽浮躁了?”真陽很是不滿,嚷嚷道:“不就是幫衛獻脫險,順便讓他假死一次嗎?從胡能做到,我怎麽不行了?你就是偏心他!”
他這番強詞奪理。
隻換來汾月的一個白眼,她不用多說,隻一句:
“你同辛夷,和好了嗎?”
真陽瞬間偃旗息鼓。
攥緊了枯草,喏喏的不敢應聲。
汾月嗤了一聲,沒好氣地道:
“都這麽久了,還能因為那點小事別扭著,真陽,你還是個男人嗎?能不能大度一點,少扭捏作態,看的人心都煩。”
“我……”
真陽張了張嘴,猶豫了一會兒,才小聲地道:
“我不是生她的氣,就……就是不知曉,該怎麽同她說。”
“那你就慢慢想吧。”
汾月可不願意,同他聊這些沒用的瑣事。
餘光掃見一抹月白色的衣角。
她眼前一亮,連忙邁步迎了上去,口中歡喜道:
“主子,我們要回府嗎?”
燕望歡搖了搖頭,麵上浮起一抹凝重之色,道:
“去七皇子府。”
楚濂會在今日脫險,並不在她的計劃當中。
但楚玉會開口,為楚濂求情,也定也有他的籌謀。
無論如何。
楚玉的府邸,都還是要去走上一遭。
不如就在此時。
看出燕望歡神情不對,汾月不敢多言,真陽也連忙扔了枯草,翻身跳上了馬車。
車輪滾動。
馬車途徑鬧市。
和賣糖炒栗子的小販擦肩而過。
真陽猶豫了下,碎銀都握在了掌心,但到底歎了口氣。
算了。
等到下一次。
再買給她,當做賠禮認錯吧。
馬車停在了七皇子府外。
門房一知是燕望歡,連半分耽擱都不敢,連忙回去傳了話。
不過片刻。
竟是楚玉親自前來,迎接燕望歡。
“你來了。”
他滿眼笑意,望向燕望歡的眸中,盡是繾綣的柔情。
燕望歡卻仍是滿麵的疏離,隻客氣的點點頭,道:
“見過七皇子。”
楚玉雖早已習慣她的冷淡。
卻依然有些失望。
他從未在任何一個女子的身上,受過這些挫敗。
不管如何去示好,都不得半點回應。
燕望歡的眼中,怎都容不下他。
楚玉暗歎了一聲,麵上笑意不變,道:
“快請進。”
“叨擾七皇子了。”燕望歡邁步進了門,隱隱間聞得一陣藥氣傳來,她順著風向看去一眼,道:“不知七皇子妃,身體如何了?”
“說好也不好,一直都在病著,但也無大礙就是了。”
“也是我未照顧好七皇子妃,之前備了些調養的藥物,這次來的匆忙,等明個我讓人送過來。”
“好。”
燕望歡口中念著自責的言語,但眉宇之間的神情,並無半分的愧意在。
縱然秦依瀾成了這般模樣,楚玉也無法怪罪她。
畢竟,隻以一個病倒的七皇子妃,就換得重回朝堂之上,再次窺得皇位的一隅。
他欣喜都來不及。
哪裏會念燕望歡的錯。
一步入書房。
便有婢女送上了茶水點心。
楚玉親自為燕望歡倒了熱茶,柔聲道:
“新送來的日鑄雪芽,你嚐一嚐,可是合胃口?”
燕望歡端起茶杯,也不急著用,隻問:
“你賣楚濂的人情,打算如何去用?”
“就知曉什麽都瞞不過你。”
楚玉坐在她身側,先是抿了口茶,之後才笑著道:
“楚濂這次雖然有過,但父皇對他的懲處,最多不過如此了,距離要他徹底落敗,還差一些。我幫他求情,既得了個人情,又讓父皇知曉我顧及手足之情,何樂而不為?”
他聲音一頓,指節在桌麵點動兩下,又道:
“但最重要的,還是我已經有了,對付楚濂的法子。”
“哦?”燕望歡揚起眉,眸光卻仍落定在茶杯當中,那沉沉浮浮的茶葉上,她道;“若是七皇子肯說,便願聞其詳。”
“還不急。”楚玉輕笑了一聲,“你且信我,總歸是用不得多久了,我定要他,再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那我可就等著了。”
“自是不會讓望歡失望。”
燕望歡看楚玉篤定的很。
也就並未再問。
此時的楚濂,不過是甕中之鱉。
已經翻不起什麽風浪了。
楚玉猶豫片刻,敲在桌案上的指尖,變得急促了幾分。
他問:
“方才父皇所說,你也聽到了,你可知曉,父皇的心意為何?”
“不知。”
燕望歡很是幹脆的搖了頭。
能坐上龍椅的,怎能是尋常人。
若是能被隨意猜中心思。
也坐不上,那個尊貴的位置。
楚玉歎息了一聲,壓著額角,啞聲道:
“望歡,我真是有幾分擔憂,若是父皇將你許給了八皇弟,我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