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至死難逃
楚濂做夢都沒想到。
他心心念念的封賞不在,等著他的,竟是皇上的雷霆震怒。
心緒如同亂麻。
他實在是不知曉,為何已經被燒成了焦炭的衛獻,會忽然活了過來,還出了邊關,逃離了靖楚的範疇。
“父皇.……”
楚濂的嗓音顫的如風中殘燭。
他跪倒在地,張了張嘴,卻不知曉該如何解釋的好。
分明,被他圍困在了客店的人,就是衛獻不假。
他可是千方百計的,確定了無數次。
將衛獻的畫像,讓客店的所有人,都看過了一遍。
每一個見過衛獻的人,都確定那就是他不假。
但為何.……
會變成了如今這個狀況?
“父皇,兒臣真的沒有說謊,兒臣也不明白,為何變成這樣……”
楚濂滿麵的驚恐。
哆哆嗦嗦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可他這幅模樣。
卻並不足以換來皇上的幾分憐憫。
“朕就是太過縱容你,才會讓你如此肆無忌憚,接連做出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皇上一掌拍向桌案。
那沉重的動響,震的楚濂眼眶都有些泛紅。
他也不顧還有其他人在禦書房。
連滾帶爬的上了前,哀求道:
“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啊!求父皇開恩!兒臣定會好好思過的,求父皇饒了我這一次.……”
楚濂的話還未說完。
皇上已是不願再聽了。
對待楚濂,他已是徹底的失望。
多年在外遊學。
卻是毫無半分的長進。
為了立功,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除了一些偷奸耍滑的小聰明。
哪還有半分的城府?
皇上越看楚濂,便越是惱怒。
他哪裏還像一個皇子?
比販夫走卒,還有不如。
注意到皇上眼中的冷意漸濃,楚濂心中惶恐更甚。
而在旁的楚霽略一猶豫,在心裏掂量著,此時為他出言求情,究竟是值不值得。
但就這一個短暫的空閑。
楚玉忽然邁步上前,先躬身行禮,而後道:
“父皇,九皇弟雖然莽撞,但絕非欺上瞞下之人,此事可能有所誤會,還請父皇三思!”
他聲音一頓,瞥了楚濂一眼,又道:
“許是九皇弟,見到了一個同衛獻模樣相似之人,有了誤會,也說不一定。”
楚濂一愣。
沒想到楚玉竟會為他求情。
但都到了這個關頭,他也終於反應快了一次,連忙跟著道:
“是……七皇兄說的沒錯!父皇,兒臣應該..不,兒臣一定是認錯人了!可能被兒臣抓到的那個,是個和衛獻長得很像的人!父皇,你相信兒臣,兒臣真的不敢哄騙父皇啊!”
楚濂在這邊急著撇清關係。
楚霽的目光,卻是落到了燕望歡的身上。
這既是她設下的局。
楚玉又為何,會忽然出言去幫楚濂?
莫不是他們之間,出了什麽問題?
亦或者.……
是另有其他的籌謀?
縱使出了無數的亂事,燕望歡的麵上,仍是一片淡漠之色。
楚霽找不到她的任何情緒。
也猜不到,燕望歡的心思究竟如何。
他沉吟了半晌,也跟上前一步,站在楚玉身旁,道:
“父皇,兒臣也認為,九皇弟絕不會欺瞞父皇,還請父皇饒了九皇弟這一次吧!”
他們兩個都為楚濂求了情。
隻有六公主,仍站在不遠處,麵無表情的望著這一切。
她和楚濂雖是兄妹。
但皇家的親情,最是淡薄不過。
沒有多少的親近,又不大能看得慣楚濂。
六公主自是不會多嘴。
她站在燕望歡身前,全然是一副看熱鬧的姿態。
皇上微聳著眼。
視線從楚玉楚霽的身上劃過,最後又落到了楚濂身上。
誰也不知曉,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楚濂額頭見汗。
恐懼感不僅未散,反而因皇上的注視,變得更濃了幾分。
他低著頭。
口內心尖都一陣陣的發苦。
仿是被塞了個生魚膽入喉一般。
若不是強忍著。
幾乎要直接嘔出來。
死寂持續了半晌。
皇上終於道:
“從今日起,再不準你出府一步,給朕好好的閉門思過!”
楚濂大喜過望,連忙磕了兩個響頭,口中連聲道:
“是!兒臣知曉了!謝父皇開恩!”
他在見到皇上之前。
滿心都是得意。
還以為這次,終於輪到他揚眉吐氣,將楚霽楚玉全都踩在腳下。
更有甚者。
楚濂還對王位,也起了不少的心思。
想著他如此出色的抓到了衛獻,比其他的皇子都要強上太多。
相信皇上,也是覺著他在一眾兄弟當中,最為出類拔萃,才會將抓捕衛獻的事,交由他去做。
但事到如今。
光是能活下來,楚濂都要感謝上蒼。
他深深喘了一口氣,想要站起身,但一雙腿卻軟的厲害。
還是楚玉,伸手扶了他一把。
楚濂瞄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感激。
看事情暫落。
太監將參湯送到皇上麵前,低聲勸道;
“皇上,喝一口參湯,緩一緩吧?”
“嗯。”
皇上接了白底青瓷的小碗,喝了一口參湯順氣,之後才望向六公主,道;
“你怎麽也過來了?”
“本是過來看望父皇的,卻沒想到.……”
六公主含著笑走上前,餘光掃了一眼楚濂,又道:
“父皇莫要生氣,兒臣相信,九皇兄隻是一時糊塗,才做出這種錯事來的。”
怕不是隻有她,敢在皇上動火時,還說出這番話來。
皇上瞥了六公主一眼,渾濁的眼色不見起伏,他輕哼了一聲,道:
“他啊,還不比你懂事。”
“哪有呀。”
六公主撅起嘴,頗有些不虞地道:
“兒臣哪裏不懂事了?可是一聽到父皇今個身體不適,就忙著過來看父皇了,居然還說兒臣不懂事.……”
她擺出一副氣惱的神情,雙手叉腰,嘴裏麵嘀嘀咕咕個不停。
皇上竟是笑了,道:
“好好好,錦玉最懂事了,你的那些皇兄皇姐,都沒一個能比得上你,可好?”
“這還差不多。”
六公主這才滿意,過去為皇上捶著肩膀,又叮囑起一旁候著的太監,要好生伺候著。
皇上拍了拍她的手,一抬眸,便見站在不遠處的燕望歡。
“長平郡主也來了。”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燕望歡俯身行禮,視線定在皇上明黃色的袍角,眸中神情晦暗,也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嗯。”
皇上微微頷首,抬起聳拉的眼,上下掃了燕望歡一圈,道;
“這些日子沒見著,長平出落得倒是越發標誌了。”
他這話一出。
不管是楚霽楚玉,還是六公主,皆是神情一變。
帝王之心雖不可測。
但若是有意想要人窺得幾分心意,他們又非什麽蠢人,自能意識得到。
燕望歡微皺了眉,口中卻仍是恭恭敬敬地道:
“謝皇上誇讚,不過長平蒲柳之姿,實在是不敢在六公主麵前獻醜。”
她悄悄抬起頭,瞥了六公主一眼。
六公主立刻會了意,道:
“諒你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在父皇的心中,本公主才是最好看的!”
她一臉的驕矜,末了還不忘去問皇上一句:
“父皇,你說是吧?”
“你呀……”
皇上似是頗有些無奈一般,含著笑搖了搖頭,也未曾將這話題,繼續聊下去。
隻再當問了楚霽和楚玉兩句後,便將他們都打發走。
直到離了禦書房。
六公主麵上的笑意,才緩緩收斂。
她望向燕望歡,想到皇上方才說起的話,眼中頓時浮起一抹擔憂之情。
皇上絕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些來。
六公主本欲開口。
但見楚霽和楚玉都停了腳步,未有要離開的意思,隻有楚濂快步離去,她隻能將到了嘴邊的話,全都咽回到肚子裏。
“郡主。”
楚玉回過頭,唇角噙著一抹笑,柔聲道:
“依瀾很是想念你,不知何時,郡主可以到府上來坐一坐?”
“定會前去叨擾。”
得了燕望歡的應,楚玉才算定了心。
隻他見楚霽仍留在原地,也未先一步離開。
但楚霽似是沉吟了片刻後,是什麽也未說,在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燕望歡,便不再停留。
“六皇妹,郡主,我也先走了。”
楚玉這才動身。
等著他們的背影都消失在視線當中,六公主也遣退了下人,之後便迫不及待的同燕望歡道:
“方才父皇說的,你都聽到了吧?”
燕望歡微微頷首,反倒是比六公主,要鎮定的多。
“自然。”
“那你應該清楚他是什麽意思。”六公主長長吐出口氣,又道:“你的婚事,自是由父皇做主,左右也逃不過我的幾個皇兄之間,七皇兄已經娶了皇子妃,那剩下的.……”
她未把話說完。
但餘下之音,燕望歡自然心知肚明。
她雖是丞相府的庶女,也被皇上親封了郡主之名,是無論如何,都當不得側妃的。
皇子當中還未有娶皇子妃的,也就那麽幾個。
“我猜不透父皇的心思,不過……”
六公主歎了口氣,望著燕望歡的眼眸當中,也存了一絲的憐憫。
她是知曉的。
不管是如玉君子般楚玉,亦或者俊朗不凡的楚霽。
燕望歡都沒有半分的心思。
她的心,從不在皇家。
但既披了郡主之名在身。
燕望歡是無論如何,都要走入這囚牢當中。
至死難逃。
六公主歎息一聲。
心口如壓了一塊巨石般,悶悶的泛疼。
她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燕望歡,道:
“我知曉你不願意,我也可以,再幫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