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苦中帶甜
熟悉的腳步聲傳入耳畔。
燕望歡無需去看,都知來人是誰。
她閉上眼,輕輕的歎了口氣。
似是疲累至極。
也仿至此時,在他身邊,才能放任自己,露出幾分不堪的虛弱。
“昨個便想過來的。”
腳步聲停在了燕望歡身後,緊接著,有力的手臂環過腰間,從背後抱住了她。
體溫穿透布料,在互相交融的一刻,讓他們彼此都感到一陣難言的心安。
況錚閉上眼,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愧意,輕聲道:
“望歡,是我來晚了。”
他清楚的。
燕望歡恩仇必報的脾性。
以及老夫人,恩賜一般的善意。
即使隻如星火一般。
也足夠被她記掛在心。
“我沒什麽。”
燕望歡軟了腰,順勢靠上況錚的胸膛。
她側頭望著窗外的黑夜,眸光飄飄忽忽,又落到了放在不遠處的銅鏡上。
從那其中,能瞧見況錚模糊的影子。
曾經如金童一般的小少年。
已成了一個可以讓她依靠的男子。
沉默了半晌,燕望歡忽然笑了,道:
“真奇怪,我瞧見了你後,心裏便一點都不重了,反而歡喜的很。”
況錚一愣。
這番話,太過的直白露骨。
素來都是由他說給燕望歡去聽得。
但從燕望歡口中念出,卻無比坦蕩。
她昂著頭。
黑眸定定望著況錚。
隻含著三分笑。
卻足夠讓況錚的整顆心,都起了動蕩。
“我也很歡喜。”
況錚緩緩低下頭。
在燕望歡眉心,落下一個浮萍般的輕吻。
轉瞬即逝。
卻情深愛濃。
即使不能日日處在一起。
縱然每一次相見,都冒著生命危險。
況錚的心意,也從未有過半分改變。
他愛慕著燕望歡。
入心透骨。
至死不渝。
心口燥的厲害,況錚唇角的笑意實在是難以抑製,已是變得有些傻氣。
他在燕望歡身旁坐下,瞄了眼紋絲未動的粥碗,誘哄一般地道:
“至少用一些,免得壞了身子。”
燕望歡似笑非笑的瞧了他一眼,道:
“況公子,我又非是稚童,可不需用個飯,還叫人盯著。”
“若是可以的話,我恨不得天天盯著才好。”
況錚伸手拿過調羹,舀起一勺試了試溫度,之後才送到燕望歡的唇邊,道:
“我喂你吃?”
都喂到了嘴邊。
才征求起她的意見。
可沒多少誠意。
燕望歡本是毫無胃口,但就是況錚的手,還是用完了一碗粥。
況錚這才滿意。
又接了她的帕子,親手為燕望歡擦淨唇角。
許是他眼中的愛意,實在太過直白。
竟讓燕望歡,都有了些難得的無措。
她向來工於心計,城府深沉。
但一麵對毫無保留的偏愛。
反倒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燕望歡清了清嗓子,倒了杯茶送到況錚麵前,避了他的注視,又隨意扯了個話頭,道:
“衛獻那裏,可是如何了?”
“派了人在盯著。”
況錚接了茶杯,將她方才的的握處,護在掌心,又道;
“最慢不過七日,楚濂的人,就該發現他了。”
燕望歡微微頷首。
這時日,比她想的要快一些。
衛獻腳程慢,走出的路不算長,又被病耽擱住。
連邊關都未趕到。
城防就開始嚴了起來。
不過幸好,將要找到他的人,是楚濂。
燕望歡沉思片刻,道:
“衛獻的身份,一直都是個麻煩,這次趁著機會,也好處理幹淨。”
“是啊,他是鎮國將軍府中人,又知曉的太多。”況錚聲音一頓,又道:“望歡,你仍打算放他一馬?”
“是。”
沒有遲疑。
對待著衛獻,燕望歡的決議,至今未有改變。
殺了他,確實可以安心下,也少了一樁麻煩事。
但衛獻屬實聽話的很。
一路前行,從未想過要回頭。
他當真被燕望歡嚇破了膽。
之後,也是永遠,都不會再踏入京城一步。
衛獻遵從了諾言。
燕望歡自然也不會言而無信。
黑眸掃過況錚,她道:
“這次之後,這人世之間,就不會有衛獻的存在了。”
“無論你如何想,我都會為你去做。”
況錚輕笑一聲。
大掌覆上燕望歡的手背。
許是她的身體太涼,與滾燙的熱度一觸,倒是沒了平常的灼燙。
暖意滲透肌骨,一路鑽上心口。
燕望歡指尖一動,道:
“皇上會在鎮國將軍府一事上,輕信了我們的布局,不僅是因為早看不慣鎮國將軍府,怕是也有想要借著這次機會,探一探這些皇子們的本事。”
“楚玉即使找不到衛獻,也會回歸朝堂。”
況錚一手握著燕望歡,捏弄著她的指尖,瞧著頗有些滿足的模樣,但即使如此分心,脫出口的言語,也是半分不亂。
“楚霽這次,白費了老大的功夫,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等著衛獻的事情一落,就要找起你的麻煩了。”
“若是明刀真槍還好,早早就能有所防備,隻不過…”
燕望歡皺起眉。
她太過了解楚霽了。
知他是個多睚眥必報的性情。
吃了這麽大的虧,是絕不會忍下這口氣。
而她對於楚霽來說。
還有幾分用處。
比起要人命的刀劍來,還是藏在暗地的籌謀,更為凶險一些。
活著的棋子,遠比一具屍體來的有用。
況錚知她心中所想,道:
“他的所圖,不過那把龍椅,一切的謀劃,終究是離不開那個位置,但這也是弱點。”
“是了。”燕望歡點點頭,道:“楚霽最想的,便是站在所有人的頭頂上,叫那些曾經看不起他的人,悔不當初。”
況錚看了她一眼。
卻是並未多言。
燕望歡對楚霽的憎惡及了解,在他麵前,都從未有過遮掩。
但其中緣由,況錚卻從未問過。
他對燕望歡的信任,同愛意一般頑固。
她想說便說。
不願意講,亦是沒有關係。
“主子!”
房門被從外敲響,真陽大刺刺的嗓音傳來。
“汾月讓我過來送藥,主子你睡了嗎?”
即使未睡。
聽了這般的響動,怕是也要被吵醒。
燕望歡向著況錚瞥過一眼,笑道:
“可莫要又嚇他。”
“也不知為何。”況錚輕笑一聲,道:“這般怕我。”
他起了身,走到房門口,伸手打開了門。
“主子,你都不知曉,汾月她。。。”
真陽見房門打開,張口便要抱怨汾月。
隻一抬頭。
瞧見來人是況錚,頓時噤了聲。
神情在瞬間從跳脫轉為嚴肅,真陽急著後退一步,卻險些打翻了藥碗。
他又被嚇了一跳,伸手護了一下,又抬眸對著況錚僵硬的笑了笑。
“少…少爺,我不知曉你在這裏,汾月她…她沒和我說……”
真陽在心裏,都不知曉氣了汾月多少句。
她定是知曉況錚在。
才故意叫他前來送藥。
當真是壞得很!
“給我吧。”
況錚伸手接了藥碗,看了一眼真陽,道:
“吃了一次教訓,還能如此莽撞?”
真陽咧了咧嘴,不敢多言。
好在,況錚也並未再說,關上房門,重回了燕望歡身旁。
舀起一勺藥湯,況錚先送到唇邊試了一試,皺眉道:
“這藥,過於苦了。”
“既是藥湯,哪有不苦的?”
燕望歡找了蜜餞,挑出一枚甜杏幹喂給況錚,又笑道:
“這倒是甜,卻無用處,隻貪得短暫的味道,享不長久。”
“可我想讓你,一直都能甜下去。”
況錚的眼神極為認真。
並非是講著哄人的玩笑話。
他在燕望歡麵前,素來都是最真的模樣。
每一句言語,都比誓言更虔誠。
燕望歡暗歎一聲。
被如此全心交付相待,她怎能毫無波瀾。
心口泛起漣漪無數。
燕望歡主動上前,輕輕吻上況錚的唇角。
那藥,果真是苦的。
卻又在餘韻當中,留有點點回甘。
倒比純粹的甜,更加動人。
如落雪融在唇間。
轉瞬即逝。
況錚還未回過神,燕望歡已經從他手中拿過了藥碗,一飲而盡。
這平日裏對她來說,平平無奇的苦味,在今日似乎變得格外的重。
燕望歡放下空碗,道:
“大夫人離世,我身上背負孝期,至少婚事上,不會有什麽麻煩存在。”
她也不知為何,會忽然說起這些。
許是想要況錚安心。
更或者,是看他驚愕的模樣,也有些因方才的衝動,生了些悔意。
燕望歡後退半步,道:
“時辰不早,你該回去了,我也要休息,明個還有不少的事情要處理。至於衛獻的事,我明日給你…”
她的話還未說完。
況錚已經追上一步,將燕望歡納入懷中。
他情難自控。
險些收不住力道。
燕望歡先是感受到細微的痛楚,不過很快,又變成了小心翼翼的輕撫。
“我真高興…”
況錚低著頭,嗅著獨屬於她的冷香氣,啞聲問:“我是不是,又距離你近一些了?”
燕望歡沉默半晌,道:
“很久之前,你就一直在我身邊了。”
況錚一愣。
很快,他再次笑了,道:
“是我愚昧了。”
“若是況錚公子都算愚昧,這世上,便不存聰明人了。”
燕望歡推開了他,走到床邊坐下,解了綁著床幔的係帶,見況錚腳步不動,她揚起眉,詢道:
“還不走?”
“不舍得走。”
況錚跟上前,牽了燕望歡的手,道:
“你睡,我不吵你,讓我再留一會兒,我想…再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