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正合我意
燕望歡看的出來。
至少此時,葛小青的應允絕對是發自肺腑。
不存半分虛言。
如此,倒沒有枉費,她廢這一番力氣。
雖大多是為了老夫人,在黃泉之下,能走的稍稍舒坦一些。
翠娘也快活了實在太久。
該收拾了。
燕望歡起了身,過去攙起了葛小青,笑道:
“還不著急,等到用你的時候,我自是不會客氣,你隻需莫忘了自己的話就好。”
“是。”
葛小青順著她的力氣起了身。
心裏好過,連麵上的憔悴,都稍稍的緩和了些。
她順了一口氣,回到床沿坐下,餘光掃過燕望歡,見她唇角的笑意,一顆心才算徹底安定了下來。
除了心中實在有愧難安外。
欠著燕望歡的人情,也讓她打從骨子裏泛慌。
直到親口確定了燕望歡有事要她去做,葛小青鬱結在心口的氣,方終於能吞下肚子。
心中的憂慮徹除。
至少今日,能睡個安穩覺了。
葛小青按了按額角,唇角也跟著蕩起一抹弧度,她雙手疊放在腿上,道:
“不知郡主是如何確定,翠娘就是殺害老夫人的凶手的?也怪我疏忽,當時睡的太熟了,什麽都不知曉。”
“無需確定。”
燕望歡走到桌前,倒了兩杯茶。
掌心不見溫度。
杯中的茶水,已經徹底冷了。
她將其中一杯送到葛小青的眼前,眉眼半垂,緩緩又道:
“隻消五分的嫌疑,就足夠送她去死了。”
葛小青一愣。
隻覺杯盞的冷意,沿著掌心一路傳至心口,冷的她整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燕望歡倒是不在意冷茶澀口,抿了一口,道:
“不過看來,我沒有找錯人。”
“是。”
葛小青低了頭,身體不安的動了動,從原本穩穩當當坐在床沿,逐漸挪動著,最後變成隻搭了個邊。
隻要一個不小心,都可能會從摔落在地。
“至於那婦人……”
燕望歡再次抿了口冷茶,道:
“她確實收了翠娘的金子,隻不過,並沒有贈小常一錠。所謂的討金一說,不過是她為了活命,按照我的吩咐,扯出的謊話罷了。”
葛小青越聽越是心驚。
這才多點的時辰。
從發現老夫人離世,到她被下毒謀害,再至翠娘被打斷了一雙腿。
亂事起了無數。
但歸根究底,才不過一日多罷了。
燕望歡卻滴水不漏的安置好了一切。
她猜中了翠娘因擔心,葛小青還能逃出生天,便幹脆想要殺人滅口,再讓秋菊作證,講葛小青是畏罪自盡。
如此,不管是老夫人的死,還是葛小青肚子裏的少爺,這兩樁麻煩,全都會隨風而逝。
她隻剩一身的清白。
不過可惜的很。
翠娘的籌謀成了空,被燕望歡反將一軍,害死老夫人的事徹底暴露,葛小青亦然平安無事,最後倒黴的人成了她自己。
“郡主當真是……”
葛小青聲音一頓,實在是找不出什麽用詞,來形容燕望歡合適。
她也算是閱人無數,但論起心思城府來,還從未見過有誰,能勝過燕望歡一籌。
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就能布下雖然簡單,卻又具有效果的局。
葛小青歎息一聲,搖了搖頭,又是擠出一抹苦笑,似是感慨一般道:
“若郡主是個男子,這丞相府繼承……不,即使沒有丞相府,郡主也定是會有一番大作為的!”
她是打心眼裏,敬佩著燕望歡。
但燕望歡卻隻是一笑,道: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難道給一個女子最高的讚譽,是講她若是個男子就好了?倒真是可笑得很,”
葛小青一愣。
她未曾想過這些。
但順著燕望歡的話細細一琢磨。
好像也不無道理。
燕望歡既非尋常女子,更絕不是普通男兒可比。
即使在那些王孫貴族麵前,照樣是不輸半分威風。
“是我錯了。”
葛小青長長吐口氣,道:
“郡主自有雄才偉略,若是和那些男子相比,反倒是辱沒了郡主了。”
“無需誇我。”
燕望歡唇角噙笑。
來找葛小青的目的,都已經完成。
她也沒有多留。
見她起身要離去,葛小青連忙站起了身,不顧身子骨還虛的厲害,強撐著送燕望歡出了內室。
遙望著燕望歡的背影逐漸消失。
葛小青垂了眼,眸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
她靠在門上,望了一圈臥房,那些名貴的花瓶玉器,已經引不得她心起半點漣漪。
隻有地麵殘留的點點血跡,讓她眉心一跳。
這丞相府,果然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的地方。
讓葛小青這顆心,都變得死寂冰冷,再無生氣。
離了葛小青的院不遠。
汾月望著腳步越發遲緩的燕望歡,終究是忍不住,上前了一步,道:
“主子,都辛苦一日,不能再熬下去,該歇了。”
燕望歡微微頷首。
她的目光,望著左側的窄路,久久未曾移開視線。
這條路,是通往老夫人的院落的。
但已失了主人。
她再無需過去了。
縱然最初侍奉老夫人,不過是為了求一個,能在大夫人手下多活兩日的庇護。
老夫人亦知燕望歡的目的,但她的性情雖古板又固執,卻仍是對這流落在外的孫女,給予了一絲絲的憐惜。
即使在老夫人心中,對她的親情,永遠排不上多靠前的位置。
也是丞相府當中,唯一一個待燕望歡好過的人。
兩世以來。
對燕望歡予過恩情的人,實在是太少太少。
“主子.……”
辛夷正想要開口,話頭卻被汾月一個眼神製住,她搖了搖頭,示意什麽都不要再說。
燕望歡從不需要誰的安慰。
她這並非是難過。
隻是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久久都驅散不掉罷了。
“回去吧。”
燕望歡歎息一聲,裹緊了鬥篷的領口,再次邁開了步子。
辛夷汾月連忙跟上。
真陽落在最後,左右張望了一圈,又回頭仔細的瞧看了兩眼,這才追了上去。
亂事折騰到了此時。
天色已然微明。
還未歇上兩個時辰,便要著手準備老夫人的喪事。
靈堂已經布置好,估計很快,就有吊唁的賓客上門。
燕望歡歇了不到一個時辰。
也未睡得踏實。
汾月本想過來喚她,誰知一進內室,便見燕望歡靠在床頭,黑眸盡是清醒,哪還有半分的困倦留存。
“主子,我.……你臉色怎這般不好?”
汾月皺了眉,走到床邊,將熱帕子送到了燕望歡手邊,道:
“主子先擦擦臉吧,廚房送來了三紅湯,我又加了些糖,多少也要用一些。”
“我沒事。”燕望歡接了帕子,壓在略有些發脹的額角,道:“有什麽事情,說吧。”
“就知道瞞不過主子。”汾月歎了口氣,略有些無奈地道:“少爺那邊送來消息,說是衛獻最近過的凶險,幾次都差點要被發現,幸好他也知曉,一但被發現,就是小命難保,還算機靈的躲過去了。”
她聲音一頓,瞄了一眼燕望歡難看的臉色,又道:
“不過少爺特地囑咐了,這事兒沒那麽急,安排了人在盯著,暫時還生不出事端來。要我等主子休息好了,再告訴主子,沒想到主子,這就知曉了。”
燕望歡皺了眉,“這麽快?”
汾月立刻會了她的意,道:“前些日子,衛獻病了一場,好像頗有些嚴重,所以耽擱了趕路。”
“離他那裏最近的,是誰的人馬?”
“九皇子。”
沉思了片刻,燕望歡輕笑了一聲,道;
“不錯,正合我意。”
她未在多言,起身換了一身素色。
汾月也跟著想了半天,依舊未能想明白,到底是哪一點合了燕望歡的心意。
楚濂的人馬在衛獻的附近,怎的看來,都並非一件好事。
但汾月對燕望歡,自是信任的緊。
她既覺是的合了心意,那自然,不會有什麽問題。
足一整日的繁忙。
日落月起。
燕望歡才抽出空來,喝下第一口水。
她的麵色更白。
眉宇之間,疲累難掩。
辛夷站在一旁,實在是心疼的緊,將滾燙的肉粥送到燕望歡手邊後,就再也壓不住火,低聲罵道:
“這麽大的丞相府,一個能當事的都沒有,全都指望著主子!怎麽著?以後若是主子離開了,她們就全要去自盡不成?”
“你倒是凶得很。”
汾月踏進門,正巧聽見這一番話,她頓時一笑,打趣道:
“不然,你來幫著安排安排?”
“二姨娘可都是府裏的老人了,就是不當事,這麽多年光看也能學會一些吧?”辛夷喘了口粗氣,再次道:“還有大小姐和二小姐,一個隻會裝模作樣的抹眼淚,另一個連樣子都懶得裝,真是……”
她氣的不行。
狠狠揮了兩下拳頭,好似幻想著,前方有何柔等人一般。
燕望歡和汾月都是笑了。
汾月更是道:
“你這安排的倒是好,等著府裏的大管家年歲大了,經不得事,就由你來當管家好了!”
“我才不要!”辛夷撅起嘴,向著燕望歡挪了挪步子,沒好氣地道:“我就要留在主子身邊,主子在哪裏,我就在哪裏!什麽地方都不去!”
汾月還想說些什麽。
但嘴才張開,就似有所覺般,瞥了眼窗戶的方向。
她連忙噤了聲,拽著辛夷一起,向著燕望歡微微頷首,快步踏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