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笑到最後
天色微明。
幾是一整日未合過眼。
燕望歡眼中的疲色,已是難以遮掩。
汾月和從胡對視了一眼,上前一步,勸道:
“主子,歇吧。”
“你們兩個還在?”
燕望歡揉了揉額角,這才注意到汾月和從胡,還守在她的身邊,便道:
“你們快些回去休息,我還需再一會兒。”
“主子.……”
汾月抿了唇。
神情之間,滿是擔憂之情。
這一日,從城內到城外。
連番折騰不休。
甚至連半炷香的休息,都是沒有過。
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消耗不及。
更何況,燕望歡還有無數的雜事,需要上心,半點的錯處都是不能。
已是極為操勞。
還哪裏能繼續辛苦下去。
汾月又等了一會兒,見燕望歡仍是沒有要去的歇息的模樣,她猶豫了半天,還是走上前,道:
“主子若是不歇,我可就要告訴少爺了!”
她跺了跺腳。
這番話一離口,麵色也是有些泛紅。
但眼中蘊著的神情,卻無比固執。
顯然。
是相當認真。
燕望歡落筆的動作的一頓。
抬眸看了一眼汾月,無奈一笑,道:
“又不是小孩子打鬧,怎還要去告狀的?”
“我也沒法子。”
汾月清了清嗓子,道:
“是主子,一直都不歇。”
她當真是一副。
若是燕望歡不去休息。
就立馬轉身,快馬加鞭到況錚那兒,去告她一狀的姿態。
燕望歡搖了搖頭。
放了狼毫筆,將紙送到火盆當中燃盡。
汾月這才鬆了口氣。
伺候燕望歡睡下,她也悄無聲息的,退出了房間。
許真是耗了太多的精神。
這一覺。
直到了黃昏才醒。
辛夷正盤腿坐在軟塌上,一臉走神的做著針線活,連被針紮了幾下,手指上還在冒著血的傷,都是未曾注意到。
“還縫?手指可是自己的,哪能這般不珍惜。”
清冷的嗓音滑入耳畔。
辛夷抬起頭,瞧見了燕望歡,才算徹底回過神來。
“主子!”
她連忙站起身。
但這一個過大的動作,卻讓放在腿上的針線籃,盡數散落在地。
辛夷連忙俯身去撿。
沒注意著豎起的縫衣針,手指又被刺了一下,滲出的血沾上了縫到一半的白帕子,很快暈開一片暗紅。
她白忙了半天。
卻隻折騰出一團的亂。
燕望歡歎了口氣。
走上前,從辛夷手中接過了針線,盡數放在一旁,道:
“去把手包紮一下,莫要再做了。”
“主子.……”
辛夷抿了唇。
石頭一樣站在原地,低垂著頭,腳步不動,分明一臉欲言又止,卻又是一言不發。
“為何難過?”
燕望歡瞥了眼她縫的白帕子,上麵繡的嫩粉色海棠花,被血一染,已是不能看了。
“洗一洗,還是可以用的,也不可惜。”
“主子,我是不是,挺沒有用的?”
辛夷吸了吸鼻子。
眼眶紅的厲害。
她用手一抹,盯著被血染紅的海棠花,小聲道:
“汾月他們既能保護主子,腦袋也靈光,我太笨,嘴巴也拙,連繡個花,都繡不好.……”
她的嗓音越來越低。
也顫的厲害。
最近事情太多。
燕望歡要出行在外,身邊帶來的,一直都是汾月從胡,這等聰慧沉穩之人。
辛夷被留在府門當中。
又和真陽,一直都未和好。
自是心裏堵得慌。
“為何要這般去想?”
燕望歡在辛夷身邊坐下,壓了壓仍有些悶的額角,道:
“你自是,有你的好,無需和任何人相比。”
“可是.……”
辛夷張了張嘴。
悶了半天,才又道了一句:
“主子可會覺著,辛夷沒有用?”
她的心裏,一直都有些惴惴。
連在言談之間。
都在用餘光,偷偷瞥著燕望歡。
生怕她有半分的不虞。
“不。”
燕望歡搖了搖頭,執了辛夷的手,用帕子拭掉血珠,又翻出了金瘡藥,細細塗上。之後才望著她,輕笑著道:
“辛夷,你該是知曉,我最信任的人,便是你了。”
辛夷一愣。
眼圈越發的紅了。
她也覺著自己方才無理取鬧的很。
但似乎在燕望歡的麵前,無論什麽委屈,都是可以講出來的。
辛夷有所依靠。
自是敢於露怯。
“主子,是辛夷多心了。”
“什麽多心?”
汾月端著水盆推開門,正巧聽見一句,她順口道:
“可是又在討主子哄你了?”
“哪有。”
辛夷瞪了她一眼,走到桌前,從瓷盅倒出一碗湯藥,送到燕望歡的身邊,道:
“主子,是管頭疼的補湯,我問曹大夫要的方子,要趁熱喝。”
燕望歡接過,才抿了一口,辛夷就又遞了蜜餞。
汾月沾濕了帕子,走上前來,同燕望歡對視了一眼,輕笑著打趣道:
“你倒是心細,也怪不得,主子這般的疼你,我們可都是好生嫉妒著呢。”
“那便嫉妒著吧。”
辛夷抿緊了唇,眼圈的紅還沒散開,就有笑意浮起。
“反正,主子最疼我就是了!”
“你倒是驕傲的很。”
汾月從她端著的盤盞裏,摸了一塊蜜餞,道:
“可是不知曉,其他院裏的丫頭,瞧著你的眼神,都是個什麽樣?”
她將蜜餞塞進嘴裏。
卻不想,挑來一塊最酸的,連眼都酸睜不開,隻含糊不清道:
“你身上這衣裳,不是上次七皇子送來的料子?好像全京城,都沒有幾匹,皇宮裏都是稀罕物兒。就被主子這麽的給了你,我都沒有,還不夠讓人嫉妒的?”
辛夷看她被酸的厲害,忙又遞了一塊蜜餞,也道:
“那是主子說,這顏色襯我?”
“因在主子看來,什麽顏色都襯你。”
她們兩個三言兩語。
瞧著是汾月在打趣辛夷。
實則,卻是在明裏暗裏的,哄著她高興。
等到辛夷離開。
汾月瞧著她的背影徹底消失,才歎息一聲,道了句:
“主子,你對辛夷,當真是極好的。”
她也是瞧出了辛夷的不對,又接到了燕望歡的眼色。
才會抓著話不放。
但能為個婢女,上這番心意,確實是讓汾月頗有些驚訝。
她見過太過不拿奴才的命,當做命看待的主子了。
燕望歡城府深沉,對待敵人,手段極為狠厲,更是殘酷無情。
但對自己人。
卻又盡可能的照拂保護。
汾月隻是瞧著辛夷,心中既有些許感懷,又不免歎息一聲。
她能遇到燕望歡。
屬實是運氣好。
燕望歡唇角含笑,並未多說。
等到月明星稀。
窗邊傳來細微的碎響。
她抬起頭,果不其然的,瞧見了一襲玄衣的況錚。
“你倒是走慣了窗。”
燕望歡將早準備好的薑茶,向前一遞,又道:
“天頭冷了,喝一碗暖暖身子。”
“望歡這般關心我,我甚歡喜。”
況錚一笑,在燕望歡身側落座,端起薑茶,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一口飲盡。
他同燕望歡之間。
素來都是有著最大的信任。
莫說一杯薑茶。
就是送到眼前的,真是一杯含了毒的要命酒。
隻要是燕望歡親手所贈。
況錚也是喝得。
將空了的茶杯放到一旁,況錚執了燕望歡的手,看著被布巾包裹的掌心,皺眉詢道:
“你的傷,如何了?”
“還好。”
“之前受傷的,也是這一隻手。”
況錚歎息一聲。
將燕望歡的手掌,捧在大掌當中,將熱度緩緩送出,他道:
“落的疤,要更深了。”
他的掌心滾燙。
這份熱度,卻是超過常人的高。
卻在此時此刻,恰到好處的,給予了燕望歡暖意。
她指尖微顫。
劃過況錚的掌心。
燕望歡垂了眼,道:
“這次,雖是凶險,但至少,同我們之間的關係,算是撇清了。”
況錚虛虛握了她的手,微微頷首,道:
“隻要將楚玉拉下水,就無須我們來脫身。”
“楚霽這一次,倒是給我做了嫁衣。”
“他本就夠氣惱,若是知曉,怕不是要更怒上幾分。”
“是啊。”
燕望歡唇角一挑。
眸心蕩起抹愉悅的漣漪。
她這次出手,哪裏是為了楚玉。
不過是為了自己。
王氏的死,是燕望歡和況錚動的手。
她身份太高。
一點死訊暴露在外。
皇上定會動怒,下令徹查此事。
而蕭渙,又是個相當難纏的敵手。
然燕望歡還沒想出合適的主意,楚霽卻是率先有了動作。
他想要借此機會,讓楚玉徹底落敗,永遠的退出奪嫡之爭。
但他這一動。
燕望歡也想出了法子。
與其想辦法撇清身上的嫌疑,不如禍水引東。
將事情徹底鬧大。
從王氏的死因,轉成皇子之間的爭鬥。
到時候。
自會有人,為王氏的死,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且還能借此機會,對付秦依瀾。
讓白汝嫣,掌住七皇子府。
可謂是一箭雙雕的好事。
燕望歡的時間不多。
但她念頭一起,就沒有絲毫的遲疑,開始了屬於她的布局。
當楚霽向皇上提出同蕭渙,一起調查王氏死因時,自以為是螳螂捕蟬。
而燕望歡幫助楚玉,進行的後手反擊,相當於黃雀在後。
然他們都不知曉。
真正得利的人,其實是燕望歡。
她撇開了同王氏之死的關係。
也讓秦依瀾,為槐蘭的離世付出了代價。
又得了楚玉的人情。
付出雖是不少。
但得到的。
卻是多的嚇人。
“可惜。”
燕望歡唇角的笑意緩緩散去,她搖了搖頭,道:
“現在的危險,仍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