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螳螂捕蟬
仿是頭一遭見到衛獻般。
燕望歡久久未再開口。
上下打量了衛獻一遭,她緩聲道:
“四公子是聰明人,何故問這蠢話?倒是平白惹了沒趣。”
衛獻哪能不知曉,他這衛家人的身份,有多少的值得利用的地方,可以去挖掘。
但心底,仍是抱著一抹希冀。
盼著把該說不該說的話,全都講完。
燕望歡可以好心,放他離開。
到時候縱然不能回去鎮國將軍府,衛獻也可找個窮鄉僻壤的地兒躲一躲,總比平白沒了性命強。
可惜。
燕望歡好似並無,要放衛獻離開的意思。
她也沒有問些什麽。
眸中噙著一抹笑,望向衛獻的眼神,仿佛瞧著一塊任她宰割的魚肉。
衛獻不由打了個寒顫。
“郡主,我.……你也曾看到了,我和其他衛家的人,並不相同。三哥也素來瞧不上我,覺著我沒膽色,骨氣也弱,不像一個衛家人的,因此……”
他低著頭。
手指攥著衣擺,捏出了褶也不敢鬆開。
在說話之間,更是頭都不抬。
“無論如何,你都是一個衛家人。”燕望歡阻了衛獻的話頭,淡淡道:“即使衛鞅並不在意你,他也要在意衛家的顏麵。”
“是……”
衛獻張了張嘴。
還想要說些什麽。
但一抬眸,撞上了燕望歡的視線,頓時連一個字都講不出來了。
他那些心思,早被看了個通透。
衛獻的作用究竟有幾分,他和燕望歡的心中,都是有數。
“我對郡主從無不敬之心,還望郡主知悉。”
衛獻生怕惹了燕望歡不耐,不敢再求饒,隻吸了口氣,勉強定下心神,道:
“不知郡主要如何才能放了我?”
他真是滿心惶恐。
既是恐懼,又不由猜測著燕望歡的真實意圖。
是殺?
還是留?
亦或者是榨幹全部價值,最後一刀抹了脖子?
衛獻這條命,可不想交代在燕望歡的手中。
更不願成為那些讓送回到門口的,腦袋中的一個。
慌亂都被他寫在了臉上。
燕望歡一笑,道:
“衛四公子放心,我並不想殺你。”
衛獻頓時瞪大了眼,忍不住驚呼道:“真的?你不騙我?”
“我騙你做什麽?”燕望歡彎了身,將幹淨的帕子,送到衛獻麵前,低聲道:“但我希望,四公子在作客的這段時日裏,若我有事相求,還望四公子,願意不吝傾囊相助。”
“自然!”
沒做任何思慮。
衛獻毫不遲疑的點下了頭。
許是察覺出,燕望歡的身上並不帶殺意。
他終於能長出口氣。
接了帕子,抹掉額頭的冷汗,露出一個頗為僵硬的笑臉。
“叨擾郡主了。”
“客氣。”
燕望歡微微頷首,笑道:“我這院子不大,來來往往人又雜亂的很,我會幫四公子另備一間房,讓四公子好生休息。”
“那就.……麻煩郡主了。”
衛獻哪裏敢拒絕。
現在受製於人,整條小命,都被捏在燕望歡的手裏。
隻要還能剩下一口氣。
不管是做什麽,他都可以忍下。
燕望歡似是很滿意他這番識趣的態度,微微頷首,柔聲道:
“那就請四公子,先休息吧,等下我叫人,送晚膳過來。”
“是。”
衛獻抹著冷汗,仍是不敢去看燕望歡的眼睛,隻道:
“不敢麻煩,我隨便吃點就行。”
“這哪裏能敷衍得。”
從胡拎了椅子回來,就看燕望歡同衛獻似是相談甚歡。
他將椅子丟到衛獻身旁,道:
“坐。”
衛獻哪敢不坐。
戰戰兢兢的搭了個邊。
又抬起頭,對著燕望歡小心翼翼的笑了笑。
他還哆嗦的厲害。
手藏在袖下,也能看出不停打著寒顫。
從胡瞥他一眼。
眸中有驚訝一閃而過。
若是做戲來的恐懼,那這演技,怕是太精妙了些。
燕望歡正要離去,見從胡腳步不動,便道:
“來者是客,哪能差人看守四公子,你且回去休息吧。”
從胡點了點頭。
跟在燕望歡身後,臨出門前,還不忘警告的看了眼衛獻。
就這一眼。
險些讓剛緩過幾分的衛獻,再次背過氣去。
他實在是膽小。
加上一瞧見燕望歡,就想起滿地亂滾的腦袋。
生怕自己的腦袋,也會成為其中之一。
更是惶恐。
辛夷正送曹大夫出門,一回頭,瞧見燕望歡同從胡一起出了門,頓時一愣,疑惑道:
“主子,就這麽放著他?萬一他跑了.……”
“不會的。”
從胡負手而立,朗聲道:
“我會在外守著,他一次能跑,是本事,跑不掉,就要看我的能耐了。”
他的聲音不小。
確保了柴房裏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辛夷踮著腳,向門內望了一眼,雖是什麽也沒能瞧的見,卻也是忍不住笑了。
她壓低了嗓音,偷偷問:
“他嚇壞了吧?”
“衛獻沒這個膽子的。”燕望歡含笑點頭,又道:“他性情太弱,雖是聰明,卻被長輩兄長,壓在腳底下多年站不直腰。此時忽然想要站起來,還哪有這個本事了?”
辛夷恍然。
她對這個衛家四公子,也是好奇的很。
隻是想要再問兩句,又想起真陽還在等著她,忙又小跑著回了房。
很快。
他們兩個吵吵嚷嚷的聲響,再一次傳了出來。
從胡守在房柴房門外。
沉思了片刻,問:
“你打算,如何用他?留在這裏,等時間一長,怕是不妥。”
他一雙古井無波的黑眸,定定望著燕望歡。
像是有些疑惑,她擒了鎮國將軍府的四公子,藏在人多眼雜的丞相府,身後還追著個發個瘋的衛鞅,為何還能如此不慌不忙。
但燕望歡確實是不急不亂。
等著樹枝落下一片殘葉,被風卷的老高,又緩緩墜地。
才道:
“衛鞅也知,這丞相府留不下衛獻,定是差了人,在府門內外盯梢的。”
“那我們該如何?”
從胡皺起眉。
想到衛鞅的人,此時不知藏在何處。
暗中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丞相府,盯著燕望歡。
隻要她露出一點的疏忽。
就會被拆骨吞肉。
吃個幹淨。
燕望歡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乎到身家性命。
定是疏忽不得。
從胡背靠著門板,聽著裏麵的動靜,低聲道:
“沒想到,這衛獻還成了個燙手山芋。”
“不,衛獻很有用。”燕望歡接了一片落花,握在掌心,低聲道:“而且很快,就要派上用場了。”
從胡一怔。
他不明白燕望歡的意思。
但看著她唇角的笑意,心底也跟著湧現一股陌生的安穩感。
是了。
有燕望歡在。
他們這些人,都是無需多心的。
燕望歡將計劃細細梳理好,又在腦中,一遍遍思慮過,等到確定了大概,便和從胡道:
“這裏不用守著,你先回去休息,晚些還要有事勞你。”
“那衛獻……”
“不用管他,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是。”
從胡微微頷首。
聽了燕望歡的吩咐,也沒有多留。
隻剩燕望歡站在院內。
獨自沉吟了許久。
而身後的柴房,也一直都沒有動靜。
衛獻連大氣都不敢出,將椅子拖到角落裏,低眉順眼的,安靜仿佛不存在一般。
即使柴房空無一人。
縱然院內一片沉寂。
他卻連逃離這裏的念頭,都沒敢生出來過。
也不知多去多久。
一陣開門聲,響在了耳畔。
衛獻一個戰栗,猛地抬起頭,在瞧見是辛夷之後,才拍了拍胸口。
他是真提心吊膽的,不想再看見燕望歡了。
“四公子。”
辛夷將端著的托盤,送到衛獻麵前,道:
“晚膳好了,快些用吧。”
“謝姑娘。”
衛獻嗅著飯菜香。
卻是怎麽都沒有胃口。
他雖是知曉,燕望歡留他有用,自是不會在飯菜裏下毒。
可心裏梗著一根刺,到底咽不下去。
辛夷倒了杯茶,送到衛獻手邊,一臉關懷地道:
“快些用吧,用完了好上路。”
衛獻本來都想接茶杯了。
一聽這話,連忙將手藏在背後,警惕的盯著辛夷。
“上……上路?”
“是啊。”辛夷點點頭,把飯菜端出托盤,“主子不是和你說了嗎?要幫你,換一個住處。”
“這樣啊.……”
衛獻懸著的心,這才緩緩放回到肚子裏。
他端起飯碗,食不知味的吃了兩口,就放下的筷子。
“好了。”
“吃這麽少啊?”
辛夷有些驚訝,但看衛獻確實是沒有再用的心思,才點點頭,道:
“行,那你跟我來吧。”
衛獻出了門。
才注意到此時天色已沉。
也不知道,是幾更天了。
一陣莫名的慌亂感,湧上心頭。
衛獻的胸膛當中,仿佛堵了一塊石頭。
壓的他喘不上氣。
辛夷回過頭,指了指放在院中的軟轎,又遞了一條長布,道:
“上去,然後遮上眼,不準偷看。主子交代了,你即使隻看一眼,這雙眼睛,就莫想要了。”
衛獻點著頭。
忙緊緊遮住了雙眼,鑽進了軟轎當中。
他前腳一進軟轎。
真陽也出了門。
他和辛夷對視一眼,微微頷首,道:
“走吧。”
辛夷笑了笑。
喚了轎夫進院,趁著夜色,偷偷將軟轎抬了出去。
與此同時。
守在丞相府外的衛鞅,也接到了消息。
他滿眼森寒,隻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燕望歡,我看你這一次,如何能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