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咄咄逼人
楚濂早知曉皇上記不得楚霽的生辰。
他出身太低。
在一眾皇子當中,生母是最為下賤的一位。
背後沒有母家勢力支撐不說。
更是不得皇上喜愛。
楚濂心頭有火,便故意如此出言,當著賓客們的麵前,讓楚霽下不來台。
這言一出。
連其他皇子,也都是神色一變。
他們本就跟著楚霽,沒有多好的交情,自然是不會出言幫襯。
都是唇角含笑,站在一旁看起了熱鬧。
楚霽原本掛在麵上的笑意一僵。
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他道:
“不過一個生辰而已,父皇日理萬機,本就辛苦,哪裏能讓父皇,為我這小事所費心。”
楚霽雖是語氣平和,神情之間,不見半分的氣惱。
但楚濂卻是不依不饒,打定了注意,要在燕喚喜的麵前,好好弱一弱楚霽的風頭。
便急聲追問道:
“哦?可我若沒記錯的話,上次四皇兄生辰,父皇可是提前小半月,就差人去尋四皇兄喜愛的極品瑪瑙,做成串珠,賞給了四皇兄呢。”
楚濂的語氣,已是相當咄咄逼人。
就是菩薩脾氣,怕都要忍不住生出些惱來。
但楚霽麵上,卻仍是不見波瀾。
隻見他負手而立,淡淡道:
“四皇兄素來受父皇寵愛,自不是我等可比。”
“不隻是四皇兄吧?”楚濂自以為摸準了楚霽的脈門,唇角的笑意越發深沉,他一邊瞥著燕喚喜,一邊道:道:“聽說我之前在外時,每到生辰附近,父皇都有在記掛我。”
“九皇弟……”楚霽垂著眼,藏在袖下的五指緩緩收攏,“九皇弟雖多年在外,但確確實實,是被父皇一直惦記的,屬實讓我羨慕的很啊。”
“是啊。”楚濂喟歎一聲,笑道:“真沒想到,隔了千山萬水,我竟還能被父皇記在心中。皇兄就在父皇身邊,父皇竟是連皇兄的生辰,都記不住,這還真的是.……”
他沒把話說完。
但滿含譏笑的眼,已是透露出了全部心意。
正廳內一片寂靜。
兩個皇子之間的交談,誰也不敢去插話。
隻是暗中眼神交匯。
都是清楚了不少。
楚霽在一眾皇子當中,素是最不受寵的一個,雖然這點早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被挑到明麵上來說,可算是直接打楚霽的臉了。
倒真不愧是楚濂。
楚玉端起茶盞,視線飄飄忽忽,落到了燕望歡的身上。
四目相對。
他們都看清了彼此眼眸當中的神情。
這楚濂.……
當真是又蠢又有趣。
如此直白且絲毫不客氣。
也就隻有,這九皇子能做得出來了。
看著楚霽難看的臉色。
燕望歡也忍不住挑起了唇角。
楚霽向來是個心思深沉,情不外露的人。
能將他逼到如此程度。
當真罕見。
不過這次之後,楚濂的日子,怕就要難過了。
楚霽的睚眥必報,燕望歡最為清楚不過。
今日受到的一切屈辱。
他都定會千百倍的,找還回來。
楚霽緊握住的手指,一根根放鬆。
麵上重新浮起一抹笑意,他緩緩道:
“是啊,父皇對九皇弟的寵愛,雖不鮮少外露,卻多年如一日。”
他這話一落。
便跟著旁人使了個眼色。
立刻有人接住了話頭,跟著笑道:
“九皇子文韜武略,誰人不知?皇上時時惦記著九皇子,我們這些人,也一直在盼著九皇子回京!”
“是啊!九皇子能回來,京城中的百姓,都跟著頗為激動呢。”
“九皇子乃曠世奇才.……”
眾人紛紛開了口。
三言兩語的,就把這話題茬了過去。
楚濂享受著周遭不絕口的奉承,眼底閃過一絲滿意,也未在繼續說下去。
他以為,這一次的打壓,楚霽在燕喚喜的心裏,再不複從前的模樣。
一個不入流的八皇子。
哪裏比的上他這個即使在外遠遊,也被皇上時時惦記的九皇子。
楚濂灼熱的眸光,定在燕喚喜的身上。
那熱切的神情,即使旁人,也能瞧出幾分端倪。
閑談並未持續多久。
經由方才的事情一鬧。
誰都沒了熱鬧下去的心思。
楚霽率先起身,道:
“各位,請入席吧。”
楚濂也不管旁人,徑自走到了燕喚喜身側,路過燕望歡旁,還不忘狠瞪了她一眼。
“喚喜,我們可否一同走?”
他微彎著腰。
溫聲軟語,滿麵殷勤。
哪裏還能見到半分,方才的咄咄逼人。
燕喚喜有些猶豫。
先是向著楚霽的方向瞧了一眼,見他正在和其他皇子一起,才點點頭,柔聲道:
“好。”
楚濂頓時滿眼欣喜。
他後退半步,等著燕喚喜起身,卻嗅得一陣古怪的腐臭氣,撲鼻而來。
仿是什麽角落,藏了具老鼠破爛的屍體。
正在無人察覺的,慢慢腐敗。
楚濂下意識皺緊了眉。
心想著這楚霽,光是不受寵也就罷了,竟是府門都這般不在意。
也不知多少日沒有打掃過了。
竟讓他和燕喚喜,嗅到這等難聞的氣味。
楚霽還真是隨了他生母一般的,低賤和汙穢。
楚濂冷哼一聲。
強壓住想要找楚霽質問的衝動。
他連退幾步,低聲道:
“走吧,喚喜。”
“嗯。”
燕喚喜起了身,並未和楚濂並肩,而是稍稍後退了半步,和他保持了一些距離。
他們兩個,算是出門的最早。
而楚玉和燕望歡,則是落在了最後。
和前方一眾,都隔開了些許距離。
楚玉放緩了腳步,眸光掃過燕望歡,輕聲詢道:
“我以為,你不會來。”
“為何?”燕望歡瞥他一眼,也是笑了,“今日,我是無論如何,都要來的。”
“哦?”
楚玉揚起眉,似是有些驚訝。
“居然是你想要過來?”
他近段日子,實在太過繁忙。
不僅要培養自己的勢力,籠絡朝臣,還要進宮同皇上商議朝政。
都是好些日子,沒見到燕望歡了。
自是不知她心中所想。
隻以為,憑借燕望歡對楚霽的恨意。
一眼都不想多看到他的。
更莫要說,是來為楚霽的生辰道賀了。
燕望歡微微頷首,道:
“即使他不邀請我,我也會來的,不過,可能就要再麻煩你或者六公主一次了。”
“你若是願意麻煩我,才讓我高興。”楚玉輕歎一聲,又道:“你同我之間,當真不用這般生疏的,望歡。”
“七皇子多心了。”
看燕望歡又是神情淡漠。
從頭到尾,不過隻瞧了他一眼。
楚玉頗有些無奈。
他含著笑搖了搖頭,心頭忽生了興味,輕聲打趣道:
“你待我那嬌蠻的皇妹,都比我來的親近。”
燕望歡勾起唇角,道:
“六公主性情純良,待人寬厚,任誰都會喜歡的。”
“寬厚?”
楚玉還是第一次,聽到旁人這般形容六公主。
就連皇上皇後,都是認同六公主,是不同尋常的嬌蠻任性,被慣壞了。
這世上,怕是隻有燕望歡一個,覺得六公主純良寬厚。
“我之前就很好奇,你是如何馴服,我這六皇妹的?”
楚玉絲毫不掩眸中疑惑。
這話,他之前就已經詢過一次。
隻是燕望歡,並沒有給出回答來。
“我與六公主……”燕望歡沉吟片刻,道:“你就當,是一見如故吧。”
一見如故?
哪有一見如故,能讓六公主轉性,對她言聽計從的。
但楚玉看出她不想多說。
也就沒有繼續問下去。
他們加快了腳步,等將要到了席間,便一眼瞧見了楚濂和燕喚喜。
他們站在門外,正不知說著什麽。
楚濂已是絲毫不掩,對於燕喚喜的愛慕。
隻圍在她的身邊。
滿麵都是討好的笑意。
但燕喚喜卻鮮少有所回應,隻偶爾敷衍兩句,雖是有鬥笠遮擋,但麵向之處,一直都是楚霽。
就是楚濂再愚,也瞧出了幾分。
他心頭越發不滿。
按捺不住,便直接道:
“喚喜,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
燕喚喜一怔。
聽了這話,才舍得去瞥了一眼楚濂。
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她輕聲道:
“九皇子,喚喜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似是嬌羞了一般。
低眉斂目,青蔥般白嫩的手指,緊緊攥住了袖口。
楚濂更是激動,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去牽燕喚喜的手。
“我可以娶你當皇子妃!”
“喚喜,我是真心的,我明日就去求父皇賜婚!”
他越說越是興奮。
連眼底,都隱隱升起一抹紅來。
燕喚喜忙向後退了退,躲開了楚濂的手。
她因著受到皇子的愛慕,而欣喜不已。
但卻並不想,答應這門親事。
在諸多皇子當中。
楚濂可是最為不打眼的那個。
論起容貌才能甚至德行,都遠遠不及楚玉楚霽之輩。
她燕喚喜就是要嫁,也絕不會嫁給楚濂這等。
但她又不想直接拒絕。
思索了好半晌,才柔著嗓子道:
“婚姻大事,哪能由我做主,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楚濂還以為她是願意,當即雙眼放光,跟著道:
“我可以去問燕丞相求親.……”
“不!”
燕喚喜連忙拒絕。
她抿著唇,餘光掃過楚霽等人,緩緩道:
“九皇子此言,讓喚喜實在惶恐。不知九皇子可否,讓喚喜先行考慮一段時日?到時候,我會自行和父親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