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忍氣吞聲
她竟然還敢提起燕喚喜?
大夫人兩眼發紅,看燕望歡仍是一臉的關切,恨不得衝上去撕破她臉上虛偽的麵具。
她是故意的。
到這裏來撕破傷疤。
藏在袖下的手掌捏成拳頭,尖銳的指甲刺入掌心的皮肉,疼的她渾身一顫。
大夫人強忍了火氣,咬牙道:“我身體很好,用不著你來擔心,要是沒什麽事,你就回去吧。”
居然真的忍下了?
燕望歡有些驚訝,看她臉色,分明已經氣到了極致。
這可當真是古怪的很。
果然,大夫人這段時間的安穩,是因為在背後藏著更大的陰謀。
她到底在謀劃些什麽?
燕望歡並未離開,腳步動都未動,親手幫大夫人斟了茶,遞過去,柔聲道:
“臉色這麽差,娘若是不舒服,可千萬莫要強撐。單嬤嬤走了後,娘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婢女伺候,最近不是新進府一些人,娘不如去挑上幾個?”
她太清楚大夫人的軟肋了。
一針見血。
刺的她躲無可躲。
先是燕喚喜,又來單嬤嬤。
她的失敗被燕望歡重新提起,展在眼前。
大夫人哪裏能受得了。
燕望歡眼中有冷光劃過,她死死的盯著大夫人,不錯過她臉上任何的情緒波動。
大夫人咬緊牙關。
眼中幾乎要滴出血來。
她怒火中燒,胸腔裏翻湧的,隻剩下對燕望歡的殺意。
絕對不能留她了!
燕望歡活在世上的每一天,都是對大夫人最大的侮辱。
必須,要盡快解決掉她。
越快越好。
燕望歡等了好一會兒,已經做好大夫人發作的準備,沒想到她卻闔了眼,麵上的肌肉抽動,竟是咬牙道:
“你出去吧。”
饒是燕望歡做足了心理準備,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皺起了眉。
果然,不對勁。
她到底為什麽能忍耐下去?
燕望歡沒有繼續留下,憑借大夫人的心性,就是再問,也聽不到什麽了。
這一趟,她的收獲已經足夠。
至少知道了大夫人,果然是有所謀劃。
“既然母親無事,那望歡就先行離開了,等您好些了,我再來看您。”
她起了身,深深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動身離去。
腳步聲很快消失。
燕望歡徹底不見了蹤影。
隻剩下大夫人一人,她麵帶寒霜,再不掩飾眼底吞吐的火光。
她豁然起身,忽然一把掃掉桌上杯盞。
茶水四濺。
瓷片落了滿地。
門口的兩個婢女嚇了一跳,連忙踮著腳跑進門,見狀,心底都是一慌。她們對視了一眼,藍衣婢女沒敢上前,隻讓貼身婢女走上前,彎了腰,輕聲道:
“主子,那燕望歡萬死不辭,您莫要氣壞身子,那可就讓那賊女得逞了。”
大夫人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氣的不輕,“去,把景安叫來。”
“是。”
她應了一聲,彎著腰後退兩步,無聲的出了門。
剩下那藍衣婢女,慌張的瞥了一圈,正想也跟著退出去,大夫人冷冽的視線突然落在她身上,隻把她看的渾身一顫,連忙低了頭,顫聲道:
“主子,是奴婢錯了。”
大夫人冷哼一聲,道:“你有何錯,我聽你和那燕望歡談的可是甚好。”
藍衣婢女更加慌張,額頭的冷汗一滴滴落下,她還想解釋,大夫人卻是不打算聽下去,冷聲道:
“過來。”
“是。”
她正想起身,大夫人卻是又道:“我讓你起來了嗎?怎麽,現在是連我都不放在眼裏,這就迫不及待的打算到那頭去了?”
藍衣婢女一愣。
她緩緩的抬起頭,視線所及,滿是碎瓷殘片。
這若是爬過去,這雙腿,怕是要不得了。
可大夫人的視線還牢牢的定在她身上。
她隻能拖著兩條腿,緩緩向前。
瓷片紮破布料,鋒銳的邊角碾壓脆弱的肌膚,又隨著動作一點點的破開血肉,她疼的眼泛淚光,膝蓋向下,有血色暈染彌漫。
她的身後,帶出兩條鮮紅的小徑。
大夫人滿眼冷漠。
看著婢女的眼神,就像看著一灘死物。
藍衣婢女走到一半,已是滿臉慘白,失血太多,她眼前發黑,嬌軀顫抖,仿是隨時都要昏過去似的。
“繼續走。”
大夫人依舊不依不饒。
她長大了嘴,想要求情,可竟是連說話的力氣都喪失掉。
瓷片深深的紮進小腿。
好像已經碰上了骨頭。
命懸一線。
她實在是動彈不得。
幸在,不等大夫人再次催促,燕景安踏進了門。
嗅到血腥氣,他皺起眉,眼帶厭惡的瞥了藍衣婢女一眼,道:
“娘,孩兒來了。”
“過來吧。”大夫人麵色終於有些鬆緩,對著燕景安招了招手,又道:“你可以滾出去了。”
藍衣婢女終於鬆了口氣。
她已經站不起來,咬著牙,正想勉強一把,就聽大夫人又道:
“我讓你滾出去,誰讓你起來了?”
燕景安站在一旁,見她相貌平平,也懶得幫襯。
“主子,我。。。”
“臘梅。”
大夫人哪裏會聽她囉嗦,招呼一聲,那貼身婢女走上前,不由分說的雙手抓起她的衣領,向後拖拽。
慘叫聲還未響起,便熄了下去。
再去看時,藍衣婢女麵色慘白,兩眼緊閉,竟是已經昏迷不醒。
臘梅回身行了一禮,默默的關上了門。
房裏隻剩下大夫人與燕景安。
燕景安避開地上的血跡,走上前,低聲道:
“娘,聽說燕望歡方才過來了?”
“那個賤婢!”大夫人咬緊牙關,一掌拍到桌上,怒道:“故意過來提醒我喚喜和單嬤嬤之事,倒是真以為靠上六公主,就能翻天了!”
燕景安皺起眉,道:“娘親莫急,我們。。。”
“莫急?我恨不得現在就把她挫骨揚灰!”
“這次的計劃,我們已經籌謀好,若是娘親現在衝動,可就要功虧一簣了。”
大夫人深吸口氣,胸口激蕩的憤怒卻並未平息多少,“不能在等了,老夫人不定何時就要回去,就明天,我想辦法差她下山,你讓人準備好。”
“好,那我。。。”
“景安,你聽好,你是丞相府嫡子,萬萬不可親自露麵。此次乃是特例,不管成不成,燕望歡之事,你都不許插手,莫要因為一個賤婢,壞了你的前程。”
“娘放心,孩兒知曉。”燕景安自信一笑,道:“這一次,孩兒有辦法,讓那燕望歡。。。必死無疑!”
*
月明星稀。
燕望歡才躺下沒多久,辛夷匆匆跑到門口,猶豫了下,還是敲響了門,輕聲喚道:
“主子,睡下了嗎?”
“有事?”
“是,大夫人那頭。。。”
“進來說吧。”
辛夷小心的推開門,到桌邊點亮燭台,一轉頭,燕望歡已經是下了床,她身上隻穿了寢衣,襯著臉色越發的蒼白,身形單薄,像是一陣風吹來,都能讓她倒下似的。
但辛夷知曉,她的主子,要比看上去強大的太多。
她連忙拿起鬥篷,披在燕望歡身上,同時輕聲道:
“奴婢剛才瞧見,愫靈渾身是血,被人給抬回來了。”
“愫靈?”
“就是大夫人房裏的婢女,主子之前過去時,看到過她。”
“哦?”燕望歡記起那藍衣婢女,年歲不大的樣子,估計是大夫人撒氣,給她倒黴撞在了身上。她饒有興趣,詢道:“有人給她瞧過傷了嗎”
“沒,好像是大夫人不許,有和愫靈交好的婢女想去給她拿些藥,都給攔下了。”
燕望歡想了想,道:“這樣,我記得之前紫湘受傷,她手邊應該還有從張媽那拿的金瘡藥,你去取來,然後送過去給她,記得要避人耳目,保這愫靈一命。”
辛夷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愫靈雖慘,但畢竟是大夫人房裏的人。
燕望歡為何要幫她?
她滿心疑竇,還是鞠身應了,躡手躡腳的出了門,去找了紫湘。
隻是紫湘見辛夷問她要金瘡藥,卻是滿臉的疑惑。
她早忘了之前隨口扯出的幌子。
辛夷也是一愣。
但燕望歡的所言所語,在她心裏已是至理名言,哪會有半點的錯處。
況且時間可是不等人。
萬一給旁人搶了先,或者愫靈沒等到她,先咽了氣,可該如何?
辛夷急的火燒眉毛,也顧不得繼續和紫湘扯皮,想去找張媽,但又得知張媽今晚在老夫人房裏守夜,她自然是不能前去打擾。
就這麽一點小事,她實在不想回去再找一趟燕望歡。
最後沒辦法,辛夷跑到前殿,找了個和尚,從他手裏要到了金瘡藥。
她滿頭大汗,喘著粗氣回了廂房,又躡手躡腳,確定了沒有其他人,才推開房門,溜了進去。
一進門,便是撲鼻的血腥氣。
怕是都以為愫靈活不長了,給她安置的是一間無人的廂房,辛夷沒敢開燈,眯著眼,小心翼翼的向前兩步,等雙眸適應了黑暗,這才看到不遠處的地麵,躺著的一道黑影。
“愫靈?”
她輕喚了一聲,卻並沒有收到回應。
房裏安靜的,隻有她一人的呼吸聲。
難道。。。這就斷氣了?
辛夷有些急,想著燕望歡要救,定不能讓她這麽死了,連忙點了火折子,走上前一看,給滿地的血汙嚇了一跳。
怎麽流了這麽多血?
愫靈似乎聽到動靜,眼皮一跳,她緩緩睜開雙眸,慘白的唇翕動,艱難的開口道:
“求求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