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塚中枯骨
“紅毛鬼子所盤踞的夷州，從鬆江府出發，也需經過福建沿海，而如今福建已經成為鄭家的大本營，過往一艘舢板都必須經過鄭家同意，我們又如何過去呢？”顏嵐搖搖頭，卻沒有在意公孫翊的**之言。
“海路不通，咱們就走陸路。我表兄在建昌府經營的長風鏢局如今正在發展嶺南的商路，我看你們可以合作，他負責從江西運輸瓷器，茶葉，絲綢、糧食等商品到潮州港，你們的船隊在潮州裝船前往夷州與紅毛通商，這樣雙方都能互利，不過唯一需要打通的關係就是篷州千戶所這條關卡，隻要解決了這個問題，那麽這條商路就會產生源源不斷的財路。”公孫翊早就想開通海路商貿，但就是缺人才，缺船隊，這幾年他對李武的長風鏢局一直寄予厚望，讓他們發展閩越與嶺南商路，就是希望可以搭上海商這條財路。
“篷州的關係我來想辦法，昔日我爹還有些故交在，應該可以搭上線。紅毛鬼最喜歡我大明的瓷器與絲綢，尤其是景德鎮的瓷器和江南的綢緞，若真能夠開通這條商路，那還真是一條黃金商路。”顏嵐不覺眼前一亮，雖說大明仍處在禁海之中，但實際上沿海走私早就蔚藍成風。
尤其是鄭芝龍被招安之後，由海盜頭子轉變成福建遊擊將軍之後，福建的禁海令實際已經成為白紙一張。
“瓷器批文我來想辦法，糧食茶葉江西也不缺，四周江南也不少，廣東的蔗糖也同樣也是暢銷物品，這些都是海貿貨物。”公孫翊見她有信心，也是高興的道：“你在金陵稍待一些時日，我修書讓我表兄立刻前來金陵，到時候商路具體怎麽操作，由你們來決定，我就不參與。”
“看不出來你一個書生，斯斯文文的，不想還懂經商之道。”兩人這麽一聊開，卻是親近了不少，原本就不討厭公孫翊的顏嵐，眼中更是對彼此多了幾分好感。
“我懂得還多著呢，等你嫁給我了，我再慢慢告訴你。”公孫翊趁著幾分醉意，忍不住調笑了一句。
“哼，誰說要嫁你啦。”顏嵐傲嬌的冷哼一聲，扭頭便走開了，不過沒走幾步，她卻又忍不住扭頭道：“天色不早了，你確定一個人回去沒問題？”
“哎喲。”公孫翊剛一站起來，一個趔趄卻癱坐了下去。
“你沒事吧……”顏嵐見狀，趕忙衝了上來，也顧不得男女有別，直接就攙扶著公孫翊問道。
“謝謝，可能剛才起來猛了。”公孫翊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卻認真的表達了謝意，從剛才的舉動，他就試探出這個女人對自己還是關心的，最重要的是她的心腸也不錯。
“要不，還是我送你回去吧。”顏嵐攙扶著公孫翊，卻並沒有發現他是裝的。
“你要不介意的話，歡迎去我家做客，正好我家裏的兩個姐姐也期待與你這個正房夫人見麵呢。”公孫翊抬頭正好看到她那略顯慌亂的眼神，遂笑道：“放心，如是與香君都是難得的奇女子，她們不會有芥蒂，我想你們一定可以成為好姐妹的。”
“容我考慮一下好麽？人家還沒有做好見麵的準備呀。”顏嵐到沒有介意公孫翊是否納妾，隻是一時不知該如何麵對這事，畢竟這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態，尤其是有權有勢的男人。相反要是一個男人隻要一個娘子，那反而是件稀奇的事情。
“嗯，那我走了，你也早點休息。”公孫翊也沒有相逼，今日的會麵他很滿意，顏嵐性格雖然看似有些高冷，但相處下來，卻也是一個玲瓏心，而且她手上掌握的顏家船隊，正是目前公孫翊急需的資源，兩人要是成婚，自然是相得益彰。
作為一個穿越人氏，公孫翊的目的就是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保護自己的親人愛人，以及愛自己的人活下去，至於純粹不純粹都他麽得是扯淡，人要都純粹了，早天下大同了。
公孫翊未赴錢謙益的約，第二天就在金陵士林之中傳的沸沸揚揚，有說公孫翊目中無人的，有說他不識抬舉的，也有說他畏懼害怕的，反正五花八門，總之他不去見錢謙益，在金陵的這幫士子眼中，他們眼中的江左大家錢謙益就是領袖偶像，不給他們領袖偶像麵子，那就是不給他們麵子，那就是罪人，敵人。
這事公孫翊在家中並不知曉，而是卞玉京午後來到家中告知的。“這牧齋先生還自稱大賢，竟然與公子一般見識，也真是小家子氣。”李香君咋一聽，不由氣呼呼的道。
“妹妹不用生氣，這人在公子眼中不過是塚中枯骨，何須介意？”柳如是前夜已經從公孫翊口中獲悉錢謙益人生軌跡，自是不會再介意他的所作所為。
“啊？姐姐這話何意？塚中枯骨我要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三國時代對袁術的評價吧？這牧齋先生乃是東林黨領袖，江左大家，在士林中的聲望舉足輕重，公子何必這般得罪與他呢？”卞玉京明著是問柳如是，暗地裏還是關心公孫翊的，雖說公孫翊才華橫溢，但畢竟眼下的他無論身份地位，名望都萬萬不及錢謙益。
“玉京姑娘記得沒錯，三國誌中北海相孔融對先主劉備就是這般說的，‘袁公路豈憂國忘家者邪？塚中枯骨，何足介意’？今天我要說的是，錢謙益這個老匹夫，骨子裏就是這麽一個貪生怕死之輩，當年在京城，他作為東林黨領袖之一，他的同僚可以為朝廷進言死諫，而他在關鍵時刻卻惜身畏懼不前，導致東林黨同僚，被閹黨一舉打垮，而他也隻能狼狽的貶官避難江左。”
“此人做派，上愧對皇恩，下愧對同僚，如今更是假裝清高，整日呼朋喚友，對朝廷大政指手畫腳，實際上與東晉那些整日服丹誇誇其談而亡國的士大夫又有何區別？當今我大明不缺錢謙益這樣蠅營狗苟之人，獨缺盧公象升這樣敢於任事，專於軍務之人。”
“而且我敢斷言，像錢謙益這樣貪生怕死之輩，一旦大難來臨，他一定是第一個變節投降之人。”公孫翊一番評價之言，聽得卞玉京花容失色，目瞪口呆，李香君則是目冒金星，完全是一副迷妹姿態，顯然在她眼裏，公孫翊說啥那都是對的。
柳如是眼中則是流露出一絲柔情，顯然公孫翊的此番評論，並沒有引起她的絲毫情緒，反倒是公孫翊身上那股豪壯慷慨之氣，讓她迷戀而自豪。
“玉京妹妹，現在你明白我家公子為何不屑去見錢牧齋了吧，如此不忠不孝的無用之人，見之何益？另外我家公子不日就要進京，你可就要早定主意哦。”柳如是隨後輕輕拉著卞玉京的手，寬慰提點著她笑道。
“姐姐莫要笑話妹妹，妹妹怎麽想姐姐還不明白嗎？”卞玉京偷偷看了眼公孫翊一眼，低聲說道。
“隻要妹妹有心，這事姐姐替你做主，正好公子的水精靈香水作坊缺自家人做事呢。”柳如是倒不介意替公孫翊多拉幾個姐妹，在她看來能夠讓姐妹們過上正常的日子，自己委屈一點又算的了什麽。
“如是姐姐，小宛妹妹這幾日被冒辟疆騷亂可不輕，可心煩了，姐姐能不能幫她一把，她還有老母要侍奉，而且他父親病逝後，家中更是欠下大筆債務，逼得她不得不賣身青樓賺錢還債，不然她早就離開了。”卞玉京猶豫之下，還是替董小宛求情道。
“這事我也知道，但小宛家據說光債務就有一萬多兩銀子要還，雖說這一年來還了一些錢，但隻怕也還有上萬兩，而且她當初賣身南園樓老鴇出了一千兩銀子，如今要贖身起碼翻個倍，這麽算起來，起碼要準備一萬三千兩銀子才能幫助她，你我姐妹加起來，怕是還差大半銀兩。”柳如是自然知道董小宛的家事，麵對這麽大一筆銀子，她也是有心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