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十個月
門外,梅瑾澤全部都聽到了,熱淚盈眶心如刀絞,聽見溫如顏出來的腳步聲他閃身躲到暗處,等她帶著宮女走了以後他叫來安太醫問道:“叔,您給我交個底,我爹的身體現在到底怎麽樣了,他……他……還有多少時間?”
瞬間,眼淚奪眶而出,他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無聲無息,甚是酸楚。
相識多年,曾經又蒙梅戰南相救,這些年家裏人能平安無事也全靠他庇佑,安太醫的心情十分沉重,同樣悲痛道:“殿下知道,四年前皇上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傷及肺腑,用了血靈芝才得以保住性命。”
抬頭看他,梅瑾澤點頭,示意自己知道的同時他濃眉緊皺道:“我知道,但這幾年不是一直在喝藥調養嗎,難不成沒有一點兒作用?”
不可能啊,受傷的頭一年冬天他就不能見冷風,每回出門都要拿東西擋住鼻子和嘴,一受涼就咳嗽,且一咳就會咳很久,不過這兩年冬天裏好多了,基本上沒有見他怎麽咳過,按道理來說身體應該是比從前好了才對啊。
安太醫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想說:“不是沒有作用而是皇上受的傷太重,而且喝的這些藥隻是調養,並不能讓他的身體恢複如初。”
深歎一口氣安太醫愈發難過,緊接著他張口又道:“再強壯的身體也總有不能承受的極限,更何況皇上不是受一次重傷,他年輕時接連大戰幾次都性命垂危,危在旦夕。從表麵上看那些傷是都好了,但僅僅隻是愈合留下了傷疤而已,並沒有完全的好徹底,皇上也從來不知保養。舊傷,新傷,在之前的幾十年裏從來沒有斷過,可想而知皇上的身體現在有多麽脆弱。”
數症齊發,新傷舊疾像約好了似的同時發作,如海上狂風暴雨席卷而來,將他這艘千瘡百孔的船淹沒。
在父親身邊長大梅瑾澤豈會不知,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父親的身體已經差到如此地步,如風燭殘年油盡燈枯。
“沒有辦法了嗎,就真的沒有一點兒辦法了嗎?我爹他……我爹他……他還沒有滿五十歲啊,他……”喉頭哽咽扭頭望向一邊,梅瑾澤說著說著突然間沉默了,淚如雨下。
安太醫知道梅戰南尚不滿五十歲,可他真的是已經沒有辦法了,梅家男兒從來都是以戰死沙場為榮,英年早逝的太多了,且能活到他這個年紀在梅家眾男兒中其實已經算是長壽的了。
“殿下……”想安慰他,想說些什麽,可此時此刻所有的話都顯的蒼白無力,都是沒用的廢話。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上一回哭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梅瑾澤無聲無息的落淚說:“還有……還有多久?”
顫抖的聲音昭示著他心中的恐懼,他袖子下的雙手也不由自主的緊握成拳。
由於母親早逝父親在他心中就像是一座山,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座山會倒,更沒有想過這座山會塌,他以為他永遠都會站在那兒,屹立不倒。
太痛苦了,太悲傷了,太難過了,安太醫不想說,但是又不能不說,低頭看腳尖,他抬袖抹淚說:“縱然臣拚盡一身醫術也隻能保皇上十月無虞,再多……就恕臣無能為力了。”
悲不自勝肝腸寸斷,他說完以後就給梅瑾澤跪下了。
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梅瑾澤還是大驚失色,滿心駭然的同時眼淚也撲簌簌的不受控製的往下落。
十個月,拚盡全力也不過十個月,那麽十個月之後呢?他怎麽辦,爹怎麽辦,妹妹又怎麽辦?
想到妹妹梅心,想到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梅瑾澤的心一時間更痛了。
彎腰伸手將安太醫扶起,梅瑾澤向後退了一步,鄭重其事的給他行禮道:“茲事體大關乎社稷安危,還請叔代為保密,不要告訴第三人知曉,包括心兒在內,她若是問起,您就說餘毒未清,還需要時間,萬萬不能告訴她真相,我怕她會責怪自己。”
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看著好像無堅不摧,可家人卻是她的軟肋,而她要是知道父親是因為參加她的婚禮而丟了性命,那麽她一定會責怪自己。
那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他相信也不是父親願意看到的。所以,與其讓她愧疚自責,倒不如等以後再說。
安太醫明白,梅戰南在中毒之後也曾囑咐過他,隻是這其中不止是包括長公主還包括太子殿下,而要不是他剛剛過來全部聽到了,他是絕不會說的。
這時,德順兒出來了,看到梅瑾澤大喜,忙跑過來行禮道:“啟稟殿下,皇上有請。”
低頭擦臉應了一聲,梅瑾澤說了句“知道了”就整理了一下衣服入殿了。
皇後的寢宮中梅戰南有些累,靠在床上閉目養神,聽到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他睜開眼睛道:“外麵怎麽樣了,刺客可抓到了?”
以他多年領兵的經驗來看這不是一次簡單的刺殺,也絕非臨時起意,而是準備周密做了計劃,蓄意為之。
平複心緒故作鎮定,梅瑾澤先行禮後坐下說:“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抓到兩個不開口,這會兒正用刑呢。爹,您感覺怎麽樣,傷口還疼嗎?”
上了藥也不知道傷口有多深,但聽魏大叔說流了很多血還割掉了一塊肉,他特別心疼。
縱橫疆場幾十年不知道受了多少傷,風裏來雨裏去的也早就習以為常,梅戰南滿不在乎的回答說:“一點兒皮外傷,不足掛齒,你安叔的傷藥你又不是沒有用過,抹上就不疼了。”
恰好安太醫進來倒藥,他馬上就行禮道:“皇上誇讚,臣愧不敢當!”
行醫數十載,自問治過許多疑難雜症,可關鍵時刻還是救不了命。
“你都不敢當那別人就更不敢當了,快起來吧。”抬手示意他免禮起身,梅戰南又扭頭看向梅瑾澤說:“原想著你妹妹剛成婚,讓她在家多歇兩天,現在隻怕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