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生離死別
鬆開握住她手的手，輕拂她臉頰上的淚水，梅戰南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疼又有些無語的歎聲道：“我尚不滿五歲祖父和二叔就走了，屍身被運回京的那天大雪紛飛，我父親雖是長子但武功卻一直平平，因醉心於棋道他一直沒有上戰場，跟能征善戰的二叔根本無法比。”
天妒英才，二叔年紀輕輕尚未娶妻就戰死沙場，且死的慘烈，萬箭穿心。
“梅家重才，涼王之位也不是一直傳嫡傳長，曆朝曆代都是傳給梅家子弟中的佼佼者。父親有自知之明也不喜領兵，向祖父表明心意後就一直待在京城，他原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與棋為伍，沒想到涼州突變梅家軍大敗，一夜之間就連損八位大將，軍心大亂。”雖未親眼看見也可想而知，當時的場麵一定特別慘烈，祖父的屍身運回京城身上幾乎是沒有一塊好肉，聽父親說換衣服時他數了數，光窟窿就有八九個更不要說是刀劍傷了。
想起死去的祖父和二叔他心裏十分難過，盡管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每一次看到雪他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場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
滿山遍野的白，漫天飛舞的紙錢，他跟在父親身邊捧著爺爺的靈位，一步步走到墳前。
因是家中長孫祖父十分疼愛，年年回京不止考校他武功還教他兵法，還手把手的教他習字作畫。
記得祖父曾跟他的軍師說：老大生了個好兒子，我這孫兒比他爹強，以後必定能統領千軍萬馬，成為一代涼王。
軍師讚他，他也如祖父所期望的那樣成了一代涼王，並且和他的祖父一樣戰功赫赫。
梅家美名天下傳，梅家曆朝曆代的英雄也名垂青史流傳千古，故而，溫如顏知道那些傳奇，那些曆史。
無意勾起他過往的傷心事，溫如顏坐起身拿絹帕擦拭臉上的淚水說：“你別說了，我不哭了，我知道……我知道了……”
忍不住，她說著說著又哭了。
掙紮著坐起身，梅戰南又深深的歎了口氣，然後伸手將她拉進懷裏摟住她的肩膀說：“好了，不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該跟你說這些。如顏，生死有命，非我們能左右，我希望當死亡來臨的時候你能看淡一些，不要太傷心了。”
盡管當初是她死活要嫁給自己，等了十幾年，終究還是有所虧欠，好在兩個孩子都孝順，自己就是先走一步也不要緊，他相信兩個孩子不論到了何時何地都會善待她，孝敬她。
瞬間，溫如顏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她做不到，尤其還是她此生最心愛的人，她無法坦然麵對死亡，而如果可以，她情願中毒的那個人是自己，死的是自己。
“不要……不要離開我，我要跟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抱緊他，溫如顏的心都碎了，她苦苦等待了幾十年，終於與他結成夫妻，這在一起還沒有五年呢，怎麽可以分離，且還是生離死別。
中毒以後梅戰南最怕的就是她這樣了，她太執著了，對自己的愛也太深太深了，他怕自己前腳走她後腳就跟過去了。
無法想象這世間如果沒有了他自己要怎麽活，溫如顏哭著哭著突然間驚慌了起來，心中恐懼，像是溺水的人，她離開梅戰南的懷抱滿眼乞求的看著他說：“你答應我，答應我，永遠都不離開我，永遠都不會拋下我一個人，我們在一起，永遠在一起，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望著她淚眼婆娑梅戰南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本就舊傷未愈，前段時間又引發舊疾，眼下中毒，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再加上政務繁多他又上了年紀，即便是沒有中毒其實也沒有多少年活了。
“答應我，求求你，求求你答應我，嗚嗚……嗚嗚……梅大哥，梅大哥……”想起當年初見，想起當年的一次次錯過，溫如顏心如刀割，心裏也止不住的後悔。
當初，當初魯氏死後她就該拚命爭取，那怕是與上官新柔一較高下，那怕是會為溫家樹敵，那怕是與當時的帝王作對，那怕是押上性命，她也該拚死一搏不惜一切代價的爭取。
如果十幾年前嫁給他的人是她那就沒有上官新柔的事了，也沒有後來的這些事了，她和他的孩子也都像梅心這麽大了，她守著他，守著這個家，同甘共苦，同生共死，同心同德，同心合力。
撕心裂肺的哭聲聽的梅戰南心痛，心如刀割，他不忍見她如此，緊緊的摟住她說：“好，我答應你，我會讓安太醫盡力去配解藥，尋找天下名醫，讓他們給我解毒。”
話音未落哭聲就戛然而止，溫如顏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欣喜若狂淚流滿麵說：“對，對，發布皇榜，召集天下名醫入京，梅大哥，梅大哥……一定有辦法，一定能把毒解了。”
微微一笑抬手為她拂去臉上的淚水，梅戰南立時鬆了一口氣說：“好了，不哭了，頭發都哭亂了。守在這兒這麽久肯定累了，你去梳洗換衣服吧，一會兒咱們一塊兒吃飯。”
一大早起床去長公主府，熱鬧了一天，出了事以後她又膽戰心驚惴惴不安，再加上哭了這麽久，早就累了，可是她並不願意走，她怕自己一走他就不見了。
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梅戰南憐愛的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又道：“酒喝多了胃裏不舒服，想吃你做的雞蛋麵了。”
身體不適往常都不讓他喝酒，今兒女兒大婚，見到往日的老朋友又特別高興，痛飲了半壺酒，這會兒胃裏空空的餓了。
麵對心愛之人提出的任何要求溫如顏都十分樂意滿足，因此，二話不說就趕緊起身道：“好，那我現在就去做，你等著，很快的。”
說完，她急匆匆的就走了。
想叫她慢點兒，別著急，別摔倒了，但話到嘴邊兒又說不出來了，或許這樣也好，她有事兒做就不會胡思亂想，就不會惶惶不可終日，就不會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