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情意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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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幼薇臉都白了, 小心心怦怦直跳。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得去阻止!她急道:「曉曉, 快去找君泊,我有要事。」


  「你傷在背上, 腿又沒有傷。」俞曉曉嘀咕道,「受了個傷,竟敢使喚起我來了。」她雖抱怨著,但也沒有耽擱,掀竹簾出去。


  蘇幼薇側身躺著, 正等得心急時, 眼前光線一亮,便看見姿態華逸的俞君泊,忙揚起一抹嬌弱的笑,訴苦道:「君泊, 背上痛。」


  「已用了止痛的葯,仍是很痛嗎?」俞君泊問道, 慢步過來,落座在她身側。


  蘇幼薇直點頭,垮著一張臉, 伸出小指勾住他的衣袖, 又飛去一個柔弱的小眼神, 柔柔道:「你給抱抱,就不痛了。」


  她得纏住俞君泊,不讓他去作畫。人的記憶是會淡的,俞君泊只見農漢一次,印象不會太深刻,過不了多久,便會忘了其相貌。


  俞君泊蹙眉道:「蘇小姐……」


  「君泊,」蘇幼薇眨巴著眼,捏著他的衣袖輕輕拽了拽,模樣可憐兮兮的,聲音又嬌又柔,「回來時,你也抱過我,不差這一次。」


  她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極為靈動,瞳孔如墨玉般,睫毛又長,此刻撲閃著眼睛,再配上臉上的表情,像極了毛茸茸的小動物。


  讓人忍不住伸手去揉一把。


  俞君泊看了看,側身將她摟了過來,略顯慵懶地靠在長椅上,一隻手搭在她的腰上,穩固住她的身體,輕語:「好過些了?」


  蘇幼薇頷首,眼珠滴溜溜一轉,笑顏如花,取來一盤瓜子,臉上全是期待之色,軟軟地道:「君泊,我有一個小小的心愿。」


  她得使勁纏著他,不能讓他想別的事,尤其是回憶那農漢的相貌。


  俞君泊垂下目光,望著這一盤瓜子,思量著,不明所以,直到她解惑:「由心悅之人給我嗑瓜子。」


  「……」俞君泊半晌不語,深深地凝視著她,末了取去她手裡的瓜子盤,將它擱在一邊,又拿來一個小碟,開始剝瓜子。


  每當聚了十粒瓜子時,蘇幼薇拿起小碟往口裡一倒,嚼了幾下便咽下,心裡美滋滋的,乖巧地等著下一碟瓜子米。


  小半個時辰后,一整盤瓜子空了,只留地上一堆殼。


  蘇幼薇有些渴,便取了個橘子遞給他,小臉微微泛著紅,狀似羞赧道:「麻煩你了,由心上人剝的,必然是最甜的。」


  但這一次,俞君泊沒有接,拂去身上殘留的瓜子屑,面容如昔淡漠,平靜問道:「傷了你的那名農漢,你可有想過如何處置他?」


  「自然還他一棍,不能輕饒他!」蘇幼薇立即回道,撲閃著眼睛,目光閃爍不定,心裡惴惴,試探地問,「你還記得他的相貌嗎?」


  俞君泊仔細回憶一會,答道:「他長相太過普通,若站在我面前,我便認得出,但如今讓我描繪他的相貌,卻是有些為難。」


  頓時,蘇幼薇心裡狂喜,竭力壓抑住興奮之色,只露出急切憂慮的表情,愁容滿面地道:「那該如何抓他?」


  「不急,」俞君泊望著她,眉尾微微斜著,如同劍尖般,有一股銳利之感,「我早已經畫完人像,曉曉帶著杜五、杜七去抓他了。」


  蘇幼薇呆了,表情僵在臉上,手裡的橘子墜落在地,又滾出去半丈遠。


  俞君泊的目光閃了閃,掃了眼橘子,便落在她的臉上,唇角微微一動,疑似露出一抹笑容來,自顧自地道:「他們應該快回了。」


  他的話剛落,竹簾一動,便見俞曉曉跑入,開心地叫道:「哥哥,我們抓住他了……」


  望著面前一幕,俞曉曉腦子一懵。在竹簾晃動時,有一些細縫露出,一些貴人藉此捕捉到涼棚內的風景,當即驚得瞪大眼睛。


  錦王又抱著蘇大小姐?

  「哥哥,你幹嘛抱她?」俞曉曉抱怨道,「定是她纏你的,一個姑娘家,太不矜持了!」


  「人已抓住,我們去看看。」俞君泊輕語,將蘇幼薇抱在旁側椅上,整了整衣衫,如松柏般挺拔,玄衣白玉冠,風神氣度不凡。


  是禍躲不過!蘇幼薇仰著頭,秉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伸出一隻手,一臉生無可戀,有氣無力道:「扶我起來,我腿軟。」


  「裝模作樣!」俞曉曉嘀咕。在她的印象里,蘇幼薇一點也不柔弱,但這些天總一副嬌嬌弱弱、楚楚可憐的模樣。


  三人出了涼棚。蘇幼薇急急看去,見果真是那名農漢,心頓時涼了個透,閉眼長嘆。


  最後一絲希望幻滅,天要亡她!


  她一瞬間想到很多,經這一鬧,俞君泊怕是心意決,不會再留她在王府。


  回左相府,還是浪跡天涯?蘇幼薇思量,但想著想著,覺得自己還有救,忙道:「是我們有錯在先,那枇杷樹是你的,我們不問自取便是偷,遭教訓也是該的。」


  「蘇小姐,」杜七稟道,「枇杷樹不是他的,那樹本是無主之物,路人常取了吃,自他畫地一圈之後,便成了他的,不準旁人用。」


  要你多話?!蘇幼薇惱著道:「有因在前,我也有錯,就從輕發落他罷。」只要不逼急農漢,他應該不會抖出她。


  「蘇大小姐深明大義。」旁側,有貴公子贊道,「這農人被抓來,想必已嚇破了膽,也是一個教訓,就輕饒了他罷。」


  「傷了蘇小姐,你可知錯?」俞君泊淡淡問道,本就顯威儀,又是俯視下來,氣勢成倍增加,讓人膽戰心驚。


  大漢原一直沉默著,一見他問罪,頓時嚇得六神無主,磕頭求饒道:「草民錯了,草民不該貪圖那翠玉珠釵,冒犯了王爺……」


  蘇幼薇哀嘆,事已至此,回天乏力。自今日後,怕是她的笑料又要添上一筆。


  鬧一齣戲,徒勞無功不說,反受了一棍。


  「我坦白……」蘇幼薇擺了擺手,決意主動說出,面對自己的過錯。


  ——她錯在飢不擇人,找了個「慫托」,一被逮住,便嚇得什麼都招了。


  但在此時,俞君泊打斷道:「你既已認錯,且蘇小姐亦原諒了你,本王便不再追究。」


  蘇幼薇一怔,那大漢一驚后喜道:「草民叩謝王爺大恩!」


  俞君泊又道:「本王觀樹上枇杷將熟,蘇小姐既喜歡,去摘個幾斤來,讓她嘗嘗。」


  一場鬧劇結束,蘇幼薇猶處雲里霧裡,兀自疑惑著。她猜不準俞君泊知不知情。


  那一籮筐枇杷送來,俞君泊二話不說,取了一個枇杷剝著。他的手指修長如玉般,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很齊,整體看上去很漂亮,幾乎挑不出瑕疵。


  蘇幼薇欣賞著,眼睛彎成月牙兒。仔細想想,俞君泊對她不錯,堂堂王爺之尊,給她嗑瓜子、剝枇杷,還給她解圍……


  俞君泊喂來枇杷,她一口咬去小塊,不到一瞬,臉色頓時大變,一張臉都皺在一起,直吸著冷氣,「酸、酸!」她牙齒都酸痛了!


  「酸?」俞君泊輕語,眉梢微微一揚,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本王記得,蘇小姐剛才言道,由心上人剝的,必然是最甜的,怎會嘗到酸味?」


  他似漫不經心地道:「原來是本王自作多情,蘇小姐的心上人另有其人。」


  蘇幼薇一呆,目光觸及那一籮筐枇杷,心裡一抽搐。可別告訴她,這些全都是酸的!

  各府貴人圍聚過來,紛紛出聲問道:「王爺無礙吧?可需要傳喚疾醫?」


  在一眾關懷聲中,只有三兩個聲音問到了蘇幼薇:「蘇小姐可有傷到?」


  「你還好吧?」蘇幼薇回過神,急急地起身,但因太用力,不慎撞到了轎上,「君泊,你能起來不?身上有沒有不適?」


  兩個轎夫忙移向一邊,放下損壞的轎子,垂首跪在那裡,嚇得臉色崩得緊緊的。


  俞君泊面色淡淡,倒無一絲異樣,氣度閑宜地站起身,平靜道:「往後少吃些。」


  「我重得壓壞你了?」蘇幼薇瞪眼,沒好氣地道,「如此身材,竟不懂欣賞。」


  正在此刻,俞曉曉提著裙擺跑來,直接將她扒拉開,急道:「哥哥,你沒有摔傷吧?」


  「我無礙。」俞君泊安慰道,語氣略顯柔和,甚至還帶上了一絲笑意,「別擔心。」


  蘇幼薇腹誹,心裡很不平衡。她和俞曉曉都說了關心的話,可俞君泊對她們的態度,卻是一個天一個地。


  她不由得伸出一隻手,以示自己的存在,委屈道:「君泊,我痛。」說話時,她嬌嬌弱弱、楚楚動人,一雙大眼水汪汪,脈脈含情,柔美入骨。


  蘇幼薇心裡無奈,入小說一門數年,自然知道世上有幾個字,足以形容此刻的自己:裝模作樣的白蓮花。


  擱在小說里,她就是個纏著男主的女配,一路犯蠢拎不清,是男女主感情的踏腳石。


  為何不是女主?


  蘇幼薇心裡直流淚。因為白蓮花女主一向是清傲嬌弱的,男人都愛她,女人都恨她。至於她呢,姑娘們倒是不喜歡她,但也無一個男人心悅她,這註定是女配的命。


  「君泊,手上火辣辣的疼。」她將手抬高了些,輕咬著唇瓣。


  俞君泊望去,見她的手背上有一道紅印。它大約有人的拇指寬,紅通通的,還有點腫,在白嫩的肌膚上尤為明顯。


  就如同一塊無暇的白玉,今有了一絲瑕疵,損壞了美感,讓人頓首惋惜。


  「不過是一道紅印子……」俞曉曉不悅道,「哥哥,我們走,懶得理她。」


  但俞君泊沒有動,目光落在那道紅印上,忽問道:「很痛?」


  蘇幼薇目光一亮,暗嘆此法有效,難怪古往今來諸多姑娘效仿,便含羞帶怯地點頭,柔柔弱弱地道:「你給呼呼就不痛了……」


  望著面前的手,俞君泊久久不語。這姑娘……真會打蛇隨棍上。


  俞曉曉瞪大了眼睛,氣得臉頰通紅,往日在府里便也罷了,如今出門在外,當著各府貴人的面,蘇幼薇竟還敢調戲她哥哥?!


  旁側,不少人僵住了臉,一些貴女惱恨著。京城貴公子雖多,但如錦王這般的,卻是鳳毛麟角,不知被多少家惦記著。


  一個昔日背棄婚約、今時又被退婚的女子,在大庭廣眾下,先摔倒在男人的懷裡,再用言語挑逗男人,簡直傷風敗俗!


  此時,一名少女微笑道:「蘇大小姐掌摑二小姐時,可一點也不柔弱呢。」她著織錦繡金絲邊長裙,外面套著一件薄襖。


  「嫦茹臉上的紅印,至今都未消。」另一個少女幫腔道,語氣略顯尖銳,「對嫦茹時盡顯潑辣,對王爺倒一副柔弱模樣。」


  這話入人心,很多人看向蘇嫦茹,著重打量了下她的臉,雖有胭脂覆蓋著,但若仔細去看,便能發覺其臉有點腫。


  一時間,眾人同仇敵愾,紛紛質問道:「對自己的妹妹,也能下此狠手?」


  「雖同父,但秉性卻有雲泥之別,蘇二小姐清貴高雅,大小姐卻……」


  殷王朝盛行君子之風,而君子,自然不能沉溺女色,應當注重內涵,是以蘇幼薇雖美,但一眾公子為正言端行,表面上都嫌棄她。


  至於內心裡的小九九,卻不為外人道。


  蘇嫦茹盈盈福了一禮,輕語:「各位的義舉,小妹先在此謝過。此為私事,難登大雅之堂,請諸位勿探討,就此揭過罷。」


  這話一出,眾人暗自點頭。單憑這份心性,二小姐無怪乎能麗名遠揚。


  「蘇二小姐客氣了……」


  但在此時,蘇幼薇不客氣地道:「我打蘇嫦茹,那是她欠教訓,誰讓她先陷害我。你們嚼舌頭根,說話陰陽怪氣,難道也欠打?」


  她哼了聲,揚聲道:「子曰:不知者寡言,不懂者慎言。你們全不知始末,只見她臉上有印,便以為是我欺負他,愚昧之至。」


  被她一頓搶白,眾人面面相覷。良久后一人奇道:「子有曰嗎?是哪本書記載的?」


  「蘇子有曰。」蘇幼薇答道,「若非蘇嫦茹從中作梗,太子昨日也不會退婚,你們用用腦袋仔細想一想,別讓人利用了。」


  有一人脆生生道:「大姐,二姐不知何時得罪了你,讓你記懷於心,但念在姐妹一場的份上,有事可說開,別誣衊二姐。」


  「婉蓉,都是自家姐妹,莫讓人笑話了。」蘇嫦茹輕語,似有絲委屈,「大姐對妹妹有成見,但相府終是你的家,回去可好?」


  蘇幼薇鄙夷。蘇嫦茹維持著儀態,一副與世無爭的清貴模樣,只露出被打過的臉,再讓蘇婉蓉替她申辯,手段可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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