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番外（3）
羅馬尼·阿基曼有兩個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秘密, 其中一個是關於他的真實身份——所羅門, 古以色列第三任君王。雖然迦勒底是一個從者遍地走的地方, 但像他這樣徹徹底底變作人類的案例卻是絕無僅有的。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也屈指可數，他的御主算一個，當初和他一起參加聖杯戰爭的從者們也算一些，而這些與他朝夕相處的同事則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
關於曾經的英靈所羅門到底是怎麼會變成如今的迦勒底職員的, 這其中勉強也算是有些經過。
大約是五年前的時候, 魔術王被迦勒底前所長召喚而來參加了一場名為「聖杯戰爭」的魔術交流大會，經過了七天並不怎麼激烈的爭奪后，他和他的御主贏得了比賽，最終獲得了向聖杯許願的機會。
時至今日, 所羅門都覺得當初的那場聖杯戰爭中存在著一些不為人知的黑幕，因為就當他想要拒絕聖杯的許願回到英靈座的時候, 原先與自己交戰並落敗的一些從者卻突然從大聖杯的犄角旮旯里跳了出來，逼著自己許下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願, 讓他從堂堂魔術之祖變成了一個沒有絲毫魔術迴路的普通人。
魔術就像是所羅門的手足，在失去魔力的最開始，更名為「羅馬尼·阿基曼」的青年是極度不適應自己的新身份的。他再也沒有辦法用一個意念為自己端來甜蜜的飲品, 也無法用一個眼神洞察周圍人類的所思所想，這樣宛若殘廢的狀況曾讓所羅門感到過茫然無措，但在身邊英靈的教導下，他也開始學著慢慢去適應這種「普通人」的生活。
這真是一個神奇的體驗。生而知之的王竟然會在三千年後的某個時間接受來自外人的教學, 就為了不用魔法地完成一次長距離的通訊。
現代的一切都讓所羅門感到新奇。他驚訝於人類在離開魔術的幫助后還生活的無比滋潤, 也潛意識地對周圍的一切新事物萌生出人類最原初的好奇心。
魔力可以改變所羅門的外表, 賦予他學會感情的能力，但卻無法改變這位智慧之王熱愛學習和探索的精神。於是在短暫的一年接觸過後，新生的羅馬尼·阿基曼已經在周圍同事潛移默化的影響下變成了一個會定時追番，熱衷刷彈幕網站為自己喜歡的舞見投硬幣的——宅男。
如果大衛的英靈在此，他一定會為自己小兒子的改變而感到驚訝。事實上，羅馬尼·阿基曼自己在靜下心來的時候，也會猛然對於自己的現狀感到一絲陌生。
現代的生活實在是太悠閑、太舒適的，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不用工作，然後用完全不會重複的娛樂活動填塞滿自己的整個24小時，一如他的好友——吉爾伽美什那樣。
和處處小心行事的所羅門不一樣，這位人類最古之王似乎已經十分習慣於在現代的生活。他既會泡吧、飆車、整日放蕩在花天酒地的霓虹燈下，也會開黑、追劇、熬夜七天七夜只為通關persona5的白金記錄。他對世上一切享樂的事物都無比熟稔，彷彿那就是他那個時代會有的東西一樣。
同為千里眼組的成員，所羅門曾和吉爾伽美什廝混過一陣，但就在兩人昏天黑地地雙排了三天，最終把自己的JJC隊刷到伺服器積分榜首后，熱衷於思考和反思的魔術王終於開始懷疑現在的生活了。
「最荒淫無度的昏君都不會這樣作踐自己的身體。」
彼時，羅馬尼·阿基曼正和吉爾伽美什打完一場陣營戰，他趁著頁面載入的時候推開鍵盤，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連續一個下午的激戰讓他的頸脖僵硬的彷彿是灌了水泥一樣。
這是過去的所羅門完全不會到的感覺。魔術王能用魔法為自己放鬆肌肉，而他也絕不會有打遊戲打到頭昏腦漲的體驗，所有的一切都與過去的他截然相反，過分陌生的放蕩體驗讓羅馬尼·阿基曼從心底感到了一些不安和愧疚。
「我得找點正經事做。」
「享受在世的一切就是你要做的正經事。魔術師，你的生前太過於無趣，以至於再活一輩子都無法挽回你之前所錯過的一切……本王這是在幫你。」
「但覺我所知，我已經在一年裡把別人一生都無法體驗到的享受方法都給試過一次了，按理說我現在應該處在一個『死而無憾』的處境里。」
迦勒底不缺錢，吉爾伽美什更是坐擁整個世界的君王，所以在兩方財力的支持下，羅馬尼·阿基曼十分順利地接觸到了這個世界最為頂尖的一切。如果要是在想進一步挑戰自我的話，怕不是只有去到火星的探索項目才能滿足他的目標了。
這是所羅門自己的想法，但顯然，吉爾伽美什並不是這麼覺得的。
在聽過了所羅門的煩惱后，這位極度奢靡的君王鬆開滑鼠，從自己的寶庫中撈出一瓶美酒，動作自然，絲毫不在意自己現在大褲衩配宅T的裝束和金杯葡萄酒是有多麼不配。
「你還有一件事沒有嘗試過。」
他將一隻斟滿酒液的杯子遞給所羅門，語氣篤然：「你還沒真正地喜歡過一個人，無感情的所羅門王。」
吉爾伽美什說這話的時候表現的十分輕描淡寫，但其實際的內容卻把羅馬尼·阿基曼給難倒了。他很想反駁對方，但一想到他所能給出的證據，從未有任何戀愛經驗的所羅門卻又退縮了。
——他總不可能和對方說，自從成為了人類、有了自己的夢境后，他總會時不時地夢到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少年吧？
是的，這就是所羅門的第二個秘密了。沒人會想到，身為神最為忠誠的教徒，他竟然會頻繁地在夢中思想起那個黑色的、模糊不清的身影，那個看身材怎麼樣都是個男性的人！
在今天之前，羅馬尼·阿基曼還能安慰自己說，那或許是上輩子被自己忘卻的某個仇敵，要知道所羅門王統領全境，樹敵眾多，有那麼一兩個被挂念的威脅也是很正常的，但……
他能確信自己之前從未在夢中見過那個人影的面容，但就在剛才，他卻莫名地將那個神秘人與這個剛來迦勒底報道的少年聯繫在了一起。
他們有著相同的體格，相同蓬鬆柔軟的頭髮，甚至連打扮的顏色都十分相像。
如此無端的聯想讓羅馬尼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絲緊張，所以他下意識地扭頭就走，將所有禮節盡數拋在腦後。
熟悉、熟悉……他可沒想到這潛意識的熟悉感竟然是因為對方和自己的「夢中情人」長得特別像啊！
羅馬尼·阿基曼四肢僵硬地在前面引路，他能夠清晰地聽到身後少年亦步亦趨的腳步聲，也能夠明顯地感受到自己過分激烈的脈搏。對方皮鞋磕在地板上的聲音很有規律，「噠、噠、噠」地一下一下，每一步都恰巧與他的心跳吻合。
該死，我現在的血壓一定要爆表了。
所羅門試圖將自己深呼吸的動靜壓倒最低，但顯然那人的觀察力十分敏銳，在察覺到他聳動肩膀的時候，跟在他身後的名為無相雪見的少年就大跨一步上前，飛快地追平了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差距。
啊啊啊，我要怎麼說？他剛剛看見了吧，果然是看見了吧？羅馬尼·阿基曼在心中尖叫著。他會怎麼想，感覺我很奇怪？為什麼會有人走著走著就深呼吸？
「那個，抱歉？」
「誒？」
對方開口了，說出的話卻不是羅馬尼·阿基曼意料之中的嘲笑。
黑髮少年的面上有些無措，也有些切合他語句的歉意。他先前在和羅馬尼談論自家的事情的時候明明是一副眉飛色揚的神情，如今卻連嘴角都帶上了些許無端的拘謹。
「我剛剛是不是說的太多了？對不起，還請原諒我的失禮，阿基曼先生。」
等等，怎麼就叫上姓氏，還用上尊稱了？最開始不還很自覺地叫我羅曼醫生的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不，他到底領悟到了什麼不對的東西？
「不，你為什麼要道歉？」
羅馬尼想也沒想就這麼脫口而出，而對方也是一副茫然的樣子，愣愣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因為看你最後笑的有些勉強，我就猜剛剛是不是說了一些讓你不開心的話。又或者說是你覺得我逾矩了、廢話太多不符合一個研究員的冷酷形象什麼的。」
「不，並沒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
「真的不是我的原因？如果真的對我有不滿，我很樂意改的。」
「不不，真的不是你的問題，和你聊天很開心。」
羅馬尼·阿基曼看著眼前少年猛然瞪大的雙眼，一下自己就感到自己的嗓子被哽住了。
無相雪見有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紅色，水潤潤、亮晶晶的，而此時對方正睜著這麼一雙顏色稀奇的眸子直直地看著自己，他的瞳孔、虹膜，目光中滿滿的都是「羅馬尼·阿基曼」。
果然，這雙眼睛還是完全睜開了比較好看，如果是半闔著的話，外界的光亮根本不能把它艷紅色的虹膜照透，這顏色真是比他以前王冠上最頂級的紅寶石還要漂亮。
羅馬尼·阿基曼的腦子裡莫名其妙地蹦出了這麼一句比喻。這口吻有些像昔日的所羅門，帶著那麼點詩意的形容，卻又包含著溫柔的情誼——這是獨屬於人類羅馬尼讚美的辭藻。
無相的睫毛也很漂亮，他看著對方的面容，愣愣地想到。如果他笑起來，眼睫彎彎中透露出一星半點的瞳仁，那樣子一定會比現在還要好看。
什麼是這個年紀的孩子會喜歡的東西？
答案呼之欲出。
「那什麼……」
羅馬尼·阿基曼搔搔臉頰，目光游移了一下。
「我是突然想到我房間里有最新的遊戲，支持雙人模式，還沒拆封……我之前是覺得這麼貿然邀請你來會給你留下……」
「遊戲？真的？是什麼類型的？天啦嚕我爸一定沒想到我到了迦勒底竟然還有遊戲可以玩！」
那雙眸子猝然瞪得更大了一些，然後如羅馬尼所願地眯了起來，那是和他先前預想的一樣的景象，睫毛彎彎，露出一絲瞳仁，閃亮亮的。
於是，他也一如自己所想那樣揚起了嘴角。
啊，你說這原本是他和吉爾伽美什約好一起攻略的遊戲？隨便啦，他早就受夠被那個英雄王搶人頭的憋屈體驗了。
感謝你的遊戲，羅馬尼·阿基曼在將手柄遞給滿臉興緻勃勃的無相雪見的時候，在心中默念了一句，然後毫不留情地單方面宣告了雙王攻略組的解散。
是時候分道揚鑣了，金閃閃！